“你怎么就那么不懂事?活到21岁还不来事?就不能改改孤僻吗?怎么就不珍惜相亲对象呢?我真命苦啊,生了你这么个败家女!”
晏知愉利索关闭胡桃木木门,将母亲的谩骂声隔绝门外,慢步走向浴缸前,打开水阀,边等水满边脱裙装。
白裙徐徐坠落浮雕瓷砖,蝴蝶金线刺绣裙摆狼狈地粘满番茄酱。
四十分钟前,秦有薇将她架到地中海餐厅,让她与四九城某位公子哥相亲。
从见面开始,对方两只眼就像麻薯一样黏在她胸上,八字还没一撇就安排她日后相夫教子。
而她只是轻轻婉拒,相亲男当即破防:
“你要不是姓晏,还不配给我擦鞋。”
“女人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你都已经耶鲁大学戏剧学院本研连读,再深造到时没男人敢要!”
晏知愉胸口闷一口气不做声,悄悄打开双方家长都在的WhatsApp群进行实时直播,还好心地将落座至今的录音发到群聊。
待相亲男发挥完,她才拿正手机,粉唇挑起嘲讽微笑:“杜叔叔,徐阿姨,你们好呀!你们儿子说我不配给他擦鞋呢,也是,我也不会擦,辛苦二位找个会擦鞋的入门哦,再见。”
哪知相亲男再次破防,一顿爹味说教还不够,还当场掀桌,拿食物砸她。
好不容易从餐厅逃回来,耳根子还不能清净,秦有薇边拍门边骂,每句抱怨都像利刃,一刀一刀刺入皮囊逼她服从。
晏知愉听累了,后背顺着缸壁慢慢滑落,沉入水中。
六年前,母亲二婚,继父晏云徊带她们到美国定居。
晏知愉改名换姓,晏家资源雄厚,助她入读名校和获得美国国籍。
只是,换个国家生活,秦有薇还是老一套,要她嫁豪门,要她攀高枝。
即便她高学历,在母亲眼里也只不过多一份嫁人筹码。
外面哭声渐停,晏知愉踏出浴缸,裹上头巾和浴袍走出去。
卧室没人,她移步到走廊,倚在木栏杆探头往下,秦有薇正躲在晏云徊怀里诉苦。
好巧不巧,两人似有知觉,齐齐望上来。
“晏知愉,我警告你,要么和杜家那独子好好相处,要么滚出这屋,我没你这女儿。”
秦有薇双眼通红,声嘶力竭。
“有薇,别这样,他配不上我们愉愉。”晏云徊搂住秦有薇双肩,勉强挤出微笑:“愉愉,你做得好,先到厨房吃点,我和妈妈好好说说。”
“说什么说,她才过两天好日子,真当自己大小姐……”
晏知愉咬住唇瓣,掉头摔门下锁,扑进被窝,真丝枕头上慢慢晕开溺脏痕迹。
卧室隔音不好,客厅争持声、盘子摔碎声清晰入耳,平时温柔儒雅的继父,也难得拔高音量。
模范夫妻何必为这点小事吵架,硬要二选一,她走便是。
*
一天后,夜幕初升,洛杉矶航班降落广州白云国际机场。
长途飞行,屁股都快坐成八瓣,晏知愉伸腰揉肩,戴上口罩和帽子,下机。
走出通道,潮湿寒峭的空气直达肺腑。
好饿好冷,穿薄衫遇倒春寒,她像个流浪汉,扒拉行李箱内的小毯子披在肩上。
机场聚集人潮在迎接男团,粉丝尖叫声连连。
疲劳的她看谁都一个样,没兴趣地别开眼,拖着沉甸甸的行李箱靠边。
机场出口,满天堆积红色浮云,夜空落下针尖细雨,风斜斜吹,路边绿树推推挤挤。
冷雨抽打手背,凉意从脚底窜上脑壳,她不禁打个寒颤。
澄黄路灯在地面绽开圈圈光束,不远处有辆普尔曼打灯靠边缓停,雨点落在车灯前,黄滚滚如跳跃精灵。
保镖下车,挺着银狐狸头柄黑伞撑在后座门边,躬身打开车门。
伞檐外雨丝如珠坠落,一条修长直腿迈下地面,后座的鸽灰色西装男人走出来,站在伞下。
春雾愈浓,男人从夜幕走来,模糊不清的轮廓逐渐清晰,高挺鼻梁上架着黑色口罩,挺拔优越的身姿吸人眼球。
寒风撩起他的衣摆,翼尖布洛克牛津鞋未沾半颗尘埃。
他姿态从容,款步往前,如漫步在顶奢T台,矜贵淡漠。
擦身而过,男人垂下眼睫,侧眸望她一眼。
秒速中,两人短暂对视,他眉眼疏离,抽回眼神,她却不自觉睁大双眸,站在原地看得出神。
对方看她的眼神不杂任何情绪,晏知愉却瞬息呼吸放缓,神思清明几许。
男人较之前面的男团还要惊艳,脸虽遮盖不清,但难掩倨傲贵气直冲视觉。
许是她眼神太过粘人,男人若有所感,停下脚步,不疾不徐回头。
他稍抬冷白指节,勾下口罩,精致深邃的五官瞬间如花苞盛绽。
晏知愉杏瞳愣直,口罩下的鼻息瞬即停滞。
男人浑身充溢高不可攀的冷欲感,挺拔身量挡住光源,影子侵笼,覆下一片阴影。
他垂落目光,低沉嗓音随之响起:“有事?”
站在他的影子里,晏知愉咽了咽喉咙。
世界一瞬静音,进进出出的旅客从他们身旁路过,全都模糊成背景板。
缓了缓神,意识到自己耽误到对方时间,她低下头,轻摇两下脑袋。
机场外围灯光昏暗,地面上,两只鞋码差异过大的鞋对立而站。
黑皮牛津鞋油光锃亮,棕色羊皮乐福鞋却沾染土灰。
牛津鞋左脚移动,转身,离开视野。
晏知愉慢慢掀起眼帘,裹着毯子远远张望,目光紧随肩背挺阔的背影,直至焦点消失在视线尽头。
眼界所及空荡荡,她垂头转身,心脏仍速动不止。
果然漂亮的人能治愈人心,心情阴转晴,她摸出手机,打车去出租屋。
晚间加下雨天,打车的人很多,她立在寒风里苦等,迟迟未果。
突而,一位身材魁梧,眼戴墨镜的保镖逐步走近,递来一个黑底浮雕鸢尾花图案的中号纸袋。
对方一脸凶像令人发怵,怕袋内是不明物体,她不敢接,肩膀微缩后退两步。
“我哋老细畀你嘅,把遮同埋一万蚊,一啲食物,你揾个地方避寒,袋入边仲有救助电话。”
(我们老板给你的,一把雨伞和一万元,一些食物,你找个地方避寒,袋里面还有救助电话。)
保镖公事公办,见她不拿,便将袋子放在她鞋前,用普通话和英语重复上面的话。
合着被当作难民,晏知愉无语得扯起嘴角,蹲身查看。
正如对方所说,袋内装着一把折叠黑伞、一个红包,面包和一份馥郁扑鼻的热可可,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手写临近救助点地址和电话。
她仰起头,酝酿出蹩脚粤语:“多谢晒,钱我唔使,你老细系边个?”(多谢,钱我不用,你老板是谁?)
保镖没有回答,轻点头,转身走入机场大厅。
晏知愉蹲在那里,风吹得她的神志和头发一样凌乱。
意识渐渐回笼,她拿出热可可啜饮,醇香弥散在鼻尖,温暖得眼眶滚烫,还好,生活还不算太糟。
心中腾生暖流,突然有股冲动,想看是谁这么好心。
趁现在还来得及,她把行李移到角落里,锁上栏杆,偷偷循着保镖的路线追上去。
机场人流逐渐减少,还挺好找,不出半晌,她就寻觅到踪迹。
前面黑压压一片,她躲在座位后面偷看。
救助她的,原来是那个惊鸿一瞥的男人,可他看起来似乎很难相处。
保镖脚步匆忙返回机场贵宾区,穿越重重黑衣同事,停步在一个气质比春寒还料峭的男人身侧,低声汇报:“谢董,东西送过去了。”
男人长指撩动,示意他退下。
私航机长以半跪的姿态凑在男人膝前,双手高举傍晚到现在的出入口实时视频。
男人居高临下,黝黑眼底辨不出情绪。
看完视频,他语气平淡地下定判断:“丢了。”
“谢董,实在抱歉,小狗太小,笼子没关好就跑出来。”机长额头冒冷汗,太阳穴青筋暴起,“我们会赔偿的.......”
“别轻易下跪。”男人缓缓起身,侧脸微倾,对身后秘书落下吩咐:“贴出悬赏。”
机长还是吓蒙状态,男人单手扶他起身,余光察觉到异样视线,他恍然回头。
晏知愉猛地下蹲,捂住嘴巴。
不久,看到男人带着一群保镖匆匆离场,她这才站起身。
没过几分钟,在回国前找的出租房包租婆打电话过来确认,得知她滞留在机场,对方好心过来接送。
约莫二十分钟,接送车辆停在出口处。
她搬行李时隐约感觉重量不对,但也没多想。
蒙蒙雨丝拍打车窗,车内温度稍高,她摘掉口罩坐进后座,摸索面包垫肚子,无意间瞄到黑袋侧面标注“森望文化传媒”。
包租公寡言驾车,包租婆忍不住多看几眼后座房客,她除了收租之外还经营水果店,平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是第一次遇到让她多次分神的同性。
虽说以食物形容人不太恰当,但这位租客长得真像红毛丹,唇如果皮丹红,肤如果肉清透白润。
包租婆按捺不住搭话:“靓女系唔系嚟参加‘明日新星’嘎?”(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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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是不是来参加明日新星?)
“什么?”晏知愉知道前排在观察她,倒也不介意。
一个讲粤普,一个会听粤语但不会讲,两人都在硬撑。
交流不了的部分,就动手比画。
包租婆解释“明日新星”是热度很高的选拔演员比赛,“我话晒由小睇港姐选美(我好歹从小看港姐选美),信我,你去试下,你靓过十强。”
晏知愉了然,对方和她一样是颜狗。
她凭借专业知识,厚着脸皮科普演员最重要的是演技。
“咁(这)你就错啦!”包租婆扭过头,一脸神神秘秘,“在国内,演员能否获得资源,系睇你系唔系资本家的囝囡(是看你是不是资本家的子女),或者有金主爸爸。”
金主爸爸?她联想到Sugardaddy,不禁头皮一紧,她可卖艺不卖身!
办好相关申报和签订租房合同,夜已深,雨渐停。
包租婆呼唤家人帮她搬运行李和整理屋子,临走前,夸她的小狗好可爱,还再次劝她去参赛。
晏知愉眉头微拧,再次蒙圈。
包租婆探头进屋,手指向她身后。
循着对方指的方向,她望过去,托特包浮出团会动棉花,动着动着,突然翻出个狗头,她吓得捂住胸口。
“不是你的狗吗?上车时就看到它在包里面呼呼睡。”
晏知愉微感讶异,想来小狗应该是她追回机场时跳进包里。
大半夜也找不到它主人,先养着吧。
送走客人,她找出一件稍厚的外套垫在地板,抱起小狗放到上面。
小博美浑身雪白,颈间系着爱马仕项圈,中间金币却不是原品牌附带,背面清晰刻印单个“X”,她随口给它起名“雪糕”。
倒完时差,逐渐习惯花城湿润环境,晏知愉无意间查看卡内余额,发现一条惊天信息,她的信托,断供了,就在她出走隔天。
母亲做得真绝!硬逼她低头,她就偏偏犟种!
可犟还没一周,她就向生活恶势力低头,到处都需要钱,卡内余额却还买不了她之前的一只包,只出不进也不是办法。
雪糕似乎感受到她的低落,跑过来贴贴。
晏知愉忍不住眼酸,独身还好,如今一人一狗流浪,苦自己不能苦小狗。
想重新捡起演艺事业,可回想起包租房那番话,她在国内没人脉,很难进娱乐圈。
她退而求其次,做翻译,但时薪都好低,她有证书但非外语专业,很多企业都不要。
有些小企业约面试,当她到现场,却又改口让她做夜间陪酒应酬的工作。
好难,早知道今日这么惨,就偷摸多拍几部电影。
“靓女,喺度苦恼乜嘢?(靓女,在苦恼什么?)”包租婆趴在铁门外呼唤。
为了让雪糕多看下街坊邻居,她只关铁门,包租婆偶尔过来串门,每次都会拿点应季水果过来。
她走去开门,顺道吐槽:“在找工作,薪资都好低。”
“都话你去做演员啦(都叫你去做演员啦),日均208万。”包租婆没进屋,站在门口闲聊。
208万?一日?
晏知愉以为自己听错,柳眉深蹙,包租婆打开微博给她参考。
真的208,而且工作强度比她在美国低好多。
她越看越心动,两人絮絮叨叨一会。
待包租婆走后,她上网查对方提及的选秀节目。
主办方森望文化传媒公司在网上风评很好,网友赞叹这家企业从不让任何资本走后门,旗下艺人都是凭实力签约。
现下她就像太和殿的匾,无依无靠的处境下只能放手一搏。
晏知愉立即打开公司官网,页面显示选秀活动已到尾声,报名渠道已关闭,招聘专栏里也未提招收艺人。
刚燃起的希望瞬间破灭,她眉眼沮丧,转目看专栏,莫名觉得公司名字好眼熟。
她眯起眼缝,回头瞥向餐桌上的黑袋,走过去确认,袋子上面的烫金字眼就是公司名字。
脑海顿时浮现回国那夜,机场的偶遇。
那个男人像极口感浓郁的蓝玛格丽特鸡尾酒,初尝时清爽微酸,后劲却冲得头晕脑涨,隔日想起,却又让人忍不住再次品尝。
颜狗基因又冒出来作祟,她摇摇头收回注意力,看有没有招聘其他职位。
官网半个页面张贴一张十万元悬赏寻狗启示,可见寻狗心切。
定睛一看,照片中的狗和雪糕很像,她抱起小狗到怀里对照,爪子,笑脸,飞机耳,样样都符合。
回忆那晚偷听,男人离开机场前,似乎有说到悬赏,难不成这是他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