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季家别墅门口。
季如许第一个从车上下来。
他可不想再被抱着了。
宋时年被季母抱着下车,放到了地上。
季如许去拉他的手,像他们之前在福利院那样。
张妈站在门口,笑着迎接他们:“先生、太太、少爷,你们回来啦。”
然后看见了宋时年,“这位是?”
季如许举起两人牵着的手:“他叫宋时年,以后会经常来住。”
“好。”张妈点头。
季如许拉着宋时年朝里走,“麻烦你给年年弄点吃的,他还没吃早饭。”
“诶!”张妈应道,声音里带上了些哭腔,小少爷从出生开始就呆呆傻傻的,现在终于是正常人一样了。
季父季母在后面看着,压抑了半个多小时的情绪一下子涌上来,眼睛开始酸涩,两人抱在一起,肩膀上都感受到了湿意。
季如许对这个家还不熟悉,他根据早上的记忆,拉着宋时年上楼,边走边说:“我带你先换身衣服,你衣服都脏了。”
宋时年空着的手攥了下衣角,他没有什么衣服,洗衣服对他来说有些难度,一些污渍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清洗,没有人教过他。
这个新哥哥是不是嫌他脏了。
“我、我可以洗的。”宋时年声音大了些,“都洗干净。”
季如许脚下一顿,他跨下一级台阶,两人面对面,认真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在我这里也不需要你洗衣服。”
从来两个人的衣服都是他负责,福利院有洗衣机,也不算费力。
明明他自己洗衣服的时候比现在的宋时年年纪小,可就是不可抑制的心疼面前这个瘦小的男孩。
“好的。”宋时年盯着季如许的脸看了一会儿,“谢谢哥哥。”
这个哥哥比亲哥哥好一万倍!
两人手拉手去衣柜里选衣服。
季如许这个新来的也不知道衣柜里都有些什么衣服,把看着顺眼的一件一件往宋时年身上比划。
最终挑了一套背带裤和T裇。
季如许给宋时年换好衣服,蹲下给他挽裤脚。
这件事他上辈子做过无数次,非常熟练。
宋时年看着季如许的头顶,露出了笑。
他真的很开心。
宋时年天生就该和季如许亲近。
下午季父季母带着两个孩子去了趟医院,给他们分别做了检查。
季如许各项指标都正常,这让两位家长放下心来。
但是宋时年的报告就不尽如人意,不出他们所料:严重营养不良,极度贫血,身上还有大大小小不同程度的淤青,昭示着他在宋家的日子过得很差。
季如许握着宋时年的手不自觉地用力,他上辈子居然轻信了宋时年,以为对方在家里过得很好。
怪不得一直到宋时年上了初中才重新有了联系。
谁能想到世界上有对亲生儿子这么差的家庭呢?
宋时年感受着手上的力道,轻轻地皱眉,不自觉地晃了晃胳膊。
季如许这才如梦初醒,松开手,抚了抚宋时年的手,“对不起啊年年,哥哥刚刚在想事情,不是故意的。”
宋时年摇头:“没关系的。”
季母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软软的,这么乖巧可爱的孩子,怎么忍心欺负呢?
“老季,”她用手肘戳了戳丈夫,“这宋家对自己的孩子都能这样,生意上我们还能信他们吗?”
季父赞同妻子的看法,握住对方的手,“我会看着办的。”
医院里人声嘈杂,几人走到大厅时,大门口被抱进来一个孩子,大人慌张地喊:“医生,救救我们少爷!”
护士赶紧推着病床过去接应。
季如许被这个场景吸引了目光,看了一会儿,并没有放在心上。
一家人安安心心的走出医院。
季家一行人在停车场分开,季父去公司处理工作,季母则是带着两个孩子去商场买衣服。
季如许非常赞同,他的衣服穿在宋时年身上太大了,松松垮垮的。
季母带着两个孩子去童装店,嘱咐两个小朋友不要离开,又拜托了服务员照顾,才稍微放心去打电话。
她打开安全通道的门,上下看了看没有人,才走进去把门关上,拨通了手机上的号码。
电话打了三遍才接通。
“无极道长,”她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喜悦,“我儿子好了!您说的果然没错。”
无极道长没有立刻回复,过了一会儿才道:“看来是到时候了。”
季母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不过道长一向高深莫测,只是接着问关于宝贝儿子的事:“我们后续还需要注意什么吗?他还会不会回到之前的状态?”
“不会,”道长肯定道:“既然恢复正常,便是神魂已经归位,不必担惊受怕。”
“好的好的,多谢道长。”
季母哽咽着挂断电话。
季如许出生的时候,他们一家人欢天喜地的,每个人都像宝贝眼珠子似的宝贝这个孩子。
但是好景不长,一岁多的时候发现这孩子总是呆呆愣愣的,他们带着孩子找过无数专家,做了不知道多少检查,都无济于事。
得出的结果都是正常。
季母不知道有多少次看着面前乖巧的孩子掉眼泪。
一直到三岁的时候,一个自称无极道长的老道士找到他家,只看了一眼,便断定孩子是神魂不全。
道长一挥拂尘,“我观你夫妻二人面相,应是命中无子才对。”
一家人面面相觑,孩子正活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都是教养拦着他们喊出那句‘神棍’。
道长笑着摇摇头,“这孩子是有大气运的人,虽托生到你家,但神魂一分为二,此处的只能维持基本的生活,无法拥有正常人的智商,待神魂归位,自然还你们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这种神鬼之说本来他们是不信的,但是全家人已经到了绝望的地步,只能勉强信了。
“但是,”道长伸手掐算,“这也只是一个可能。”
一家人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听着道长接下来的话:“如果时机未到,这孩子活不过十岁。”
季母眼眶中的泪一下子滑落,“我可怜的孩子。”
季父揽着妻子的肩膀,安慰的话说不出口,只能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
两岁的季如许瞪着眼睛看来看去,不知道这群大人在说什么,拉着季母的裤子拽了拽,“妈妈,饿~”
季母擦擦眼角,挤出一抹笑,抱着季如许走了,“宝宝饿啦,妈妈这就喂你吃饭。”
道长最终留了电话号码给他们,飘然离去。
一家人守着一句不太靠谱的话,过着倒数时间的日子。
道观内。
无极道长放下被挂断的电话,抬手掐算,面色凝重。
边上的徒弟给他倒了一杯水,好奇问道:“师父,您怎么看上去忧心忡忡?”
无极道长接过那杯水,“你说,蚍蜉撼树,要多久成功?”
徒弟不明所以,挠挠头,“积少成多,聚沙成塔?”
“是啊,”无极道长面色轻微舒缓,“希望如此吧。”
过了一会儿他又低声说:“他的第一次,却是世界和他们的最后一次。”
商场。
季如许拉着宋时年选了好多衣服,现在和上辈子天差地别,以前宋时年只能穿他和其他大孩子穿不下的衣服,如今他终于可以亲自给宋时年穿各种好看的衣服了。
季母回来的时候正看见自家儿子一脸严肃地给另外一个小孩子选衣服,像个大人一样。
她笑着走过去,“如许,衣服选的怎么样了?”
季如许伸手示意她看服务员:“都在那里了。”
服务员手上的衣服马上就要拿不下了,无奈地看着季母:“季太太,这些都是少爷选的,全部是给小少爷的。”
季母‘噗嗤’一下笑出声,点头表示回应。
然后走过去蹲下,伸手捏了下季如许的脸:“真不愧是我的宝贝儿子。”
季如许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妈妈!”
“全部都包起来吧,”季母从包里掏出一张卡:“结账。”
季如许不赞同地皱眉:“不试一下了吗?”
季母摇头,摸了摸宋时年的头发:“别累着我们年年,不合适了可以送人。”
季如许一想到宋时年会因为试衣服累的气喘嘘嘘,就妥协了:“好吧。”
宋时年在季家过上了前所未有的幸福生活,走丢之前都没有被照顾的这样细致过。
季如许几乎包办了他所有的衣食住行。
早上喊他起床,帮他换衣服。
他说过几次自己可以穿衣服,季如许就一动不动地看他十几秒,继续手上的动作。
宋时年只能随他去了。
一起吃过早餐后,季如许会和他一起看书,他能看懂的不多,季如许会一点一点地教他。
他更加崇拜这个哥哥,他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对方,觉得季如许简直就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
实际上季如许还没有从宋时年的死讯和冰冷的墓碑中彻底回过神来,只能用亲力亲为来确定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有时在宋时年看不到的角落,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看着他一点点变成熟悉的、会笑、会闹的宋时年。
张妈因为从少爷那里得到了几件新衣服,照顾的更加无微不至。
她也属实没想到,夫人竟然还记得她家的小孙子多大年纪。
偶尔会偷偷的擦眼角的泪,之前那个乖巧但是有些呆滞的孩子,变成了如今聪明伶俐的样子,她又心疼,又开心。
两个小朋友在家里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生活,基本上做什么事情都是手牵手一起去。
房子里总是充斥着两个人的笑声,佣人干起活都更加细致了。
就这样过了两个星期,宋家找上门来。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过来想要接走宋时年,以前都被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了。
这次只能放人。
因为小学要开学了。
宋时年目前在洛宁市十三实验小学的一年级就读。
这次回到学校应该是二年级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