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正在给岳宁清创,蔡致远第一个得到消息后立刻赶来,看见她手臂上的伤口时,他顿感头晕眼花,连忙背过身去。
“致远哥哥,你怕血啊?”岳宁嘿嘿笑着问道。
听见她的笑声,原本心惊肉跳的蔡致远竟没那么害怕了,他转身回来说:“你总是觉得自己很厉害,是不是?”
“一直都是。”岳宁坦然承认。
给她缝针的医生忍不住笑了出来。
“医生,您别笑呀。要是缝歪了,就不好看了。”岳宁提醒道,随后仰头对蔡致远说,“哥哥,我没事,这点伤口跟我被狼咬的伤比起来,差远了。不用大惊小怪的。”*
马教授愧疚地看着她:“这……”
“老师,出门在外本就有被车撞的几率。这次可比我闯九龙城寨时的危险小多了,真的是意外。”岳宁微微叹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只怕公众对越南船民的负面情绪会更高了。”
医生手中的镊子顿了顿:“之前我给一位越南来的大婶处理伤口,她对我千恩万谢。可也有年轻人,我处理得慢了些,就把诊疗台给掀了。港城人骂他们‘白眼狼’,他们骂港城人‘铁石心肠’,其实两边都没有完全的对错,也都存在过错。”
岳宁沉默不语,回想起上辈子书里所写,难民问题持续了二十多年,皮肉之伤容易治愈,可这世道的创伤,却难以抚平啊!
“宁宁。”乔君贤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
一看见乔君贤,岳宁的脸色瞬间变了,带着哭腔伸出右手,乔君贤赶忙握住她的手。
看着她身上斑斑的血迹,光想想都觉得疼,乔君贤将岳宁揽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腰上,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不疼啊,马上就好了。”
岳宁乖乖地应了一声:“嗯。”
原本心里还有些发怵的蔡致远,看见这一幕,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对表弟说:“这点小伤,对她而言算得了什么?”
“说得轻描淡写,你来试试?”乔君贤说道。
蔡致远不再跟这个“傻弟弟”说话了,即便岳宁明明是只老虎,在他眼里也是只猫咪。
医生给岳宁包扎好后,几个人一同走出医院,闻讯而来的记者早已等在门口,无数话筒几乎戳到岳宁的脸上,提问声此起彼伏:
“岳小姐,听说您被难民袭击了?”
“对港府的难民政策,您有什么看法?”
岳
宁淡笑着说:“你们看了HTV的现场报道就会知道这并非袭击而是一场意外。铁皮棚不够牢固经不起推搡不过好在铁皮棚不牢固没有砸伤其他人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可杂货店老板说有人偷东西!”有记者仍不死心。
岳宁沉吟片刻后说:“怎么说呢?营里有好人也有坏人就像港城有守法的市民
“岳小姐您同情难民吗?”
这又是一个极其刁钻的问题。岳宁顿了顿纱布下的伤口隐隐作痛:“当然同情。但是近年来港城的很多**确实也与难民有关。除了恶性案件更多的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给港城市民带来了诸多困扰。就像今天阿伯的罐头被砸也时常有报道称围村阿公阿婆种的菜、养的鸡鸭被偷要说算钱其实也算不上多少但代入阿公阿婆的角度他们能不心疼吗?”
“所以您觉得应该怎么办?”
岳宁看向马教授:“这是老师带我们研究的一个课题让我们站在双方的角度去看待问题思考如何在人道主义和本地居民的利益之间寻求平衡。”
她回头对记者说:“我还在学习当中如果您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可以采访我的老师他是研究这方面的学者。谢谢!”
记者们便转而采访马教授马教授说:“港府必须重新评估现状现有的资源究竟能支撑多少人?管理能力是否跟得上?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就应该调整政策而不是硬撑着最终让本地居民为此买单。另外国际社会应该履行承诺尤其是英国政府他们应当再次敦促承诺接收难民的国家和地区尽快接走滞留在港城的难民小小的港城实在是容不下这么多的难民……”
记者们在采访马教授时岳宁看见阿伟叔陪着爷爷赶来了爷爷脸上的那副神情让她心头一紧。
岳宁心里清楚爷爷就爱胡思乱想自己是他的命根子要是自己出了什么事他恐怕真的会有跳海的心。
她连忙迎上去抬起胳膊说:“爷爷就划破了点皮而已!真的不碍事。”
“师傅您看到了吧?宁宁没事。”
岳宝华见她还能笑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但看着她身上斑斑的血迹仍是心疼不已:“这还叫没事?”
“走了走了!我们回家吧。
岳宁推着爷爷,还不忘跟马教授挥手道别。
回到家后,岳宁嚷嚷着要洗澡。乔君贤说:“身上有伤口,不能沾水。
“用保鲜膜裹起来就好了。岳宁去厨房拿了一卷保鲜膜,递给他。
乔君贤帮她包裹好,岳宁便回房间洗澡去了,洗完后拿着毛巾擦着头发走了出来,把手伸给乔君贤。
乔君贤帮她拆掉保鲜膜,她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炫耀道:“一点儿都没湿吧?
乔君贤笑了一声接过她手里的毛巾,示意她坐下。
岳宁坐下后,把头上的毛巾取了下来,说道:“我头发短,不用擦了,马上就干了。
“真是粗糙。乔君贤问道,“吹风机呢?
“在我房间的卫生间,第一个抽屉里。岳宁回答道。
“我进去拿?
“都告诉你在哪儿了,快去啊!岳宁眼睛盯着电视机,HTV正在报道她受伤后,捂住手臂,让大家赶紧救助被压在铁皮棚下的人。
乔君贤朝着她的房间走去,这是他第一次进她的房间。
房间是她一贯喜欢的风格,用简约的木线条勾勒出中式韵味,床头装裱着一卷横幅工笔画,乔君贤认得出来,画的是西北落日余晖下的羊群。
他正要穿过电视机柜台,看见电视机边上,一边放着他们逛华侨商店时,他送给她的一对无锡大阿福,另一边放着一个镜框,镜框里是他们俩在京都的合影。
照片中的她巧笑倩兮,头歪在他的肩头,乔君贤低头笑了笑,这时听到外面传来声音:“乔君贤,我头发都快干了。
“马上就来。乔君贤进卫生间拿了吹风机和梳子出来。
此时新闻正播放着杂货店老板举着破罐头控诉的画面,字幕上写着“难民**升级。
看见乔君贤来到客厅,岳宁叹了口气:“这样的报道,只会更加激化矛盾。
“也该给政府施加些压力了。很多时候,就是因为港府不敢跟英国叫板。只有矛盾不断激化,才能逼着他们去找英国人。乔君贤一边给岳宁吹头发,一边说,“多少会有点作用的。
“希望如此吧!
*
岳宁受伤这件事,彻底点燃了民众的情绪,屯门的居民举着“拒绝难民的标语堵在难民营外,更有人往铁丝网里扔烂菜叶。
各家电台和报纸的立场各不相同,有的报纸刊登了难民营困苦的
照片配文“同是炎黄子孙何忍隔海相煎?”
也有报纸索性开骂:“港城连本地人住房问题都尚未解决凭什么养他们?”
屯门的**队伍越聚越大有人举着写满污言秽语的横幅更激进的人甚至试图用铁链锁住难民营的大门。
更严峻的消息从东南亚传来。马来西亚宣布关闭所有港口海岸警卫队用高压水枪驱离难民船;印尼将难民安置在离岸小岛的全封闭营区铁丝网通上了电;菲律宾总统在记者会上直言:“我们连本国人都养不活。”新加坡正式宣布收容额度仅限1000人一旦超过这个额度就会将难民船拖至公海。
**的人们要求港府参照东南亚各国的措施拒绝无休止的难民进入港岛。
岳宁这几天被马教授调去整理资料文件里详细列举了港城的资源承载极限以及马来西亚、印尼等国“表面承诺实际拒收”的证据。听马教授说他会将资料递交上去但至于有没有用他自己也不清楚。
好在四天后新闻突然报道:“英国外交大臣将紧急访港商讨难民分流方案。”
岳宁略微松了一口气这应该算是个好消息吧!
此时已临近年关蔡家要举办年夜饭岳宁特意抽调了刚刚从法国进修归来的何运邦带队到蔡家操办宴席。
何运邦出去进修了半年气质提升了一大截。此时他穿着厨师服在蔡家厨房忙碌着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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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的大厨范儿。法餐厨子虽然不会颠锅、不会翻勺更不会把豆腐切得比头发丝还细但他们不仅做菜讲究就连做菜时的动作都十分讲究。
气质的确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外貌岳宁还记得爸爸说过嘴上挂着两个辣椒的就是阿邦叔。如今阿邦叔的这对厚嘴唇就像瓦莱尔大厨的大鼻子一样一点也不突兀反而成了让人印象深刻的特点。
蔡家祖籍潮汕年夜饭自然少不了一道盆菜。
此刻何运邦正在码放盆菜:“这里有我呢!你就安安心心吃饭吧。”
“知道啦。”
“宁宁宝儿姑姑到了
“马上就来。”岳宁应声走了出去。
蔡宝儿和蔡美月亲昵地坐在沙发上两人既是姑侄又是师徒感情如同母女一般。
“姑婆、姑姑。”岳宁走上前去。
蔡美月拍了拍她身边的位置:“坐这里
。”
岳宁刚刚坐下,蔡美月就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小丫头,本事不小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竟然让外交大臣紧急访港。”
“姑婆,那后续有什么消息吗?”
“有,英国政府会通过外交途径,尽快让难民接收方接收难民。政府将进行‘合乎人道的阻吓政策’细节的讨论。”美月姑婆笑了笑,“实际上,就是要建立不对外开放的‘禁闭式难民营’,所有越南难民都要入住禁闭式难民营,不得外出工作。”
岳宁还想再问问细节,大舅舅、三舅舅和大姨妈几家人就都到齐了。
大舅妈是蔡家姑太太,而大姨夫的母亲是蔡家老姑太太,反正几家人之间关系错综复杂,这个亲那个亲的,岳宁也懒得去算清楚他们之间的具体关系,跟着乔君贤称呼,总归是不会出错的。
厨房端出了三盆盆菜,盆菜放在碳炉上,经过碳火的加热,很快鲍汁的香气就弥漫开来。
“来来来,大家都入座吧。”
蔡家老太爷蔡运亨招呼着大家,他说:“启明兄、应章过来和嘉鸿坐在一起。”
岳宁被叶蕴娴拉着说话,突然听见大姨夫说:“宁宁,你和君贤过来坐,跟我说说你伯伯和大妈妈的情况。”
岳宁和乔君贤过去陪着几位长辈坐下,大舅舅把大表姐也叫了过来,蔡家老太爷喊了一声:“致远,你给我过来。”
蔡致远被爷爷一叫,只能乖乖过来,他很识趣,站起来给各位长辈倒酒,大姨夫不喝酒,乔老太太便推荐道:“嘉鸿、应澜,这个鲜芋紫米露是宁宁的方子,冬天喝起来很舒服,你们尝尝看。”
盆菜在碳炉上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浓郁的鲍汁香气飘散在整个餐厅。蔡家老太爷笑眯眯地举起酒杯:“来,大家先干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清脆的碰杯声接连响起。
大姨夫夹了一块烧鹅,问起了庄宝如和莫维文的情况,尤其是莫维文的腿怎么样了。
“有大妈妈照顾,我看伯伯的腿已经好多了,基本上看不出异样了。只是两位姐姐不在身边,他们工作起来就更加没日没夜了。”
“明天给他们拍个电报,让他们过年的时候好好休息一下。”大姨夫余嘉鸿说道。
叶蕴娴这时发现了岳宁胳膊的异样:“宁宁,你的手怎么了?”
“她啊!又当了一回英雄。”蔡致远把岳宁去难民营探访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蔡老太爷说:“就因为这事,英国外交大臣还专程来港访问。现在要建‘禁闭式难民营’了,这也是无奈之举啊!港城实在是承受不了这么多难民了。”
余嘉鸿看向乔启明,满是无奈地说:“为了难民的事情,我曾去游说新加坡政府,可政府拒绝了我的提议。依旧不愿意多接收越南难民。”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当年,我们在河内,若不是得到越南华侨的帮助,在日军的包围下,苏联援助的那批**怎么可能运进国内?因为怕大船被查,都是在越南的华人,摇着小木舟,趁着夜色,冒着炮火,从海防港运送出去的。”
岳宁听着大姨夫讲述当年他们和越南华人一起抗战的经历,在粤城沦陷后,港城的货物无法进入内地,只能从当时还是法国殖民地的越南转运,当时河内有众多华人,多亏了这些华人利用自身在当地的人脉,协调货物进入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