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宁放心地将阿发托付给何运邦。何运邦在福运楼已工作十五六个年头,是后厨极为出色的厨子,由他来安排阿发,岳宁觉得再合适不过。
另外,岳宁让阿发住进何运邦的家里。这事儿得从何运邦这次回来搬家说起。
这么多年,何运邦一家四口一直挤在一间终年不见阳光的小屋里。他父母年年申请住房,他自己跟单位申请,可住房问题始终没能得到解决。也正因如此,都三十四岁的人了,他还打着光棍。
就在他觉得希望渺茫之时,岳宁带他去了港城。短短几个月,他便攒下一笔钱。然而,这笔钱该怎么用来解决自家没房、没老婆的难题,他还毫无头绪。
在港城,买房并非难事,可他是福运楼派出去的。岳宁早就说过,两年期满,他们必须回粤城。要是以后放弃铁饭碗再去港城,宝华楼绝对不会再给他们机会,毕竟这会坏了宝华楼的名声。而在内地,房子都是靠分配,根本无法买卖。
就在这时,岳宁找到了他。有一套西关的骑楼屋急于出手,房子上下两层,楼下是店堂,楼上可做住房,总面积三百多平米。
这套房子的主人是周老爷子的朋友,那人解放前是个资本家,解放后没离开内地,那些年全家被下放到四川,房子也被没收了。今年落实政策,摘掉帽子,房子又发还回来了。这一家人历经沧桑,改革开放后,海外的亲戚与他们取得了联系,他们便决定出国定居,所以急着把房子卖出去。这么一套房子,开价仅五千块。
当时,大多数人一个月也就挣个三五十块钱,一套老房子要价三五千,普通人家根本买不起。再说,大家都在等着单位分房,一般人还真没想过要自己掏钱买房。而且,房子不能公开上市交易,只能私下打听寻找买家,这种情况下,房子要脱手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恰好周老爷子回粤城小住几天,他听岳宁说以后打算回粤城开店,想着她可能需要一处住所,便把这房子的事儿告诉了岳宁。关键是,这套房子被没收后,没被用作民宅,而是给一家单位做了办公地,里面没有乱搭乱建的情况。
岳宁原本想自己把房子买下来,毕竟粤城,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她的出生地。
可走进后厨,看到正在卖力炒菜的何运邦,她又想到他们一家子挤在那狭小的屋子里,要是何运邦没有一套房子,恐怕连老婆都娶
不上。阿邦叔才是最急需这套房子的人。于是,岳宁把这套房子推荐给了何运邦。何运邦一听只要五千块,而且还在西关,离福运楼也就二十来分钟的路程,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当即决定买下。
房子买下来后,何运邦就让父母和哥哥先搬了进去。
岳宁喜爱中式服装,港城那些大富人家的老一辈也钟情于旗袍。奈何港城如今做旗袍的老师傅屈指可数,好料子也稀缺,款式总是翻来覆去就那几样。自从岳宁穿着各种料子的衣服亮相,给港城的太太们开拓了新思路,她们纷纷找机会回到内地定制旗袍。
其中最夸张的当属乔老太太,她跟着乔启明回了一趟内地后,回来就呼朋引伴,叫上蔡家的两位老太太,甚至还把远在新加坡的亲家母,也就是叶应漪的亲妈都叫上,从北京一路采购旗袍回来。什么京派旗袍的端庄大气、海派旗袍的妩媚婀娜、粤派旗袍的艳丽新潮,几位老太太能聊上一整天。
当然,并非每位老太太都像这几位这般兴致勃勃,而且这几位还有时常往返北京和上海的崔慧仪帮忙把定制的旗袍带回来。其他老太太也就只能到粤城转转。
自从得知岳宁的衣服是在哪儿做的,何运邦的爹妈便有了一批固定的客人。
何运邦的父亲下半年就要退休了,他母亲见丈夫忙碌,又考虑到街道里等待安排工作的回城知青众多,便主动跟领导提出提早退休。
就这样,一家人利用底楼开了一家裁缝店,专门承接来料加工的活儿。何运邦的哥哥小时候患过小儿麻痹症,落下了残疾,一直在缝纫组跟着父母做工,继承了父母的手艺。他下班后,也会帮着父母一起做旗袍。他们家觉得一件旗袍定价三十块已经算是高价了。可在港城,手艺好的老师傅做一件旗袍,工费两三千都不止。
眼看着他们家有了大房子,儿子又在外面赚大钱,还有那么多从港城来做旗袍的客人,老两口一个月能做二十来件旗袍,也能挣上五六百块钱。
这次知道何运邦要回来,福运楼里的阿姨们、竹筒楼里的老街坊,还有缝纫组的老姐妹们,都争着要给何运邦介绍对象。
何家一家子都觉得自家能有今天全是岳宁的功劳。听说岳宁要让她在西北的小兄弟住进家里,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岳宁的中式衣服都是何家老两口做的,相处久了,她深知老两口的为人,让阿发住他们
家,心里十分踏实。
不过,在临别前,岳宁还是千叮咛万嘱咐,让阿发好好学手艺,认真学粤语。她还特意强调,自己会经常回来,要是阿发没好好学,可就要挨揍了。
一切安排妥当,第二天一大早,岳宁便和陆春梅等人前往鹏城。从粤城坐火车到鹏城需要三个多小时,有了春梅婶在,一路上热闹得很。春梅婶把小杨沟一百多户人家、六七百号人的事儿,差不多都八卦了一遍。
说到许大奎没再担任大队会计,田枣花听说岳宁不再给他们家傻二和老两口补贴,气得脸都变了颜色。
“真当别人都是傻子?陆春梅翻了个白眼,接着说,“我跟你说,这次阿根可出息了。
随后,陆春梅把阿根和张家母子吵架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给岳宁听:“那老婆子在阿根和月芹结婚的时候,还骂上门来。这次阿发跑去大队,把事儿在全大队广播了一遍。这下可好,全大队的人都知道是张祥不能生育。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很快全公社都知道了。听说那个小护士喝了大半年中药,还被老婆子嫌弃肚子没动静。小护士受了多大委屈呀?听说她跟张家母子大吵了一架,还拿着菜刀要劈那个老婆子呢。
坐在前面的阿根回过头说:“嫂子,这事儿你可千万别跟月芹说,她都不想提这一家子。
陆春梅信誓旦旦地保证:“不提不提,提这干嘛呀?
岳宁无奈地笑了笑,她心里清楚,不出三天,春梅婶保准会偷偷把这事儿告诉月芹婶。
到了鹏城火车站,厂里派车来接。车子开进厂里,就见秀秀和阿彪飞奔出来。
陆春梅带着元宝下了车,看到自家女儿扎着一条马尾辫,原本红扑扑的脸蛋如今变得白皙起来。
秀秀里面穿着一件白色两翻领毛衣,外面套着一件紫色短呢大衣,下面搭配一条藏青色长裙,脚上蹬着一双小皮鞋。
陆春梅都快认不出自家闺女了,心里直感叹女儿竟能如此漂亮。
再看看儿子,虽然上下都穿着卡其色的工服,不像女儿打扮得那么时髦,但也跟在家的时候大不一样了。
“妈,看什么呢?
“我闺女漂亮了。陆春梅好不容易憋出这么一句话。
乔君贤从办公室里出来,岳宁快步迎了上去。他伸出手,岳宁笑着勾住他的胳膊。他呀,在人前总是这般模样。
两人静
静地站在一旁等着大家叽叽喳喳聊完。
阿根朝饲料厂办公室望去秀秀说:“饲料厂谭老板来了婶子在开会呢。”
“哦!”阿根担心地问
“这两天已经不吐了胃口可好了今天早上吃了一大碗臊子面。”秀秀回答。
陆春梅听到这话说:“阿根月芹肯定能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阿根露出憨厚的笑容:“生个大胖丫头也一样好。”
阿根看到岳宁勾着乔君贤的胳膊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这个老板看着年纪不大却沉稳又有决断力。可唯独在跟宁宁在一起的时候就像个毛头小伙子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在处对象。
“忠义哥、春梅嫂你们都过来见见宁宁的对象乔老板。”阿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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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婶婶咱们在小杨沟见过。”乔君贤和他们一一握手岳宁怎么称呼他就跟着怎么称呼。
“那时候你还没跟宁宁处对象我都没好好瞧过你。”陆春梅抬起头仔细打量着乔君贤。
阿彪觉得他妈才更像“阿彪”能这么对着老板看吗?连忙拉着她说:“妈先进屋去把东西放了。”
“对叔叔、婶婶一路辛苦了先进宿舍歇歇脚。”乔君贤说道。
岳宁问秀秀:“秀秀饭做好了没?需不需要我帮忙?”
秀秀指着车间里正往外看的几个工人笑着说:“张叔他们就盼着你来呢!”
厂里的勤杂工老张走了出来:“老板娘我给您烧火。”
岳宁跟秀秀说:“我去做饭你陪你妈去。”
秀秀和阿彪领着爹妈走进宿舍。一踏入屋子阿彪便忍不住埋怨起妈妈:“妈您刚才怎么能那样盯着乔先生看呢?人家可是工厂的老板又是港城大户人家的少爷您这样实在太没礼貌了。”
“那又怎样?他不还是宁宁的对象嘛!我仔细瞧瞧有什么不行的?”陆春梅满不在乎地回应道。
“妈老板就是老板您的工资都是他发的。往后可千万得注意咱不能因为跟宁宁有这层关系就觉得自己特殊。宁宁让她对象照顾咱们咱们更得给宁宁长脸把事情都做好。这些话可都是月芹婶跟我们讲的。”秀秀一边说着一边拉了拉陆春梅。
“也是你月芹婶有文化听她的准没错。”陆春梅转念一想又说道“就是她太有文化了
,脸皮薄,之前被张家欺负成那样,好在现在嫁给了你阿根叔。
秀秀拿她妈没办法。
兄妹俩帮着爹妈和弟弟整理行李。这时,岳宁从他们门口路过,说道:“可以吃饭了。
“来了。
一家人赶忙出来。陆春梅瞧见葛月芹和几个人说完话,朝着这边走来。她满心欢喜地喊道:“月芹。
葛月芹快步迎上前,阿根也急忙走上前去,想要搀扶她。葛月芹却轻轻甩开他的手,说道:“你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啊!
她走到陆春梅面前,说道:“嫂子,您可算来了。
陆春梅刚见过岳宁,又看到自家儿女,觉得每个人都变化巨大,此刻瞧着葛月芹亦是如此。葛月芹本就颇具文化气质,如今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身着一件羊毛西装,搭配一条一步裙,整个人显得文雅至极,韵味十足。
岳宁催促道:“吃饭了,吃饭了。大家都等着呢。
他们到来之后,电器厂已有三十多号人。这食堂放上三张大方桌,便显得有些局促。好在厂房已经建好,正在装修,日后这里就会改造成职工宿舍。
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分别是沙姜炒鸡、红烧海杂鱼、辣椒炒肉、炒青菜,还有肉丸萝卜汤。
“叔叔、婶婶,工厂食堂的菜比较简单,您二位可别嫌弃。
昨天晚上,岳宁在宾馆请客,让大家大开眼界。可今天是在工厂里,一个随行的兄弟好奇地问阿根:“阿根哥,这里天天都吃这些吗?
“对啊!
“天天能吃这样的饭菜,就算不给我工钱,我都乐意干啊!
“你个傻子。快坐下!
陆春梅和葛月芹坐在一块儿。起初,陆春梅以生过三个孩子的过来人的身份,跟葛月芹聊起怀孕的事儿。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到了阿根去开准生证的事儿上。她心里藏不住事儿,不吐不快,对葛月芹说:“这事儿啊,你家阿根不让我跟你说……
阿根紧张地看着陆春梅,岳宁则低下头偷笑。葛月芹看了一眼自家男人,回过头:“嫂子,没事儿。您尽管跟我说。
“你媳妇儿想听,那我就说了。陆春梅绘声绘色地把张家母子的事儿讲了出来,末了还问道,“你说解不解气?
阿根不敢直视媳妇儿,只顾埋头喝汤。葛月芹面上不显,手悄悄地伸到他腿上,在他腿上用力掐了一把,阿根疼得委屈巴巴地看自家媳妇儿。
葛月芹轻声嗔怪道:“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