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二十一点,夜凉如水,明月高悬。
洗漱完的朝朝已经安然在卧室里,抱着小兔子布偶睡熟了。长睫毛在她奶膘上投下细影,偶尔咂咂嘴,不知梦见了什么美味。
书房内,霍钦静立窗前,眉骨在冷白的月光下投下深邃阴影,眸底神色莫辨。
林诚站在一旁,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得极轻——他也看不出霍总的想法。
实际情况是,前些日子海外部同事便留过言,说曾有小项目合作方试图打听霍总私事。后来直至霍总综艺露脸,那个女人才完全确定了心中猜测。
或许,过了今晚,霍家就又有了女主人。
——时间到了。
林诚接起电话,低声回了句“温女士,请稍等,我现在转交霍总接听”。
站在窗边的男人,闻声淡漠侧身,骨节分明的手接过手机。
房门轻阖的声响过后,听筒里传来轻柔却紧绷的女声:“你好,霍总。我是温念。”
若是林诚在场,定会发现此时的霍钦,眼底平静得如一潭死水:“说。”
这个单字顷刻间碾碎所有寒暄。
听到对方冷淡至极好似全然陌生人的回应,虽然不算意外,但是女人心中不可控制地生出一丝失落。随后她提起精神,简要还原了那晚的荒诞:两个陌路人的意外,她仓皇逃离。
最后,女人带着一分希冀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她想和朝朝见一面。
不强求让朝朝接受她。
温念听到听筒里飘出一声极淡的嗤笑,随之而来是十分冰冷干脆的两个字。
“不行。”
这声毫不犹豫的拒绝,迎来的是女人错愕的反问:“什么?”
“……霍先生,你别忘了,”温念强忍着险些失控的情绪,“我是朝朝的妈妈。”
“温女士。”
男人沉冷漠然的嗓音一字一顿,透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这是他第一次正式称呼她,说如同最终宣判地说道——
“你遗弃了她。”
他凝视着窗外的夜色,
“在零下的雪夜。”
电话那端忽而戛然无声。
长达十秒的空白后,只听对面竭力稳住呼吸。
“我……放下她后,很快就后悔了……我回去找过,但是没有发现……这三年多来我一直都在想着她。”
霍钦笑了,银辉落入眼底,如寒芒凌厉,冰冷如霜雪。
寻找一遍无果后,便可心无芥蒂地出国了?
几回对话下来,足够令对方了解到各自的态度,打破最后一点虚假的幻想。
对面逐渐冷静下来,女人冷漠地重申她的诉求。
她说全网都在找朝朝的母亲,若她真想见朝朝,他恐怕难以阻拦。
霍总对此只有寥寥几字。
“遗弃罪,三年。”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若按故意杀人未遂起诉——十年。”
同一时间,详尽无遗的举证材料包发送到对方邮箱。
霍钦视线落在窗外的虚空,漆黑的眸色与无垠夜色仿佛逐渐融合,他听着电话那端陷入长久的死寂。
猎人在猎物到手之前,总是不缺乏耐心的。
也许是一分钟,亦或许是五分钟。
漫长的沉默过后,对方发出了第一声无力的声响。
霍钦冷白分明的指节漫不经心地叩响窗台。
现在该他提要求了。
在霍钦说完后,对方压制着屈辱与愤怒,斩钉截铁道:“我不会答应的。”
“温女士,海外项目的预付款,”霍钦淡淡说道,“流向了涉嫌跨国犯罪的第三方账户。”
“而签字人是你,温总监。”
她瞬间失态:“不可能!当时也是你们霍氏默许——”
她猛地收声。
温念这才忽然明白,原来当初霍氏对接方的那些话术,其实就是在给她挖坑。
相比对面的失控,霍钦被衬得情绪格外稳定,针对温念说的不可能,他只说——
“随时可以。”
就看她的回答是否令他满意。
而霍氏若是真要追究,温念的下场将是被海外法庭起诉,重刑入狱。
霍钦亲缘淡薄,除了将朝朝看得或许已比他的命还重要,再分给霍家人一点眼神外,世界上其余人在他看来没什么不同。
更别说是曾经丢弃过朝朝的女人。
她的下场完全可以与陈菲菲、顾楷等人别无二异。
难堪颓然的声音从听筒里颤抖着传出。
“你到底……想要什么?”
通话结束半小时后。
男人神色平淡地靠着沙发椅,纤尘不染的桌面上摆着《抚养权自愿放弃声明书》。霍钦眼皮微敛,却没有分给它半点目光,反而一直注视着放在它旁边的一张照片。
那是朝朝刚出生时拍下的照片。
小小婴儿被裹在医院统一发放的白色襁褓中,鼻头挺翘,睫毛纤长,水葡萄似的乌黑大眼睛,好奇且懵懂地盯着镜头的方向。
她好像是在笑。
霍钦也不禁勾起了唇角。
倒和现在有七分相像。
不对等的谈话末尾,温念憋屈地问他还要什么。当时男人嗓音平静,只问她是否存有朝朝出生时期的照片。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温念呼吸稍顿,她还真有一张。
因为觉得实在可爱,没忍住拍照记录。
但又因为觉得是累赘,所以将她抛弃。
亲生孩子的重量有时很重,沉重到一个成年人无法承受;有时又很轻,轻贱到只需一张照片便可覆盖所有。
多么讽刺。
温念最后几乎懒于挣扎,直接将照片传给了林诚。
或许是霍氏手段太狠她无从招架,亦或许是重新翻到那张照片时,内心被勾起的一丝内疚被自我感动式包装成了母爱。
深夜的霍宅,众人安睡,万籁俱寂。
唯有霍钦静默无声地坐在书房里,指尖捻着打印出来的照片,长眸微垂,目光一遍遍临摹小婴儿的五官轮廓。
他就这样看着,仿佛要透过这张薄薄的相片,见证她的诞生,补全错过的三年光阴。
书房的灯光,直到凌晨三点才熄灭。
霍钦在别的房间洗了澡,等身上的寒意散尽,才悄声躺回床上。
他的手指在蚕丝被下摸索,直到将那只娇小的手掌轻轻拢在掌心,他才闭上眼。
这一晚,霍钦罕见地做了梦。
但在梦里他变成了胸口碎大石的杂技演员。
——清晨,霍钦是被压醒的。
一丝丝带着奶味的凉风拂过眼皮。
他眉心微蹙,缓缓睁开眼。
而后正对上了一双眼泪汪汪的乌黑杏眼,那圆润的弧度和照片里的小婴儿一点点完全重合。
朝朝趴在霍钦的胸膛上,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如冷宫疯妃,但千般模样终究抵不过小团子的奶音泣诉——
“粑粑,你是不是瞒着我在外面有别的小宝宝了!”
完全不知自己在哪有了二胎的霍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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