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算杀生，这是顺应天道。”江滢小声嘀咕。公子听后，满眼笑意地应和道:“嗯嗯，顺应天道。”
酒足饭饱后，江滢看着他，说:“恩人，我姓江名滢，不知救命恩人的名姓是何?”江滢见身边人一身古装，便不由自主地使用古言的表达。
“玉澈。”
“玉澈……玉澈?！”江滢后知后觉，他……他是玉澈。突然有些难以面对他了。
“姑娘认识我?”
“不认识，不认识！”江滢连忙摆手。
夜晚，萤火虫开始起舞，江滢百无聊赖地靠在树旁，她看着专心致志打坐的玉澈，有了兴致。
“玉澈，你说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有一个人被诬陷，被欺辱，被践踏，但是在需要他献出生命来挽救苍生的时候，他最后还是选择牺牲，他是不是太圣……傻了?”
“怎么会呢。”
“……我不懂……那些人又和他没有关系，他的亲友都选择背叛，他明明应该是恨的！”
“他还有朋友呢，那些朋友他也舍不得他们死。”
朋友，两字，一下子就点燃江滢的怒火。
“朋友！什么朋友，如果你一天没有帮她们，她们就离开你了！”江滢的声音越来越弱，甚至后面带着哭腔，满心的委屈。
“……也许她们不是你的朋友。”玉澈思考了很久，最后无奈地说。
“怎么不是，我们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回家！”江滢反驳道。
玉澈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欲言又止。最后，他轻声问到:“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感觉开心吗?”
“我……我……开心。”
“真的吗?”
“……好吧，有点不开心，她们说的我总是不太懂，她们讲话时我也总是插不上嘴……我是不是很不适合做朋友呀，所以她们找了一个新朋友。
而且……她代替了我，只用了一天。”
说着说着，江滢更加委屈和难过。
江滢从小父母离异，她被母亲带走养大。母亲经常换工作 ，她也就常常换地方生活。
江滢又来到一个新环境，但大家都是成群结队，只有她是一个人。而且常琳就像她心目中梦想自己的投影，自信大方合群，无论走到那里，身边都围着很多人。
她想要和她做朋友，然后成为和她一样的人……
玉澈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他察觉到知道自己说重了，正想要说什么来挽救。
越想越难受，江滢崩溃大哭，痛苦地喊着:“一个人真的很难受，为什么我一点也不合群，为什么我总是一个人……我明明那个努力，却依旧还是一个人……难道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渐渐吐露了这十几年的委屈和孤独。
“江滢，你已经做得很好。”
从来没有人说她做得很好。
他们只会说，江滢，你这样是不对的，是讨好型人格，
江滢，换一个人做朋友不就行了吗？
江滢，没有朋友也不错。
……
他们说得没错，但是她不是他们，她不能越过心里的坎，她不能。过去造就了她，他们不能体会她的过去，却指点她的未来来否定她的过去，否定她。
江滢哭得更厉害，说起自己曾经为了一段虚无缥缈的友谊干的各种奇葩事情，将自己一肚子苦水全部吐尽。
玉澈从储物袋里拿出手帕递给她，轻声说道:“江滢，这是你的选择，只要你觉得它是值得的，那便是值得的。”
“同理，江滢，如果当你感觉累了，不想再继续走那条路，你也可以停下来，你永远有选择的权利。”
“因为，这是你的人生。”
十六岁的江滢只知道她没有错，她还有选择的机会。
在抽泣声渐渐小，哭红了眼的江滢却感觉整个人都变得轻盈了。她本想站起身下来，却因为无法完全掌控身体摔倒，她下意识喊了一声，玉澈正要扶起她。
江滢却指着天空，笑着说道:“好美呀！”
他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四周树枝鬼影，但是一轮明月高挂苍穹，圣洁，不容亵渎。
玉澈见状，下意识点头认同。
江滢转过头看着玉澈，轻声说道:“玉澈，明月应当永远高悬苍穹。”
玉澈不明所以，月亮不是只能在天上吗？
一夜过后，江滢还是无法很好得控制身体，于是玉澈背着她离开了这里来到马来村，将她送回了“家”。
第二天，江滢第一次没有就跟着同桌去找常琳，她戳了戳前桌，将昨天刚讲的题拿出来，小声问道:“你好，这道题，我昨天没有听懂，可以给我讲一讲吗？”
前桌转头眼里划过一丝疑惑，却并没有拒绝江滢。
江滢没有再去挤那个不属于自己的位置，她也没有找到那个和她一起吃饭回家的人，但是她有了一群可以叙说吐槽的人。她们关系很淡又很好。一眨眼，她就大学毕业，成为待业青年。
后来，她干了各种各样的工作。江滢现下成了服务员，每天微笑示人，尽管她疲惫到了极点。她突然想到她的母亲，因为经济的原因，她总是见不到她。母亲也总是换工作，换地方，她以前不懂，或是只是有一个模糊的理解。如今她才明白那些不平以及自以为是。
几年后江滢送别母亲，她变得更加坚强。她明白无论开始有多少人到最后也就只有自己，无论怎么表示友好或是示弱都远没有反抗有用。同时她也清楚这是属于她的人生，她自己拥有绝对的选择权，无论逃避还是面对。
这天，高中同学聚会，江滢再次遇见常琳等人。她们都有了自己的事业和生活，三人相见竟都未认出对方，而常琳和第二名到现在还是好友关系。江滢看着光鲜亮丽的常琳，她就知道高中时她一眼就欣赏的人将来铁定能出人头地。
当晚，她再次独自一人回到不足二十米的出租屋里。和之前一样，她窝在被子里拿起手机，打算找点小说看。
当她点开那个网站，无意间再次看到《冷玉》，作者大大并没有开坑，它渐渐被人们遗忘。
她思量良久，写下欠了多年的书评——唯有反抗才能在荒诞的世界里找到自己的位置。
月转西窗，江滢的手机熄灭，她再次睡着了。
满月悬空，一只虎妖正在小憩。
这是哪里？
老虎？！
江滢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来的洞穴门口。突然有东西拉住她的领口，冷冷地说:“你是谁？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江滢一听退腿就软了，“我……我叫江滢，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来的。”
虎妖一听，疑惑地重复了一遍，“江滢?”
死脑子快转！！！！
“是的，虎妖大哥……我……对！我们很久之前见过的。你饶了我，我，就是那个五只大鹅！”
“你是那个被小仙君用五只大鹅换走的那位?”
“是的是的。”江滢立即附和道。
“那你怎么到我这里?听说那小仙君要在三天后被审判，怎的，你不会是想让我去救他吧！”
江滢想:玉澈，审判?是那个只有忍受过九十九道雷劫才换取证明清白的审判会吗？
“……是的，求求你，帮帮我吧。下次我给你带五只大鹅。”江滢的语气有些恍惚，她有机会，她可以去改变他的命运。
“这不行，不行。我最多只能到三清山下，一旦踏入，我就没了。”虎妖急忙说道。
“那你有没有什么办法以最快的速度让我达到那里?”
“我是这片山里最厉害的，当然也是最快的，你等会儿坐我背上，我们马上就出发！”
在路上，虎妖絮絮叨叨地同江滢讲了很多。以前他们这种妖精都是被那些打着除魔卫道、保护苍生的旗子的修仙者当实力提升用的沙包。但是小仙君不一样，他有时经过马来山的时候还给他来指点一二。
他说若是没有弱者，强者一无是处。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善恶之分，只是立场不同罢了。如果一只狼吃了一只兔子，人们不会说什么，但是如果它吃的是人就不一定。同样的，如果一个人吃了狼肉，人们不会说什么，但是狼群知道后一定会干点什么。虎妖相信他，不希望他死。
到边界处，虎妖给了江滢自己的半身家当——5枚上品灵石，送她到传送阵就走了。
江滢经历一天的奔波终于来到山下。三清山延绵不断，自山底向上望去只见云遮雾绕，不见尽头。。
她向人们打听才知道这三清山是历代大能羽化之地，不许妖魔踏足，以恐饶人清幽。因其地方庄严，便成为审判之地。同时，上山唯有一条路可以走，却因其神圣故不许御剑乘车以表尊敬。
江滢看到高耸入云的三清山，还有两天的时间，她要爬上去。她有些腿软，这山一般修仙者可以用二天半的时间走完，而普通人则是四天。
突破极限，超越自己，他们肯定有中途休息，边走边玩。只要一步不停，就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达到审判点，江滢自我安慰想着。
太阳东升西落，身边人几度更换，夜间她太困了，她找了一位修真姐姐，用一枚上品灵石背着自己走一晚。
最后，她身边没有人了。
因为太累了，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放弃了。
只有江滢还在逞强，她想起了那晚夜里的对话，她想起那位如月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