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被轻易调开,江长风玉似的俊朗容颜多了一丝褶皱。他深深看了一眼陆婉君,想到来日方长,索性跟着转开话题,用自己在四川的见闻吸引陆婉君注意。
江长风的四川之行并没有上京其他人想象中那般风光,反倒一路困难重重。他带着皇帝的任务,深入调查了当地知府、豪强家族与南疆蛮族勾结之事。历经一番风险,几次徘徊在生死边缘,终是成功抓住罪魁祸首,连带着押解一批蛮族入京接受皇帝审判。
随后,皇帝颁旨要他留在当地担任知府,这些年来,江长风厉行节俭,改革吏治,治理水患,重修都江堰,干出了许多实事政绩,在皇帝心里留下极好的印象。五年外放期满,立即将看中的臣子召回京城述职。
话聊正酣,女医给陆婉君复诊,陆羽接回陆英。诸事既毕,小陆夫人看着时间传了晚饭,几人热热闹闹地吃着晚饭。
“……蜀地风光旖旎,同我中原风土人情大不相同。我去到那,才知道恩师当年一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分量。”
陆英小孩子心性,痴缠着江长风要听他在蜀地的见闻,江长风便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小姑娘听得眼睛闪闪发亮,摇晃陆羽胳膊:“阿兄阿兄,你什么时候能像师兄一样,带我们去四川啊?”
陆羽摸摸鼻子,沉默了一会,伤感道:“那恐怕不行。”
陆英眨巴眼:“为啥呀?”
陆羽悠悠叹气:“按阿兄在翰林院的工作来看,这辈子除了按部就班靠资历混上个四品翰林学士,只能靠被贬去外放了。”
“啊!?”陆英吓得蹦起来,“阿娘阿娘,阿兄读书读傻啦!”
“你这死孩子,嘴里没轻没重的!”小陆夫人剐他一眼,“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好好的,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陆婉君听出了陆羽的弦外之音,关切地多问了一句:“可是和同僚处得不好?”
“不说那些。马上过年了,咱们说点别的。”陆羽摇头,对着众人挤出一个笑容。江长风久经官场,多多少少能猜出陆羽的心思,既然陆羽现在不想说,留到私下里再说就是。
他张罗着岔开话题。
席间,陆羽和他喝了两杯酒,陆家一脉相承的不胜酒力发作,江长风关心地多问了几句,陆羽便委屈得眼眶发红。
小陆夫人知道儿子自尊心强,虽是个性子软好说话的,可自从没了父亲,小小少年总不自觉逼迫自己代替陆江成为一家之主。见陆羽要哭不哭地,赶紧招呼两姐妹先下桌。
陆婉君心思灵巧,连哄带骗将陆英哄回屋里休息。她转身想回屋休息,小陆夫人却唤她随自己去往府内一处。
天色黑沉,陆婉君毕竟多年未回陆府,一时不知道小陆夫人这是做什么,默不作声跟在身后。
穿过东西厢房,绕过主院,陆婉君跟着陆夫人到了陆府的祠堂。
管家柴伯的长子柴小四平日里负责管理祠堂,见两人来了,连忙道:“夫人、大小姐。”
“小四啊。”小陆夫人神色和蔼,“我让你弄的那些,可都弄好了?”
“夫人放心,这事有我呢。”柴小四拍拍胸脯,又看向一脸茫然的陆婉君,点头道:“大小姐,这是钥匙。”
一枚小小的黄铜钥匙落到了陆婉君掌心里。
陆婉君不解:“阿娘,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陆夫人感伤一笑,示意陆婉君打开祠堂旁边上锁的房间。陆婉君打开一看,立刻热泪盈眶。
神龛,绒布,红烛,瓜果,金纸。
紫檀木打出来的神龛上,正中供奉着一个松木灵位:
“陆氏婉君亡夫季衍之位。”
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奔涌的感激之情已然越过了心头浓烈的悲伤,陆婉君颤着手触碰神主牌,哭着看向小陆夫人。
千言万语,最终只有一句:“阿娘……”
“不哭、不哭。”
小陆夫人合上门,抬手将陆婉君揽进怀里,动作生疏地拍拍她背:“从前阿娘觉得,你嫁给季衍那小子,真是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被这上京城的小霸王给糟蹋了。陛下赐婚又如何?女儿家结婚是人生头等大事,嫁好嫁坏,只有你自个儿清楚。”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季衍那孩子什么心性,阿娘还能看不出来吗?若不是真心待你好,阿娘怎么会认他是咱们陆家的女婿?”
“我知你性子刚烈,三郎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在边地,死后还被人污蔑身后名,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阿娘不像你婆母,有本事说动陛下,不过阿娘有阿娘的办法。”
“按咱们大乾的风俗,三郎不能归家长眠,自是应当四时祭拜的。现下这么乱,谁能顾得上这些?阿娘就着人悄悄准备了这些东西,早早给季衍那孩子做了道场,找法师写了悼文。”
小陆夫人引她打开神龛下的抽屉:“这里面是足量的纸钱。柴伯是咱们家用惯了的老人,都是一家人,你不必担心他们会说出去。这里是咱们家的祠堂,咱们想供奉谁就供奉谁,不怕!”
供奉朝廷钦点的犯人,还是个抄家流放的犯人,其中风险可想而知。
倘若有心人捅出去,皇帝发落下来,以陆府现在的落魄,根本不可能幸存。可偏偏,小陆夫人还是不顾一切地为陆婉君做了。
她是陆婉君的母亲,她一视同仁地爱着所有的孩子。
陆婉君又是心痛又是懊悔,着实后悔自己从前要强的倔犟,白白忽视了身旁真正关心爱护她的人。
小陆夫人陪她给季衍烧了纸钱,想着陆婉君或许还有话要和季衍说,拍拍她手,柔声劝慰:“天色不早,我先回去。青鸾卫的两位姑娘就在门外。”
“阿娘,您早些安置。我再待一会儿就回去。”陆婉君哭得眼睛发肿,她揉了揉,起身相送。
自从知道季衍以生魂的形式待在身边,陆婉君已经很长时间没再烧过纸钱。现下季衍不见了踪迹,陆婉君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了。
坐在蒲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烧纸,陆婉君神情略显麻木,脑中思绪奔腾,不断回放着当日受伤后的每个细节。
季衍到底哪去了?
她的伤口为何莫名愈合?
还有她的梦,究竟是一场光怪陆离的虚幻梦境,还是真有大能异士托梦给她?
——等等,那个盲眼的小姑娘说,让她去看出云枪?
陆婉君猛然惊醒。
从醒来到现在,她还没有抽出时间去看一眼出云枪。按季衍离开前所说,出云枪只有灵气没有煞气,更是认得她身上季衍的气息,不太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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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伤害她的。
定了定神,陆婉君收好东西,赶紧锁上门,提起裙子快步跑回她的小院。
陆婉君住在南院,女孩家的闺房轻易不示人,她那处安静又偏僻,只有芸儿带着几个从前相识的丫头在。
芸儿下午忙着整理陆婉君的东西,便没跟着她。忙活了大半天,见陆婉君回来,芸儿连忙迎上去握住她手,感慨道:“小姐,你瞧瞧这是什么?”
陆婉君原以为芸儿是整理她的东西,没想到这许多东西看上去分外眼熟。她细细辨认一番后,低声道:“怎么回事?这些东西,不该在国库里吗?”
小院里露天摆着一只梨花大木箱,周边是被整理过后一些七零八碎的玩意儿。
之所以用七零八碎来形容,是因为这些小物件和镇国公府的家底比起来,便宜到白送都没人要。
可那是陆婉君心中的无价之宝。
箱子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季衍亲手做的:研究榫卯搞出来的鲁班锁、模样丑陋的双尾鱼木雕、动一下会叽叽叫的木头小人、五彩斑斓的围棋盘……
季衍活泼好动,动手能力强,什么有意思他就研究什么,经常乐颠颠地捧着自己的成果来找陆婉君邀功。陆婉君每次都会嬉笑他,亦每次会被季衍藏在这些小东西里的奇巧心思惊叹。
每一个物件,都是过去五年小夫妻情谊深厚的见证。
“是安王妃殿下送来的。”芸儿压低声音,“我猜,是安王殿下年节里进宫得了赏赐要来的。三爷不是安王殿下的伴读么?安王殿下虽然没给三爷求情,但私下里,他才是最懂三爷的人呢。”
她悄悄将一个荷包塞进陆婉君袖中,“小姐,安王妃还在这里面放了一张一万两的银票。”
情份、身外物,安王府全想到了。
陆婉君心窝发热,她重重点了点头,收好东西后急切地问:“芸儿,出云枪放哪了?”
“在书房呢。”
陆婉君立时冲进了书房。文雅古典的书房里凭空多了一个兵器架子,只为了安放季衍的出云枪。
掌心接触出云枪,陆婉君呼喊道:“三郎?三郎?”
枪身微弱地嗡鸣一声,架子轻震,让陆婉君感觉,这行为像极了人在呼吸。
眼眸一亮,陆婉君又摸了一下出云枪,“三郎!”
枪身一动不动,静静横置于兵器架上,好似刚刚只是陆婉君的错觉。
陆婉君傻眼了。
怎么会这样?刚刚明明还在回应她的呀!
陆婉君干脆用力推了一把出云枪。份量不轻的兵器左摇右晃,架子喝醉酒似的东倒西歪,直到那股施加的力量消散,也没给瞪着眼睛的陆婉君一个回应。
仿佛,它真就是一件死物。
陆婉君一筹莫展,屋外传来芸儿惊喜的叫声:“哎哎哎?土豆!你怎么在这!?别、别跑啊!”
陆婉君一愣,下意识开门去迎接。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土·镇国公府看门狗·洪武巷狗大王·小夫妻的狗腿子·豆边跑边叫,好似一条棕黄色闪电,敏捷地绕开芸儿,扑到陆婉君怀里亲热地又蹭又舔。
陆婉君:“……”
她要的不是这只狗——不对,季衍才不是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