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过后,陆婉君浑身惫懒地躺回床上。
现身的季衍先是确定门扉上了锁,转身再吹了蜡烛,拉下床幔,钻进棉被里搂住陆婉君:“阿婉?你哪儿不舒服吗?”
陆婉君的秋水剪眸半闭半睁,嫌汤婆子在两人中间碍事,一脚蹬到被底暖脚,径直扑进季衍怀里:“头好疼,早知道不喝了。”
“公主也忒不讲道理了。”
赶紧给陆婉君按揉太阳穴,季衍旁观了一整晚,头次知道大公主私下与陆婉君相处时,竟是这般颐指气使,心疼得不行。
想想以前,陆婉君自公主府回来从没露出破绽,季衍心里更不是滋味。
怨他没多留心,让阿婉吃苦了。
“她就是那性子。”
力道刚好,浸在熟悉的气息里,陆婉君心情愈发松快,说话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没事的,她从没为难过我。大公主虽然脾气骄纵了些,但是个认死理的性子。认了我当朋友,便不会轻易改变。她今晚说的话,多数都是真心的。”
“三郎,咱们要念人家的好。要不是大公主求情,我哪还能留在上京呢?”
季衍撅嘴,有心想要说点什么,又悻悻收了回去。
给她掖掖被角,季衍放低声音:“睡吧,我在呢。”
他到要看看,子夜之后到底有什么东西,敢进来打扰陆婉君休息。
耳后掠过温凉平稳的呼吸,令人心安。陆婉君放心地窝在季衍怀里睡过去。
夜色暗涌,喧嚣的公主府归于寂静。临近子夜,院内起了一阵凉风,刮掉了缀在廊下的几根冰棱,啪的一声,粉身碎骨。
怀中的陆婉君依然酣睡,因自个的身体冰凉,季衍怕冷着她,尽量团成一个特别规矩的圆,不让热气跑掉。
陆婉君睡觉姿势十分老实,睡着后哪怕天打雷劈也不会醒,一度让坏心眼的季衍得逞好几次。
反正又不干什么,亲一下就好。季衍说干就干,低头浅吻陆婉君细白的颈子。
可惜了,当鬼之后留的痕迹不明显,往往要特别用力才行。
舍不得弄疼陆婉君,季衍便多亲了两口。
“哐!哐!”
敲门声骤响,敲门者动作粗暴,木制开门剧烈摇晃。
季衍眼神一凛,瞬间集中精神。
铜锁撞击门扉,声响越发大了。季衍听到隔壁屋传来了芸儿惊恐的低呼:“阿、阿婷!?”
“别出声!”阿婷着急地捂住她嘴。
糟了!
季衍清楚地感觉到,一股狂暴的能量从门前离开,转身往隔壁屋去了。
而那种力量,恰是季衍无比熟悉的感觉。
浑浑噩噩中仅剩原始的掠夺欲,一切有生息的生灵,都是目标。
血肉,新鲜的血肉!
皇家到底造了什么孽,前脚贤王府后脚公主府,竟然都有冤魂盘踞!?
隔壁,屋外出现了一道纤细影子,能看的出是个女人。“她”摇摇晃晃摸上门扉,一下接一下拍门,门锁与木门哐哐碰撞,一声又一声,甜美的声音里透着无尽诱惑:
“姐姐,你们给我开门呀。”
屋内,两女瑟瑟发抖,胆大些的阿婷点燃蜡烛,燃起的火光成了二人唯一的依靠,她朝门外大吼道:“滚出去!”
“咯咯,姐姐啊姐姐,你还是那么胆小。”
女声笑得越发温柔,话语里多了几分嘲讽:“我早就说过了,我不怕火呀。”
“我们这样下贱的人,怎么会怕火呢?姐姐,难道你不知道吗?你高高在上得太久了,怕是根本不知道,我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为了一点点光和水,不惜撕开同类喉管的狠辣吧!”
“你到底是谁!?”
阿婷目光下移,惊恐地发现门缝里投进去的月光中,并无此人的影子,声音猛然停顿一瞬,强自镇定道:
“我们和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你又何必如此苦苦相逼?请你离开吧!”
“咯咯。姐姐啊姐姐,你不是第一个如此同我分说的人,可惜那些人都被我吃掉了。”女声抚着门框,神色中多了些许狠戾,如同轻抚情郎面容的娇俏女儿:
“抱歉,你们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等我完成这一切,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说罢,她不再多说,侧过肩膀卯足气力,一下接一下地撞门。
“来人啊!快来人啊!”
门锁噼啪作响,犹如狂风中的扁舟,在疯狂的撞击中摇摇欲坠。两女只能推动茶桌堵住门栓,祈求还能再坚持一会。
隔壁屋内门锁摇动,陆婉君的喝声清晰传出:“哪来的孽障!?”
是小姐!
芸儿喜极而泣,一把握住阿婷手臂,“小姐醒了!”
“陆小姐!?”
阿婷大惊失色,被贤王指派给陆婉君的女侍卫们一共八人,除去受伤的阿妍,其余七人轮班值守,负责陆婉君的安全。
早在密室的事情发生后,侍卫们便互相通了气,知道陆婉君与这些事情牵扯不清。连那日“九连圣杯”的事情,她们也略知一二。
可知道是一回事,信不信是另一回事。
娴静端庄的陆婉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怎么可能和这种凶煞对抗!?
阿婷急得来回踱步,有心闯出去,又怕自己落得跟阿妍一样的下场。只能握紧剑柄,焦心等待。
屋外,陆婉君静静立于廊下,仔细打量着被季衍掐住喉咙、疯狂挣扎的女性冤魂。
这是她见到的第二个如季衍一样,拥有神智、能够沟通的冤魂。季衍依靠她的灵气供应,心思纯粹目光清澈,不受煞气侵蚀,毫无害人之意。
眼前的冤魂截然不同,她的身体虽然同样凝实,眼珠红得泣血,尖牙利齿,勉强还有人样,通身黑气冲天。命门被制,她干脆转用锋利的指甲抓挠季衍手臂,留下道道抓痕。
“放开、放开我……!”她尖刻地叫道。
季衍心疼地看着自己被挠坏的衣服,再这么下去就要挠到阿婉给他做的里衣了,连忙用眼神询问陆婉君该怎么办。
借着她的挣扎,两人得以看清对方的脸。这是一张颇具野性的面庞,这种野性与中原风土人情不同,是草原民族才会有的五官。
草原?季衍微微蹙眉。
“两个问题。”
心中猜测冤魂本体大概是匈奴人,陆婉君单刀直入:“你是谁?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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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袭击我们?”
与此同时,季衍略略松开手指,给了对方喘息的机会。
“你、你……!咳、咳咳咳!”冤魂发出了怨怼的嘶吼,被季衍再次捏紧咽喉后老实了下来:“咳、咳咳、咳!关你什、什么事!中原、中原的蛮子!”
“你们中原人,通通都是衣冠禽兽罢了!口蜜腹剑,实则暗□□心!”
季衍微微眯眼,拇指上抬,狠狠扣住冤魂脖颈处,完全扼住对方呼吸。左右冤魂死不了,就这样卡着让她遭罪吧。
然而,指尖突突跳动的触感着实令他心中暗惊:这东西到底吃了多少活人的血肉?
分明与常人无异了!
“诸匈奴者,贪而好利,被发左衽,人面兽心。*”陆婉君毫不客气地指着她鼻子骂回去,“尔不过夷狄禽兽,伏居我大乾地界,焉敢大放厥词!”
匈奴时常南下寇边侵盗,不仅是乾朝心腹大患,更是间接导致季衍丧命的凶手。陆婉君开口就不留半分情面,短短几句辛辣地引用,骂得对方涨红了本就通红的脸。
指着人鼻子骂,本就是相当不给面子的泼妇行径,端庄守节的陆婉君哪里干过这种事?
偏生她当下骂得神采飞扬,如美玉熠熠生辉,似明月皎皎动人,差点勾得季衍魂都飞了。
季衍头皮发麻,心里大呼痛快,有点懊悔自己没求陆婉君替他写点檄文。
两军对战,掏出来洋洋洒洒一通引经据典,骂人不吐脏字,不比听军营里那些问候祖宗的脏话好听多了?
这才有点戏文里双方叫阵的意思嘛。
陆婉君一想到这是大乾世代血仇的匈奴人,潜伏公主府害人不浅,登时就觉一股气血上涌,袖子一挽,一句接一句往外骂:
“尔逐水草迁徙,无城郭常居耕田之业,无文书,以言语为约束。*汝今狂吠哮日,谓之如何?”
“壮者食肥美,老者饮食其余。贵壮健,贱老弱。父死,妻其后母;兄弟死,皆取其妻妻之。*上无恭谨谦卑之心,下无恤弱扶幼之德,天道不允,纲常不容,禽兽耻与尔并称焉!”
难听,太难听了。
解气,太解气了。
这一刻,不论是季衍,还是房内的芸儿、阿婷都想狠狠鼓掌:
——文人骂人就是狠啊!
冤魂面色涨紫,神情狰狞,从她五官的扭曲程度来看,她应当听懂并完全理解了陆婉君的话语。
正因为理解,才会让话语的杀伤力加倍。
陆婉君骂得唇焦舌燥,脸颊泛起一片浅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热的。虚虚抹了一把汗,她举起佛珠手串,装腔作势地唬道:
“姑奶奶我上有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镇天尊关圣帝君庇护,下有游仙守护。区区冤魂怎敢造次,识相的话赶紧伏诛!否则我定要叫你魂飞魄散!”
月光照亮陆婉君的佛珠手串,隐隐折射出微末红光,冤魂登时被骇得发出高亢而惊恐的尖叫。
呛啷!
说时迟,那时快。
寂静黑夜里,一声金锣声如平地惊雷,轰隆隆地回荡在小院上空,经久不散。
铮、铮、铮!
变故突起,冤魂原地消散,只留下一人一鬼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