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望舒日记的开始时间是旧元3676年,如果宋盈在客厅找到的催费单是熵增区域形成时的,那就是在距这个熵增区域形成时间的两年前。
内容写得断断续续,很多就是纯粹的情绪发泄,有几条看起来像有用信息。
[旧元3676年4月18日]
新的本子新的开始,这本一定要藏好,不能又被楼上那疯女人发现了,不然她又会像上一本一样,发疯给我烧了。
现在被她扇过的脸还在疼,我藏到教室里看她怎么找,疯女人,你这个疯女人!!
[旧元3676年6月23日]
今天她又发疯了,她不知怎么地和周叔叔吵了架,说房子是她的,她爱给谁住就给谁住。她把周家的东西全往外扔,周叔叔在一旁看着直叹气,王阿姨也在院子里哭到差点断气,邻居们都来门口看戏了,丢死人了。
天天发疯,她怎么那么丢人!
[旧元3676年6月28日]
好了没几天,她又开始作了!
我放学回家的时候,看到周叔叔他们夫妻两在门口和邻居说话,结果她在楼上听到了,直接一盆水倒到了他们头上,邻居们都使劲摇头。她不知道她什么名声吗?我从小因为她在外面挨了多少骂!她怎么还不收敛点!
[旧元3676年8月25日]
我从来没想到,这个疯女人居然逼死了我父母。要不是今天王阿姨偷偷给我说,我都不知道。
我去质问她,她直接扇了我一耳光让我滚,滚去和穷鬼周家一起过!她以为我想呆在她身边吗,等我读了大学我就走!
[旧元3676年11月29日]
疯了疯了!她彻底疯了!因为王妈妈给她送饭送晚了,她就生气要拆了这栋房子!她拿了个锤子,跟疯子一样,说大家都不要住了!我看她就是疯子,如假包换的疯子!
好在她老了,身体也不行了,拿起锤子拆墙时把自己摔了,现在她腿断了,这下总该消停了吧。
[旧元3676年12月3日]
这个疯子!自从断了腿,天天都躺在床上骂人!!骂的又脏又难听,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邻居们都能听到!!
[旧元3677年2月11日]
大过年的,她也没停止发疯!!!她在楼上嘿嘿嘿地笑了一晚上,她说不会让我们好过的!她说我这一辈子都别想走!我别想拿到钱去读大学!!她的钱都扔了也不给我一分!
除非她死了!
那她就去死吧!
……
日记就到过年这天为止。
她收起日记本,放回了书包了。
“宋盈!你去哪里了?”屋中声音响起。
宋盈抬起头,真奇怪,她还以为这里都受这逻辑源头监控:“你不知道?”
“废话。”对方没好气地说道:“我要是知道我问你干嘛?”
“哦,那我就不告诉你~嘿嘿”宋盈一点没跟她客气,而且感觉上,对方不仅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恐怕也不知道她刚刚在看她的日记。
“哼!不理你了!”
宋盈没管她那爆脾气:“我问你啊,跟我一起进来那人去哪里了?”
“哦?”对方找到了回怼的机会:“你不知道?哼,就不告诉你!”
看来这逻辑源是不会说了,宋盈低下头,从包里拿出那张照片,指着上面那个小孩子:“这是你吗?”
对方不说话了。
装死是吧,那看来是了。
难怪日记里叫的是周叔叔、王阿姨,他们根本就不是一家人。
照片上的四人才是一家人,分别是纪望舒、她死掉的父母和那个所谓的“疯女人”。
这个房子里在她父母死后,曾经还住了第五个人。
那这个“疯女人”呢?在二楼?
日记里说她从楼上往下倒水,这说得通。
想到这里,宋盈朝院子里走去。
等她走到,院子里也已经全黑。她正探头看向二楼,想试试这一会里面能不能看出什么异常。
身后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你在门口挡着干嘛?”
她回头一看。
刚走到院子门口周子恒白着眼道:“耽误我回房间看书。”
宋盈:“……”
看书?看什么书?她又不是没搜查过他的卧室,他卧室哪有什么书,是他床垫下面藏的某违禁颜色杂志书吗?
死去的记忆又回来了,宋盈脑子里又情不自禁地想数巴掌。
算了,到时候能扇多少扇多少吧,扇到手软!
周子恒见她没有反应,嫌弃地往旁边绕去,正要进屋。
宋盈一把抓住了他,他回过头,眼里满是厌恶:“你干嘛?没吃药?”
“二楼住的是谁?”既然纪望舒问不出来,她也可以问别“人”。
周子恒甩开她的手:“你果然有病,你自己祖母你不知道?”
纪望舒的祖母?果然是那个“疯女人”住在二楼。
“二楼怎么上去?”宋盈接着追问。
那小登对她可没什么耐心,朝着屋里大喊:“妈!这人又犯病了,你管管。”
王妈妈听到她心爱的恒恒的呼叫,忙不迭地从里屋冲了出来,拉开了宋盈,力气可大了,难怪当时剁肉能剁得那么响。
“盈盈你不是买菜去了吗?菜呢?”王妈妈问道。
周子恒趁此机会,赶紧走掉了。
不过好在问谁不是问,宋盈转头看向王妈妈:“没买到啊。”
理直气壮到让王妈妈怀疑自己的耳朵:“那子恒和老周吃啥?”
宋盈一副劝诫她要看开的样子:“没事,没菜就多吃点树叶呗,均衡营养,况且男孩子家家的,就是要瘦瘦的才招人怜爱,饿两顿没事。”
看王妈妈还没来得及反驳,她又加紧问道:“王妈妈,怎么去二楼啊?”
“二楼?”王妈妈一副还在懵的样子:“那不就是楼梯吗?”
说完她指着一处空地,宋盈看过去,哪儿有什么楼梯。
“盈盈,你看不到吗?”王妈妈的音调往下降了一些。
“我看……”宋盈刚想说她没看到,但身后隐隐传来的压迫感制止了她,这和之前违规的感觉一个样,但那五条她一条都没犯啊。
一只冰冷的手已经爬上了她的后颈,王妈妈阴沉的声音传来:“你看不到?你不知道楼上住的是谁吗?”
这好像是坑啊。
这王妈妈随时都在给她挖坑,这家人里就这女人心眼最多,每天也是她到处找“菜”,要是没她,这周家一家的鬼,早就饿死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讨论家庭贡献的时候,眼看脖子后面的手是越抓越紧,宋盈赶紧回答:“我知道啊,楼上住的是我的祖母。”
“呵呵。”手松了一点,但没放弃,王妈妈继续问道:“你祖母是谁?叫什么?你说。”
宋盈不知道,她沉默了。
王妈妈那手重新用力,比刚刚更狠地捏紧她的脖子,语气有点癫狂:“你说啊!你快说啊!你说不出来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她说,她都不知道她说个屁!
眼看自己又要被掐死了,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我说什么!我有病啊!我说不了!”
“嗯?”王妈妈的眼珠子恢复一丝清明。
“对!”宋盈说得毫无心理负担:“我有病啊!我有大病,我说点什么胡话,忘点什么事,产生点什么幻觉不是很正常吗?”
“啊?是这样吗?”王妈妈的手收了回去,半路又被宋盈两手抓住。
“对啊,你忘了吗?医生说我要多休息,所以……”
“所以?”对方歪着头,看着她那坏笑的脸。
宋盈摇着王妈妈的手,一脸的真诚,只听她不要脸地补充道:“所以我要去睡觉了,今晚蹲在房门口服侍子恒少爷的工作就交给您了,您一个如此贤惠的人,一定是能够胜任的!”
“对了。”她又想起了昨晚的事,甩锅道:“你今晚可不要再剁肉了,我刚刚记性不好,就是因为你吵到我睡觉了,你一定要安安静静哦。”
这一天,宋盈晚上九点不到就舒服地躺到了床上,还美滋滋地睡着了。
纪望舒看着她这睡眠质量,恨得牙痒痒,刚想给她搞点事,另一边又吵得她耳根子疼,她不得已只能先去处理其他的事。
……
又到了清晨的早饭时间。
忙了大半个晚上的宋盈,早早地就坐在了座位上,脚边放着书包,饭厅还是那副乱七八糟的样子,地上的肉汤已经开始发出酸味。
她想知道是谁?
王妈妈蹑手蹑脚地来了,见到宋盈吓了一跳,然后讪讪笑笑,慌忙溜进了厨房查看她的食材。
周爸爸踏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来了,见到宋盈依旧没有好脸色,不屑地哼了一声,坐到了离她最远的位置。
周子恒徐徐地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其他人,一声不吭地坐下了。
宋盈盯着他们,感觉各个都怀着鬼胎。
王妈妈看起来胆小怕事,实际上心眼子贼多,而且剁起人来毫不费力,一言不合还来个锁脖杀。
周爸爸则毫不掩饰地对“我”的不满,而且“疯女人”还要赶他们一家出去,他又是个无业游民,说不好利欲熏心,恶从胆边生。
周子恒只是个高中生,但从他毫无愧疚地使唤“我”,对自己的母亲的遭遇毫无共情这些表现来看,这小坏种再在暗处干些坏事,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也可能就是宋盈单纯和他有私仇,反正这小玩意儿,她早晚要扇死他。
突然,王妈妈从厨房冲出来,比划着大喊:“手、腿……都不见了!”
说着便看向饭厅的三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宋盈身上不动了。
宋盈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血迹,依旧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声不吭,双臂抱胸,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喜欢“和谐”的一家人。
王妈妈不死心,开口问:“盈盈,你看到我前几天买的菜了吗?”
宋盈面不改色:“没看到。”
她还接着不要脸地指责道:“我是说,我就没看到你买过菜回来。”
王妈妈被说得有些堵,确实,她已经好久都没有买到过菜了。
宋盈看着他们,从今天见到他们三个,她就有种隐隐的预感,这个区域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三人,腐烂得比前两天更加明显,他们的皮肤膨胀得像是一层发面的皮,这是人死后身体内的酶不受控制,吃掉细胞的表现。
酶吃掉细胞后,细胞液泄出,积聚在皮层之间,皮肤就会膨胀,随时间慢慢脱落。
现在天气已经开始转热,估计再拖几天,他们就成烂肉和脏水了。
她可不要再接着几天,和这种恶心的东西一起吃饭。
况且,宋盈觉得很有可能,等他们完全腐烂的时候,就是纪望舒给她下最后通牒的时候,虽然她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肯定不会是好事情。
……
昨晚她睡到半夜就醒了,她又不是真来度假的,只是这原主身体续航太差,该休息以回复体力的时候,那就得休息。
她睁着眼回想着:“疯女人”的名字很关键,从王妈妈的表现来看,知道这名字也许就是看到楼梯的契机。
可这名字,纪望舒不会告诉她,这屋里的三位死人她也没法问。
好在可以问的“人”,除了这三个,外面还有一个。
她带来了能打开日记本的钥匙,还不受纪望舒监控和规则控制。
宋盈起身,拿上装有日记本和照片的书包,顺便把椅子腿也放了进去,好歹也能当个武器使使。
那纪望舒不知道又去干嘛了,安安静静的,难不成她一个逻辑源还需要睡觉?
不管,正好趁着她不在,没人监控她,赶紧外出前往街角。
临走时,她看向一楼卧室,王妈妈此时已经睡了。
宋盈脸上坏笑又浮了起来。
咦~~?这不是赶早不如赶巧?
半夜,她哼哧哼哧地,提着一手一脚,像提着礼品要走亲戚一样,来到了区域边缘,小骷髅还在舔着手指,尽管她吃得节约,现在手指也只剩一根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