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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何期斜雨送云骖

作者:自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清晨的晴光还在穹顶的符文间流转,带着晨露的微凉。


    下午,南太平洋的魔力乱流便毫无预兆地席卷而来。


    智慧古树垂落的光须在疾风中狂舞,抽打着石墙,如同痛苦的绿色闪电。


    教室窗外,铅灰色的魔力云层沉沉压下,像浸了墨的棉絮。


    新生们挤在晶石窗边,鼻尖贴着微凉的玻璃。


    忧心忡忡地望着被狂暴魔力染色的天空,风裹着雨丝,撞在窗上发出“噼啪”响。


    风声在铭刻守护符文的石墙外尖啸,像被困住的元素精魄在嘶吼。


    “糟了!元素潮汐暴动!我没带防护符文!”一个女生惊呼,指尖的魔力光点因慌乱闪烁不定。


    “预言水晶球明明显示是平静的!”另一个懊恼地跺脚,靴底的防滑符文蹭过地面,带起细小火星。


    “比起魔力风暴,我更怕下午的课……每次上完都精神海震荡。”雨蓉小声说,指尖摩挲着领口的银蕨徽章,冰凉的金属贴着发烫的皮肤。


    “同感!坎贝尔女士的元素语言共鸣过载症候群!”小祎立刻接话,狡黠地眨眨眼,眼尾的小痣随动作跳动。


    沉重的雨点噼啪砸落,蕴含紊乱的水元素,砸在窗上汇成细流。


    混乱中,坎贝尔女士穿着深灰色星辰绒长袍走了进来。


    袍角绣着古老符文,在走动时泛起淡金光晕,低跟秘银靴敲击地面,发出清晰的“叩叩”声,像敲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她目光锐利如鹰隼,细长星纹教鞭“啪啪”敲击悬浮的黑曜石板:“安静!魔力场域太紊乱了!”


    强大的精神压迫感瞬间笼罩教室,像一块无形的巨石压在胸口。


    窗外狂暴的雨声更加刺耳,仿佛要冲破防护符文闯进来。


    坎贝尔女士坚持让学生用蕴含元素真言的古代精灵语问候和点名。


    每一次抬头巡视,目光都如实质的探针,扫过谁,谁的精神海就微微一颤。


    “Sarah King?”


    “Ae marama...”(是,导师/到)莎拉连忙站起,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抖。


    “Emily Wilson?”


    “Ae marama...”


    “Rain Jiang? Jiang Yurong?” 坎贝尔女士的视线落在雨蓉身上,教鞭轻轻点了点桌面。


    “Ae marama...” 雨蓉慌忙站起,精神海一片混沌,像被雨水搅浑的小湖,脸颊微红。


    “专注!” 坎贝尔女士严厉地看了她一眼,教鞭上的星纹亮了亮。


    点名的无形压力让空气凝滞,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窗外狂暴的水元素景象成为现成的教材,雨丝在风中扭曲,像失控的元素咒语。


    “用通用语表达‘元素之水正从苍穹坠落’的核心真言。”坎贝尔女士突然指向窗外,教鞭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道分割线。


    “It is rain.” 雨蓉紧张道,指尖的魔力因紧张散成细雾。


    “Incorrect. 真言模糊,魔力指向不明。Sarah, you?”


    “Today rains.”


    “Incorrect. 时间冗余。Emily?”


    “It rains.”


    “‘Rain’是现象名词。表达动态魔力现象,用‘It’作引导符,‘rain’为现象动词。”坎贝尔女士的声音陡然提高,“名词转动态真言是基础!连这都构筑不稳,如何在风暴中自持?再共鸣!”


    她用这种“精神震荡”的方式锤炼一番,才翻开厚重的《元素真言与古代精灵语溯源》,书页翻动时,带起一股陈旧的、混合着墨香与魔力的气息,流畅诵读起来。


    雨蓉惴惴不安地望向窗外。


    雨水在布满防护符文的水晶窗上蜿蜒,像无数条细小的银蛇。


    扭曲的光线中,她似乎瞥见一张模糊的脸正对着自己微笑,蓝紫色的魔力光影在精神海中晃动……


    是维多利亚·陈?


    坎贝尔女士拖堂近十分钟,直到窗外魔力雨势稍歇才合书。


    “元素乱流虽减弱,归途仍需谨慎。愿银蕨之光指引。”


    她嘴角极其难得地牵动一下,像冰面裂开一道细缝,拿起悬浮教案水晶,“叩叩”地离开了教室。


    雨蓉抱起附魔书包冲向星尘鞋柜区,鞋底的防滑符文与地面摩擦,发出细碎声响。


    门外魔力雨虽减弱,依旧淅淅沥沥,像断了线的珠子。


    她站在宏伟的石砌门廊下,望着被雨水冲刷得迷蒙的星藤大道,路面的符文在雨中闪闪发亮,一时不知该往哪走。


    “小祎会在哪里等我呢?”她跑向传讯水晶室,符文水晶前排起了小队,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急着回家的焦灼。


    “Rain!找你半天了!”小祎钻了出来,栗色卷发沾着蕴含魔力的雨水,像挂着细小的珍珠,身上是好闻的月光椰子护发素味道,甜而不腻。


    “我也在找你。正想让家里人到狮鹫兽站接,等我一下?”


    “叫他们接?那正好,告诉他们你顺路去我家玩会儿!”小祎眼睛一亮,“帕奈尔魔法街,蓝色月光石窗框的房子,很好认。”


    “可…我还没见过你家人…”雨蓉有些犹豫,指尖绞着书包带。


    “喂,不是说好一起走的吗?嗯?”小祎晃了晃手里雕刻空间符文的车钥匙,金属表面映出两人的影子。


    终于轮到雨蓉。


    她刚开口说想去小祎家,水晶那端传来母亲精神印记的波动,语气坚决:“不行!魔力乱流刚过,元素场域不稳,立刻回家!约好的同学也下次!”


    精神链接“咔哒”一声断开了。


    “不行,我妈说今天绝对不行。”雨蓉无奈道,心里泛起一丝失落。


    “真扫兴!那至少一起走到狮鹫兽站。我去拿伞!”小祎转身跑回走廊,裙摆扬起一个轻快的弧度。


    雨蓉沮丧地望着连绵的雨丝,像无数根透明的线,把天空和地面缝在一起。


    突然,一股清冽好闻的气息靠近了她。


    混合着月光薰衣草的冷香,和翡翠山谷晨雾的湿润气息,漫过来时,像站在黎明的林间,脚下踩着带露的草。


    “江雨蓉?你没带屏障伞吧?”


    雨蓉猛地回头,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那是南阿尔卑斯山冰川湖的蓝灰色,沉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却又在深处藏着暖意。


    是吉纳维芙·阿什顿!


    她摘下了宽檐精灵草帽,乌木般光泽的深棕色长发垂落,发梢带着自然的卷度,像流淌的深河。


    脸庞如沾着晨露的星辉蔷薇,苍白中透着一丝粉,沉静美丽得让人不敢直视。


    这个认知让雨蓉脸颊瞬间滚烫,魔力场域像被投入石子的小湖,微微颤抖。


    “你家在哪区?我送你。”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像春风拂过湖面。


    “在Epsom魔法社区……挺远的。”雨蓉小声说,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书包带。


    “那就更该送。不能让你暴露在残留乱流下。”吉纳维芙极其自然地接过雨蓉的书包,指尖流淌的宁静水元素魔力驱散了雨带来的微凉,然后轻轻握住她的手,带她走向停在门廊外车道的一辆深绿色魔法车。


    车身覆盖着如同活物般微微起伏的翡翠藤蔓,引擎发出低沉的、如同大地脉动般的声响,不吵,却很有力量。


    她迅速将还有些懵懂的雨蓉带到车旁。


    一个穿着附魔防水皮甲、戴着Akubra帽的林地守护者,撑着一把由巨大发光蕨叶构成的天然屏障伞等候着。蕨叶边缘泛着荧光,把雨挡在外面,形成一片干爽的小天地。


    “Rain!江雨蓉!”小祎的声音响起,她拿着两把校徽守护伞跑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象,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对不起,小祎,我刚才一直在等你,可是……”雨蓉连忙从蕨叶伞下探出身,带着歉意和一丝抑制不住的兴奋,“吉纳维芙学姐说送我回家……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她……”


    “哎?!”小祎眼睛瞪圆,带着了然和促狭,“Rain,你这样随和可不行哦!那可是13年级的吉纳维芙·阿什顿,‘翡翠山谷的守护者’!”她郑重地行了个注目礼,又飞快压低声音,像分享一个秘密:“送你百子莲的那位是Year 12的‘炼金之星’维多利亚·陈!学院派系…明天细说!”


    “难道不能…和大家,和维多利亚学姐,还有吉纳维芙学姐都成为朋友吗?”雨蓉一脸困惑,纯净的魔力场域像清澈的小溪,映出她的不解。


    “理论上当然可以,只是…”小祎露出“你太天真”的笑容,拍了拍她的肩膀,“这里的‘Sisterhood’有点特别。明天补课!快去吧!”


    留下意味深长的话,小祎挥挥手走向另一侧出口。


    那里一辆黑色、车辕镶嵌空间符石的家族马车正亮着微光,像蛰伏的巨兽。


    雨蓉感觉被一只温柔而有力的手牵引着,掌心流淌着宁静水元素魔力,暖融融的。


    坐进由温暖活藤编织、散发青草清香的翡翠车厢,藤条的纹理贴着皮肤,像被自然拥抱着。


    吉纳维芙关上车门,隔绝了风雨和元素嘶鸣,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狭小空间里,她身上的气息更清晰了,像雨后的森林。


    “Epsom魔法社区哪个位置?”


    “在 Manukau Road 附近,靠近康沃尔魔力公园。”


    “明白了。”吉纳维芙点点头,指尖轻点内壁发光符文,绿色的光纹像藤蔓一样蔓延开。


    藤蔓车平稳驶入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星藤大道,车轮碾过积水,溅起细小的水花,却没弄湿车身。


    “读到我的信了?”吉纳维芙侧过头,蓝灰色眼眸注视着她,像在审视一颗未经打磨的水晶。


    雨蓉低垂眼帘,点了点头,脸颊又开始发烫。


    “不过,”吉纳维芙声音很轻,目光投向窗外朦胧雨景,雨丝在玻璃上画出蜿蜒的线,“如果你在学院里听到任何关于我的…传言,或许你的想法会改变。关于我的家族,关于翡翠山谷…”


    “我希望能和每个友善的灵魂都产生共鸣,”雨蓉抬起头真诚地说,纯净的魔力场域散发善意,像初春的阳光,“希望每个散发光芒的存在都能成为朋友。因为我家里只有两个专注于奥术研究的哥哥,没有姐妹。”


    吉纳维芙的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像冰雪初融,瞬间融化了疏离:“我也没有姐妹。不过很快,翡翠山谷的月光卷毛兽就要产崽了。”她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温柔,“下次假期,如果你愿意,可以来看看。南岛的魔力之春,新生的幼兽在星辉草地上奔跑…很治愈。”


    一股带着青草气息和生命魔力的暖流漫过雨蓉心田,像喝了一口温热的蜂蜜水。


    “我看过图鉴!它们跳起来,耳朵会向后贴,可爱极了,像会蹦跳的小月亮!”她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


    “那…或许可以送你一只。”吉纳维芙转过头,眼里带着认真,不像开玩笑。


    “啊?它…它会长大的!”雨蓉被这突如其来的慷慨惊到,声音都提高了些,“如果能永远都是小小的月光团子该多好!”


    “不只是月光兽,”吉纳维芙的声音忽然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寂寥,像被风吹过的山谷,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温润的活藤,“人也一样。如果能永远不长大,永远停留在纯净的魔力初生期…或许会更幸福吧。至少,烦恼会更少。”


    长大成人,掌握更强力量,理应充满期待,可这份深藏的悲哀源自何处?


    雨蓉一时无言,悄悄移向车窗,看着外面飞逝的街景。


    藤蔓车顶垂下的发光藤须如同天然雨刮,左右摆动,擦去玻璃上的水汽。


    城市在湿润光线下逐渐清晰:古老的尖顶魔法塔刺破雨幕,被雨水滋养的星辉草地泛着绿光,驶过宁静神秘的魔法街,橱窗里的魔法道具在雨中闪着柔和的光……


    她握着书包里那封深蓝星纹的信,纸页的边角有些硌手。


    感受着身边谜一样的学姐带来的、混合着旷野生命魔力的暖意,第一次觉得,这座陌生的南半球魔法之城,正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向她敞开了怀抱。


    像一朵在雨中悄然绽放的花,露出了温柔的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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