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杜筠溪都没有怎么好好进食,故而她吐出的都是一些酸水。
散落的乌黑发丝被冷汗浸湿,黏在雪白的额角和脖颈上。一只冰凉的手伸过来,托着锦帕,帮她擦拭抚弄干净。
杜筠溪近乎虚脱般地靠坐在马车里的软垫上,她伸出手,抓住棠寒英劲瘦的手腕,轻轻地说道:“快把我带回家,不要惊动任何人。”
棠寒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问,转头撩开车帘,吩咐棠安快马加鞭地赶回棠府。
随着马车启动,车窗却是被轻轻一推,紧接着跃跳进来一道颀长的身影。扬长青跟猫一般蹲在了杜筠溪身边。
他缓和心绪,眼神紧张担忧地看着她:“辛太后对你做了什么?!”
棠寒英放下车帘,转过身,就看到忽然出现的扬长青正试图为自己的妻子把脉。
狭小的马车车厢里挤着三个成年男女,连空气都变得暖烫起来。
杜筠溪抬起另外一只手,试图推走扬长青,却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扬长青的手臂结实有劲,他打定主意不离开,就没有人能真的赶走他。
知道她在担忧什么,他飞快地说道:“确定你没事之后,我再回去。”
棠寒英不知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当下也顾不得跟扬长青计较,坐到另外一边,轻轻地扶住杜筠溪,让她能坐得更舒服一些。
两个男人都看着自己,杜筠溪知道瞒不住他们了,她苍白着一张脸,将手腕翻过来。
白皙光滑的皓腕上,多出了一枚漆黑的月牙形状。
“曾有传言,辛太后擅长用毒,果不其然。她确实是用毒高手,连我也中招了。”杜筠溪忍着胃里涌动的呕吐感,因为全身都在抵抗着来势凶猛的毒素,额角很快又沁出了冷汗。
她自小按照那本药谱上所写的方法循序渐进地试毒,已经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她撑到此刻才有中毒的反应,已是极限。可见辛太后所用的毒,非比寻常。
干燥温热的手指伸过来,为她抹去了额角的冷汗。杜筠溪刚要说些什么,眼前又多出了一方丝帕,棠寒英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杜筠溪叹了一口气:“你们不要担心。辛太后用了一种极其古怪却又不会伤害性命的毒,可见她并非要夺取我的性命,而是要考验我的药技如何。”
她将辛太后拿老宫女和小皇帝考验自己的经过简单讲了一遍,马车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听到车轮辘辘的声响。
棠府已经近在咫尺,杜筠溪看向扬长青,慎重地提醒他:“辛太后是极其危险的人,她视人命如草芥,不管对方是身份贵重的王室血脉,还是毫无来历的底层宫女,在她眼里并无区别。阿青,你现在的处境才是最危险的。”
棠寒英似有所感,抬眸看向对面保持沉默的少年郎。
扬长青抱着手臂,靠在马车车壁上,像一尊肃然的雕像。他抬起脸,素来凝着冰霜般的眉眼此刻已经古井般沉静无波,叫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他说道:“好好照顾她。”
说完,他的身影如矫健灵活的夜猫,从车窗一跃而出,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坐在前方的棠安只觉得背后一阵风起,等他停下马车,转过身,马车外早已没有人影。
“公子,夫人,我们到家了。”
片刻后,棠寒英怀里抱着自己的夫人,从车厢里迈步出来。
杜筠溪没有逞强,她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一路上说话,近乎耗尽了她仅余的精力。棠寒英看出她的体力不支,不由分说便弯腰将她整个人横抱了起来。
一张脸正好贴在他纤瘦锋利的胸膛上。近到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在喧嚣。鼓噪得她的耳膜都在嗡嗡作响。
棠寒英托着她后背的手指用力到几乎要按入她的骨肋中。杜筠溪被疼得很清醒,她抬起眼睛,就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神情肃然。
就这样一路回到竹苑,棠寒英将她轻轻地放在了主屋的床榻上,俯身看着她:“需要我做什么?”
刚刚擦拭过的额角又沁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杜筠溪靠着枕头,没有跟他客气,说道:“柜子里有备用的药材,你按照我说的挑出来,还有我养在陶罐里的五毒,你不要碰到它们,用夹子……”
就这般嘱咐着,棠寒英依照她说的一一去办,所谓久病成医,他从小跟随祖母一同与身上的奇毒较量,平时也会翻阅医书,做起来自然也得心应手。
杜筠溪坐在床上,看着他忙忙碌碌的样子,觉得他真是好苗子。
棠寒英端着刚熬好的药汤过来,一眼就看到虚弱的女郎靠坐在枕边弯着眉眼冲自己笑。
“……你在笑什么?”他一边询问,一边坐在床沿,眉眼压得很低,仿佛有湿漉漉的苔草在他眼眸深处蔓延生长。
杜筠溪因为没有什么力气,原本就轻柔的说话声音更显得绵软,她从他手里接过瓷碗,不让他喂自己,说道:“以往你都是等着被医治的人,如今转换了身份,当大夫的感觉如何?”
棠寒英觉得这种事一点不好,也不好笑。他眸色沉沉地看着她:“我更愿意当受伤的那个人,然后,等着你来救我。”
杜筠溪垂下眉眼,将瓷碗里的汤药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意外的没有很烫。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想来是他特意弄温凉了再端给自己的。
于是她仰头将药汤一口气喝完,棠寒英注视着她面不改色喝药的样子,想要示意她慢一点已经来不及,只能起身收拾瓷碗。
他很快就回来,坐在刚才的床沿位置,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庞,询问:“感觉如何?解开了吗?”
杜筠溪闭着眼睛,一手搭在另外一只手的脉络上,感受着身体的变化。虽然没有生命危险,潜入体内的毒素却诡谲多变。若不是她体质惊人,就这毒素反应出来的表现,估计一个时辰就会一种变化,防不胜防。
这位辛太后,相对于直接要人命的毒,似乎更热衷于使用长期折磨人的毒物。
“不用担心,我过几天就会没事。我们更要担心的,是宫里的小皇帝,他常年被下毒,如今已经要依靠药茶维持性命。”杜筠溪睁开眼睛,决定先不管体内的毒了,她长长吐出一口气,“若我没有推断错误,你所中的毒,应该也是她的手笔。”
棠寒英骤然握紧手指,即便心里已有猜测,真相来临的时候,还是让他的心绪起了波澜。
“先不想这些。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棠寒英掩去所有情绪,神情平静地俯身,修长如玉的手指沿着薄被,一点点地帮她拢好。
刚刚喝下去的药汤渐渐起了药效,浓浓的疲倦感袭来。杜筠溪垂下眼皮,妥协道:“好吧,我先睡一觉。”
说完,她就慢慢地平躺了下来,轻柔的纱幔低垂而下。棠寒英坐在床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女郎睡得很安静,一动不动。棠寒英看了一会儿,难抵心中升起的不安,伸出手在她颈侧探了探。规律的起伏在他指尖跳动着。
她没有事,只是睡着了。
杜筠溪这一觉睡得很漫长,等她再醒来,已经不知是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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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是黑夜。她艰难地睁开眼睛,躺在柔软熟悉的枕头上,慢慢地清醒过来。
紧接着,便是一种毛骨悚然般的紧张与后怕。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睡得不省人事了。是毒素的原因吗?睡前喝的药汤没有效果?
好在她是在棠府,棠寒英的眼皮底下睡着的。想起昏睡前的情形,杜筠溪下意识紧绷的心弦放松下来。她拥被坐起,淡雅青碧色的纱幔垂落在床沿。她转过头,一边撩起纱幔,一边看向外面。
这一眼,便让她彻底僵住了。
这里不是竹苑的竹屋,她这几个月居住的地方。
流动极慢的空气沉闷厚重。除了相似的床,熟悉的枕头和薄被以及纱幔,外面所有的摆设都是陌生的。杜筠溪连忙翻身下地,却没有找到自己的鞋子,她坐在床沿,穿着袜子的脚踩在地上,茫然不解地看着这一幕。
这里似乎是某个地下密室,砖墙上悬挂烛灯,即便此刻燃着烛油,因为没有自然光线,依旧显得昏暗阴沉。
杜筠溪一颗心再度提起来。顾不得找鞋子,她径直踩着地砖跑到这间密室唯一的通道口,是锁住的。
她竟然被关起来了?!
杜筠溪不可思议地盯着面前沉甸甸的铁锁。那粗大的铁链宛如一条狰狞巨大的蟒蛇盘踞其上,层层叠叠,将唯一的出口死死缠住了。
死寂的密室里,杜筠溪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冷静,她此刻必须冷静下来,快速地判断出这究竟是什么状况。
她重新坐回到床沿,先给自己诊脉,发现体内的毒素已经被压制住了,看来自己情急之下想出的应对药方没有出错。只是副加的药效让她沉睡了许久。
她放下手,抓过垂在腿侧的纱幔,发现所用材质正是棠府惯常使用的,连上面的竹纹都一模一样。
看来自己应该还待在棠府,只是不知道棠府原来还有这般隐秘的地方。
杜筠溪怔怔地松开手指,恰在此时,锁链传来松动滑落的声音。她连忙抬起脸看去,棠寒英提着食盒,慢慢地走了进来。
他面容冷静,苍白,手里握着一把钥匙。进来之后,他转身先将门反锁上了,这才在杜筠溪的注视下,一步步走近。
杜筠溪抿着唇角,一双秋眸清凌凌,澄澈又冰凉。等着他解释。
棠寒英将食盒打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一一摆放在桌子上。然后这才真的走到杜筠溪跟前,弯腰就将她横抱了起来。
他把她抱到摆放着饭菜的竹桌边上,然后起身,将碗筷递给她:“筠溪,你睡了一天一夜,先吃点东西垫肚子。”
他特意准备了清淡的饮食,一眼望去,十分清爽可口。
杜筠溪却没有任何胃口。她整个人还处在巨大的恍惚当中,看着眼前眉眼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的清雅郎君,就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她甚至有一种撕下他脸皮的冲动,看看究竟是不是有人在假冒素来都是端方君子的棠寒英。
“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棠寒英坐在她身边,温和地问道。
杜筠溪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反问道:“你是凌疏吗?此刻坐在我面前的,是我之前认识的棠公子吗?”
棠寒英那双幽深狭长的凤眸竟然溢出了淡淡的笑意。他拿起碗筷,舀了一勺羹汤,喂到她的唇边,俯身靠近她,轻声地说道:“外面很危险。这里才是最安全的。我以后都不会让你置身险境,你想做的,我帮你完成。”
“现在,你先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