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教学楼下，几人的交谈不得不告一段落。
徐乐笙抬头看着面前这栋教学楼，万森高中坐落在山间树林里，每一栋建筑物旁必有树木，教学楼也不例外，大愧树枝干粗壮，主枝干看起来需要十来人才能环抱住，高耸入云，比教学楼还高一个头。
教学楼体是朱红色的，斜顶红砖瓦片，一片墙一层楼整齐开着十来个口子，阳光下窗户反射出青绿的薄膜光。
“姐姐走了，看到什么了？”
甄诚站到她的视角，抬头仰望，没有看到什么特殊的。
他突然很好奇，她眼睛里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徐乐笙收回视线，“没看到什么，只是想起了我读书时候的学校。”
她的学校也是建在山顶下，学校饮用水都是山涧流淌的泉水，但平常用水需要挑担进山取水。
甄诚对现实世界的一切都很感兴趣，听到这件事感到不可思议。
“你们读书时还要挑水？这不对吧，你之前描述都挺现代化啊，应该用自来水吧。”
“不是，就是……”
徐乐笙按了按太阳穴，脑海中闪过模糊的画面片段，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孩稚嫩肩膀上挑着扁担，身形虽小，但前后两个大水桶里的水一滴不撒，山间小路上女孩的长发乌黑透亮。
她迷惘环视四周，不明白这是什么记忆。
“我是在村里上的学。”
徐乐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记忆中的女孩同步开口，一段山歌旋律萦绕而上。
她同步哼了出来：“提起家来家有名，家住在绿城三千里卜村
四妹子爱见（那）三哥哥，他是我的知心人
三千里卜来遇大路，民房拆了修学校
三哥哥今年一十九，咱们二人没盛够
三哥哥今年一十九，四妹子今年一十六
人人说咱二人天配就，你把妹妹闪在半路口”{《三十里铺》歌曲作者：常永昌。}
徐乐笙哼完，脑袋里的画面逐渐消散，身边两个小伙伴却没有跟上。
她回头，甄诚和全海皆呆站在楼梯口，神情莫名。
“快上课了，你们不走吗？”
“徐乐笙，你还清醒吗？”
甄诚难得郑重其事连名带姓叫她，一向混不正经的脸都紧绷了起来。
徐乐笙自我感觉良好：“清醒啊，怎么了？”
“你才刚儿嘚吧嘚，叽里咕噜一堆词，清醒个噔。”
全海整张脸都皱起来了，看着她的目光充满猜测。
不过他这奇怪的口音，反倒吸引了两人注意。
甄诚与他交集不深，没想到这老兄私底下是这种风格，明明第一印象还是温温柔柔的，咋一张口就能让人幻视胡子拉碴的大男人呢。
“哥，你这几句整挺好啊。”
徐乐笙向他投以震惊的眼神，“你也会？”
——姐姐，这是我们的职业素养
甄诚冲她眨眼，都是套取信息过活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只是基础。
全海被他话惊醒，才想起老大的嘱托，恢复了人模狗样：“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只是他的人模狗样完全就是掩耳盗铃，被他一句话荼毒的两人都无法忘记。
徐乐笙：“你俩还搁那干哈呢，上来啊。”
两人：“……”
就在三人磨叽的时候，悠扬的钟声传遍整栋楼。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三人面色骤变，对视一眼后纷纷踮起脚尖，火急火燎快步走到教室。
徐乐笙挡住即将关闭的教室门，气沉丹田：“报告！”
她把气喘匀后，正对上讲台上的中年妇女，她是历史课老师，穿着一身花裙子，腹部稍微鼓起。
“老师不好意思，我们来迟了。”
这位老师比薛老师要善解人意，看到三个迟到的学生也不恼，脸上始终挂着和善的笑容。
“没关系，你是转学生吧？第一次我就不记过了，下不为例。”
徐乐笙站直身体，在听到她说转学生时，后背莫名发凉，面上怯懦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她身后两人也不敢乱来，顺势逃过一劫，三人回到各自的座位。
徐乐笙坐在第四组，旁边正好就是一面窗，早上没有来得及观察，现在仔细一看，窗外绿意盎然，槐树枝叶茂密，密密层层涌过来像是要捅破窗户。
在历史老师念经般的讲课声中，她莫名被窗外景色吸引，蓝天白云绿树，本应该是很常见的景色，却因为过于美好，有种油画的不真实感。
徐乐笙思索着要不要专注盯树，负面清除药剂缓和了她复活后的痛苦，也让她眼睛逐渐舒坦明亮。
她只要认真关注某一样东西，就能看到其本质。
这不是写在徐乐笙玩家手环中的天赋，更像是一个升级后的外挂，让她能清楚看到这个世界的一切。
——姐姐，老师点名了
甄诚的提示在脑海总响起，恰好打破她的沉思。
“徐乐笙。”
被点到名字的人下意识扭头应答，“到。”
徐乐笙看着讲台上的历史老师，满脸乖巧，心里却充满了困惑。
——她怎么突然点名了，刚才不是在讲课吗
——所有老师都会随机点名，有时候是在上课前，有时候课上了一半也会点，也会随机抽人点名
甄诚知道她被关了三小时禁闭，错过了一上午的课。
之前一切都太赶了，初来乍到，事情多又杂，他忘了这件事。
——下一节课要考试，这你知道吗
——考什么试
徐乐笙看向黑板上的时间表，每一节正经的课后面都需要考试。
“到。”
甄诚一边应对点名，一边用意念跟她解释。
——社会测试，会进入一个类似于副本的地方，在里面扮演家长，这好像是这个学校的特色，能让学生学到课本上的理论知识，还能提前适应社会
徐乐笙抓着头发，感觉自己没听懂。
——什么叫进入一个类似副本的地方，我们现在不就是在副本里吗，还能套娃吗
什么王中王，局中局，副本中的副本啊。
——高级副本都是这样，你别忘了这是S级副本，有小副本不离奇
甄诚习以为常，听到全海的名字还有点疑惑。
——我纳闷的是，竟然没有玩家减员
他看到的伤亡与这个副本等级格格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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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高等级的副本世界里，如今竟然没有死一个人，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反常的事。
徐乐笙不理解他的纳闷，她可不想看到玩家死亡。
——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甄诚深沉摇头，海绵越平静，接下来的风雨越大。
——我怕这个副本还有个大的，到时候一窝端了我们
这个可能性很大，从表面上看，这个副本除去规则怪谈，还有一层日常类副本的调性。
学校本身就是日常氛围最足够的地点之一，至今获得的规则也有意让学生熟悉学校生活，没有太多离奇矛盾的规则，这可不是普通的规则怪谈。
规则怪谈类副本，在规则之下注重的是怪谈，是用规则限定，迫使人们遵守，然后把异常变成正常。
甄诚调动脑海里复刻出的学生守则，逐一回想教学楼规则，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看着周围认真上课的同学们，青春的面孔生动活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特色，有认真学习做笔记的、有听课打瞌睡的、有跟同桌交头接耳的……
甄诚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女同学身上，他早上不小心踢到她椅子，她的反应也很普通。
一切都很正常，可这恰恰是他忽略的异常！
甄诚神情逐渐凝重，扭头看向自己的同桌。
——姐姐，不对劲
徐乐笙不知道他想了这么多，她此刻正专注在自己的新发现中。
——等一下，你看第二组第三排那个少年
她刚才无意中听了一耳朵老师点名，然后就听到了一个稍微耳熟的名字。
“赵自由。”
坐在第二组第三排的少年穿着一身黑色小西装，打着红色条纹领带，两条长腿从课桌脚处伸出，上半身靠在椅背上，坐姿豪放，有种不羁的少年气。
他面容精致，唇边总是一抹坏笑，听到自己名字，懒洋洋举手晃了晃。
“在。”
徐乐笙在他侧身时看到了半张脸，一下子就把他跟杂志里的人对上了。
——赵自由！这个人是偶像明星，我在4号床看到了他的写真照片
甄诚闻言，目光精准找到那个人。
少年很耀眼，班级里大部分人都在偷瞄，两人的观察本不会引起注意。
但就在甄诚看过去时，少年回头了，一双红蓝异瞳就这样对上琥珀色眸子。
甄诚双眼大睁，呆愣看着少年熟悉的面孔，那面部轮廓和五官皆是满满的熟悉感。
徐乐笙也看到了赵自由的正脸，整个人都有点傻眼，眼神在甄诚和他之间来回扫视。
“甄甄，他跟你长得好像！”
她之前看到杂志时就有一种熟悉感，但因为写真多少会有点P图，且服装也不一样，她根本不知道熟悉感从何而来。
现在两个人像照镜子一样出现，徐乐笙才恍然大悟。
她觉得熟悉，是因为赵自由和甄诚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徐乐笙看到的写真图，赵自由有一双和甄诚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瞳孔，现在眼睛里的红蓝应该是美瞳。
只要想想赵自由摘下美瞳的样貌，她就头皮发麻。
徐乐笙忍不住，低声询问身旁同样怔愣的人。
“他是你失散多年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