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个暴雨夜。
灯红酒绿的大都市在夜晚十一点半向后的时间里，大半也陷入了沉寂的酣眠中。
街边几乎已经看不见撑伞的路人步行，只剩下零星几辆汽车顶着狂风暴雨往既定的目的地小心前行。
刚出酒吧的男人裹紧自己的皮夹克，口中不干不净的骂了几句自家婆娘真是深夜发疯要查岗，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斩钉截铁骂出离婚这几个词，他才不会半夜离开温柔乡要打车赶回家。
顶着直往脸上扑打的冷风冷雨，他伸出手喊停一辆路过的空客黄色涂装出租车。
车门打开，然后砰的一声大力关上。
司机往后视镜的方向看了眼，似乎是无声地谴责他关门的力道过大。
不过打车的雄壮男人丝毫不管。
他关门向来如此/粗/暴，因为在他有限的脑容量里一直认为自己是付钱的“上帝”，心情不爽还不能对车门撒点火气？
出租车里空调平稳运行，舒适的温度让人精神稍稍放松。
绿色的“空客”跳成了红色的“载客”状态。
开车的司机是个年轻的男人。
他倒不像是开公共出租车的，反而更像是个晚上出门辛苦当私家车司机的高学历白领。
看着他那张清秀英俊的脸，打车的男人心中不由冒出一阵无名的火气。
想起不久前那些女人口中所说的“年轻人就是长得英俊”之类的发言，他心里嫉妒的酸味就快从嘴里溢出来了。
什么英俊年轻，他看不过就是个要靠吃软饭，才能在北海这座大都市里活下去的小白脸而已。
啧，那群有钱的富婆也是眼瞎，相得中那些小白脸，竟然相不中他这样……
想到这里，他故意用还沾着油的手重重抹了把干净整洁的座椅，同时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
“操，你这车后座上怎么还有油？脏得要死也不知道打扫干净，再出来接单拉客？！”
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变得刺耳几分，但在雨声里不是很明显。
司机那双有神的眼眸从后视镜里看过去。
他的声音仍旧平稳，甚至可以说是温和。
“车上是绝对干净的，先生。”
“至少，在你上车之前是如此。”
他似乎话中有话地强调。
“小白脸你什么意思，我警告你别给我蹬鼻子上脸，我打电话投诉举报，你信——”
吱呀！
车辆突然刹车，轮胎抱死。
后面的壮汉猝不及防下，一头直接撞上了前排座椅。
“小兔崽子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伸手就要去扯司机的衣领，可手才伸出一半，头顶忽地发出一阵动静，像是因为刚刚的震荡，不经意打开了什么暗格。
一把闪着寒光的油锯刀就这么倾斜一半，恰好被壮汉收入眼帘。
司机一手拖住了要掉不掉的油锯刀把手，一手在方向盘的边缘拍打两下。
他说话的嘴角扬起一些弧度。
“不好意思先生，我车里藏……放的东西没有收好。”
“你刚才说什么？”
雨夜、出租车、居然带着油锯刀的司机……
刚刚还骂得起劲的壮汉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他双股颤颤，连忙扯着自己干净的衣袖擦后座上的油渍。
“我我我我我我，我说说说说说，刚才不小心，那个什么，把吃饭的油弄你车座位上了，我赔！那什么，大哥！爷爷！祖宗！我身上还有一千多块现金，还有三张银行卡！我都赔给您老人家！”
他声音抖得像筛子。
“我是有眼不识泰山，你千万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我我我我刚刚是嘴贱！”
“这我已经到要到的地方了，您您您看能给我就地下车不？”
司机的视线又一次从后视镜扫过来。
这次，那双眼睛似乎在微笑。
不过在壮汉看来，那简直是杀人魔见到猎物时的微笑。
他感觉自己大脑一片空白，现在只想重回五分钟前，把路边的拦车的自己一巴掌抽晕过去。
或者在刚上车时，就不要如此口无遮拦，大放厥词。
“还没有到目的地。”司机说。
壮汉高声喊道：“饶命！你要多少钱我就给多少钱！大哥！好汉！”
他急得满头是汗，反手就给自己一巴掌，抽得自己是眼冒金星，两边脸肿得像猴屁/股似的。
“打表25元。”
出租车缓缓停下。
壮汉一把从自己的钱包里抓出所有的现金，压根就没敢再看司机的脸，打开车门后拔腿就往雨里冲。
门竟然很顺利地打开了。
而且不远处就是24小时值班的派出所。
他眼睛一亮，高喊着“救命！有人要杀我！”，就冲了进去。
司机摇摇头。
他又拍了一下方向盘。
车门自动合上。
刚刚被风吹进来的雨点，很快就与后座上的油渍一起消失得一干二净，连那种令人恶心反胃的酒味也一并被驱散，换上沁人心脾的淡淡清香。
后排那散落得乱七八糟的钞票，以一种难以用常理解释的方式悬空浮起，然后自动按照面额大小重新排序，最后叠成整齐的一叠落在自动敞开的零钱收纳仓里。
“共计一千三百五十二元现金，其中这张五十是□□。”
温和的电子女声从车载广播里传来。
与此同时，那张五十元□□被单独列出，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放在一旁无人的副驾驶座位上。
司机转头过去看。
“这怎么还有□□的？这货该不会就是坑蒙其他夜班司机的吧？！”
“虽然我已经按照您的指示，五分四十秒前向公安部门举报扫/黄，现在他应当就在经受调查询问。”
“不过若您需要，我依旧可以将其抓回，进行拷打审讯。”
像是新闻播报一样咬字清晰的电子音温柔发问。
但这个问题，不管是目的还是手段，都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司机扶额，“不用！”
不是因为觉得这像人工智能的家伙只会开不合时宜的笑话，而是因为知道它绝对有本事做到刚才的那个提议。
不管是远距离把人直接抓回来，还是只需要用十几秒的时间，“稍稍”改良一下后备箱的空间，将其全方位打造成一间合格的高科技审讯室。
对于它而言都不是难事。
“总之，帮我继续定位收容物S-000-07的位置。”
“是。”电子音回复。
不过几秒后，它再度主动出声。
“局长来电。”
“嗯？”司机有些诧异，不过还是说道：“帮我接通。”
温和的电子音很快沉寂，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听起来比AI更像AI的平静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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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间。”
“在距离你东北方向三公里开外的人民中路上，有收容物S-000-07的行动轨迹，请迅速前往现场，将其重新收容。”
名为李世间的司机眼睛一亮。
“过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
“我记得驾车的是老郑吧，虽然他改造手艺一绝，不过跟研发部那群老癫子手艺应该不相上下才是。”
对面被称之为局长的女声暂时没有发声。
直到絮絮叨叨的李世间从那阵沉默里察觉到了些许异样而住嘴的时候，她才重新平静地开口说话。
“遗憾的是，有人藏起了失踪收容物的行踪。”
“藏起？”
“在我们收容局的眼皮子底下藏起来？！”
“是的。”
“所以情报部很难追踪到他们的行动轨迹波动。”
女声一字一顿的说道：
“从保管部突然的爆炸，到收容物的失踪和失窃，以及后续派出的多支外遣小队都未能迅速及时收回收容物的情况看——”
李世间的眼皮一跳，心有灵犀的说出后半句话。
“局里有奸细？……但怎么可能！”
通讯那头暂时没有回答。
李世间深呼吸一口气。
“找回来的几个能交谈的，说是没有记忆？”
“也没有刻印。”
她说道：
“收容局曾经打下的刻印被抹除了，一如他们当初没有被收容时那样。”
“对付没有记忆的他们，多花了我一些时间，但也从中发现些许阴谋的线索。”
“有谁特意策划那次爆炸，放走部分高危收容物，且暗中策划着更大的阴谋。”
“针对收容局？”
“针对收容局。”
“针对我们？”
“针对我们。”女声平静地说道：“这一点我想你不用再多确定什么，应当和我一样可以想到。”
李世间叹了口气。
“我这不是为了增加一些氛围感吗？要不然不就成两台电脑互相汇报工作了？”
对方不置可否，像是觉得这个提议反而更有效率。
她说道：“你目前所处的世界保守估计留有三到四个高危收容物，即便它们已经被激活，但频率波动一旦被隐藏，情报局还是很难察觉无法予以及时的支持。”
“反而是本土的人类更能察觉到那些被隐藏起来的异样。”
“所以，我推荐你依靠该世界本土存在的特异事件调查局信息，对可疑信息进行实际排查，并在他们之前抢先回收那些收容物。”
“恕我直言，那些本土组织一般不会愿意贡献这些……在他们看来属于绝密信息的文件吧！”
叮咚——
卡在车载支架上的信息已经收到了文件消息。
“我已经让艾把资料发给你了。”
对方语气平平，像是丝毫不觉得入侵一个绝密组织的绝密信息系统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温柔的电子声响起。
“如您需要其他相关资料，请向我描述。”
“我将尽快调取档案，并编排汇总成相关报告提交给您。”
李世间：他倒是忘了这对研发部捣鼓出来的超级信息系统而言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他想知道，代号为艾的超级信息系统也能在一秒内，就把这个世界上超级大国的核武器密码实时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