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得太激烈，神代莲直到练习结束后才蓦地想起，自己穿的其实是制服。
汗水早已将衬衫完全湿透，布料黏在皮肤上，那透明感令人尴尬不已。天气虽还没完全回暖，但汗水被风一吹，身上竟冒出一阵冷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垂眼看了眼自己狼狈的模样，心里泛起一丝烦躁。
不会吧……会不会有臭味……
他可是最讨厌有异味。
神代莲皱着眉，下意识低头去闻，又弯着身子东闻闻西闻闻，连腋下、袖口都没放过，动作小心到像在偷摸什么禁忌的东西。
……没有。还好没有。
确认后，他才长长地吐了口气，心底暗自庆幸，甚至有种逃过一劫的轻松。
有的话他可能会在大家面前疯掉吧，立马冲回家洗澡之类的……
就在他还在胡思乱想时，一条毛巾忽然晃进他的视线。
“给。”
他愣了一瞬，抬起头，对上赤苇平静温和的眼神。
“我有带多的，给莲用吧。”
赤苇语气不急不缓，像只是说了句天气真好那样自然。
神代莲本能想拒绝，但全身湿透的难受感让他话到嘴边顿住。
他迟疑了几秒，终于伸手接过去，指尖碰到毛巾时，触感意外柔软，让他心里微微一暖。
“……谢谢。”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真心的。
神代莲接过毛巾，低头擦着脸颊和脖子，毛巾柔软的触感让身心都舒畅了些。
本以为赤苇会转身去收球或整理场地，却发现那双球鞋的影子始终没离开脚边。
神代莲抬眼，赤苇果然还站在原地。
对方双手插在口袋里，神情平静，目光淡淡落在他身上，像是早就看穿他刚刚那些紧张的小动作，却又不戳破。
“莲是什么时候开始打球的？”
神代莲动作顿了顿，微微垂下眼，毛巾继续慢慢擦着湿透的后颈。
一时之间，他没立刻回答，像是在琢磨该怎么说，又或像是在回想。
耳边只听得见自己急促但渐渐平缓的呼吸声，还有赤苇不催促的宁静。
终于，神代莲轻声开口。
“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眼神微沈，像是看见了什么久远的画面，但片刻后，那份情绪很快又被他藏起来，只剩下面瘫的平静。
赤苇没有追问，只是点点头。
神代莲垂着眼，擦干额上的汗时，心中却泛起微妙的感觉。
好久没被别人顾虑了……好不习惯。
两人都不爱说话，气氛一时间安静得只剩下场馆里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还有球反弹的清脆声响。
神代莲手里的毛巾早被汗水打湿，擦了擦脸，他站在场边，视线随意扫过整个体育馆。
木兔和猿杙还在场上说说笑笑，尾长默默捡球，赤苇就在旁边，安静陪着他休息。
神代莲微微皱了下眉，这样的氛围虽然不算混乱，但……太自由了点。
过去打球时，哪有这种让人自己放飞的模样。
只有自己被打飞的画面。
他擦着汗，语气淡淡地问了句。
“……你们没有教练吗？”
赤苇侧头看他一眼，语调平平。
“有啊，教练们还没到体育馆而已。”
赤苇边说边耸了耸肩，带着点无奈。
“他们今天中午跟其他学校有场排练习赛，估计还在那边忙着呢，所以会晚点才过来。”
神代莲听完，低声「嗯」了声，眼神轻飘飘扫过那几个热闹得像闹剧一样的身影。
果然还是高中生啊……挺自在的。
“对了，我们学校排球队怎么样？大概排第几？”
赤苇愣了一瞬，有点意外他会问这种话，但还是如实回答。
“一直都是前两三名吧，枭谷算是东京强校。”
神代莲动作顿住，微微挑眉，表情看着没什么起伏，但心底却不禁一震。
前两三名虽然让他吃惊了些，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东京？
他抬头，盯着赤苇，眉心不自觉皱了起来。
“……这里是东京？”
他语气里带了微妙的停顿，怎么都没料到。
赤苇看着他，眼神不明地眨了下。
“……不然呢？我们是东京县市的学校啊。”
“……不是宫城？”
赤苇眼里终于浮起一丝疑惑，声音压低了些。
“……你是宫城来的？我们不是同班吗？”
神代莲没再多说，他脑子里已经被「这里是东京」的讯息刷屏。
神代莲：“……欸？”
赤苇：“……欸？”
两人一瞬间面面相觑。
然后——
神代莲的神经像是被什么猛地击中，猛地起身，因为血压骤降头还一阵晕，脚下踉跄了一下。
但他顾不上了。
“外套！背包！”
他低声碎念，眼神疯狂扫描场边，瞬间冲过去抓起东西，动作快到鞋带啪一声松开还没发现。
“莲？……神代？！”
赤苇看着他像被什么追杀似的冲出体育馆的背影，忍不住放大声量。
木兔这边正一边擦汗一边喝水，听到声音，脑袋还没转过弯，皱眉看过去。
“欸？怎么了？赤苇，莲呢？人呢？怎么突然不见了啊？？”
猿杙刚放下毛巾，也跟着看向门口，嘴角抽了抽。
“……是刚刚真的累过头了直接跑去医务室吧？”
“不对吧，他拿着背包冲的欸！我刚还看到鞋带没绑好！”
木叶也凑过来，一脸震惊。
赤苇沉默半晌，看着那扇晃了两下才慢慢关上的体育馆门，语气冷静却微妙。
“……大概是有急事吧。”
木兔顿了顿，眼睛瞪圆，瞬间脑补出一堆剧情。
“该不会是莲有什么秘密身份吧？！啊啊啊啊该不会他其实是特务吧？！”
他一脸兴奋，双眼闪闪发亮，声音高到连旁边喝水的学弟都被吓得抖了一下。
猿杙：“……你冷静点啦木兔。”
赤苇没再说话，只抬手扶了下额角。
他回想刚刚神代脸上那瞬间的神色，明明还面瘫着，但似乎透着点异样的僵硬。赤苇视线微垂，心底泛起一丝担心。
突然跑成那样……该不会神代哪里不舒服了吧？
—
“啊啊啊啊啊啊——！！！”
不管其他学生和路人投来的异样眼神，神代莲几乎是用尽全力冲出校门。心跳快得像要从胸口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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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热烫又混乱，脚步在柏油路上砸出一连串急促的节奏，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似的。
风呼呼灌进耳朵里，耳边的杂音、后头隐约传来木兔的大嗓门，他全都听不见了。
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里疯狂刷屏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里到底是哪？！
神代莲冲到街角路牌下，猛地停住，鞋底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差点滑倒。
他额上的汗水一股股往下淌，心跳震得耳膜发麻，手指颤着掏出手机，手一滑，手机差点飞出去，狼狈地接住。
荧幕亮起。
他飞快打开地图，输入学校名称。
地图上大剌剌跳出一行字——东京都。
神代莲眼前一黑，像是被现实一巴掌打醒，整个人僵在路牌下，额上的汗瞬间被冷风吹得发凉。
……真的在东京？！
喉头滚了滚，他盯着那几个字，额上的汗和背上的汗已经凉透，风一吹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也对……赤苇那家伙，不像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他飞快点开导航，荧幕上很快跳出答案——
新干线最快也要一个半小时，还得进车站搭上车。高速巴士四个小时起跳。
神代莲：“……哈？”
这确定不是新型诈骗吗？
脑中刷过的不是路线，而是自己的荷包跟时间直接双双爆炸的画面。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这可是宫城啊！我家在宫城啊！！
虽然家里没爸妈，但他还是爱家的大人。
神代莲站在路口，外套一边还挂在手腕上，背包背带扭在肩膀上，鞋带还松开着。
风又吹过来，汗意被冷意取代，让他从头到脚只剩下一个念头——
冷静……冷静……
冷静个鬼啦！！
他一口气跑到车站新干线售票机前，站定，胸口起伏得厉害。
荧幕上闪着票价和路线，红红蓝蓝的按钮像在嘲笑他。
神代莲手一抖伸进口袋摸了摸。
——空的。
脑子里瞬间「嗡」地一声。
话说我……现在有钱吗？
现在脑海里刷过的，不是什么车票价格或路线表，而是自己辛苦打拼几年累积下来、上辈子还没花完的存款，全！部！没！了！的恐怖画面。
那可是他打了好几年拚到的血汗钱啊！！
神代莲抿了抿嘴脸色当场发白，额上的汗水被冷风吹得全干了，额角抽了抽。
他僵了几秒，才慢慢转过身，像是怕下一秒会听到死刑宣告一样，视线锁定旁边便利商店那台亮着灯的自动提款机。
……保险起见，还是查查帐户吧。
万一……万一真的还有钱呢？
脚步像踩着棉花般发虚，他快步走进去，插卡的手指不自觉在抖。
荧幕亮起，他屏住呼吸，看着余额数字跳了出来。
数字清清楚楚，一分不少。
神代莲差点当场跪下，喉头滚了滚，额角的神经终于放松一点。
……还在……我的钱……还在……吓死我了。
但下一秒，他看着东京到宫城的票价，脸色还是没好起来。
……不过这票价也太贵了吧？！
我现在休学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