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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蒸笼里的甜记忆

作者:了了姜木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清晨的露水还没干透,李阿姨就挎着竹篮站在面包店门口。竹篮里的蒸笼叠得像座小塔,竹篾的清香混着晨雾漫过来,顾念晚趴在玻璃门上,小手指着蒸笼喊:“是会冒仙气的魔法盒!”


    苏晚刚打开门,李阿姨就把最上面的蒸笼塞给她:“祖传的重阳米糕方子,今天教你做,让小顾和念念也尝尝老味道。”竹蒸笼的提手被磨得发亮,边缘还留着经年累月的米浆痕迹,像本写满故事的旧书。


    顾言之从书房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建筑草图。“李阿姨早,”他笑着接过竹篮,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弯成月牙,“正好我画到中式园林的月亮门,说不定能从米糕里找灵感。”李阿姨拍着他的胳膊笑:“还是你们读书人会说话,当年你爷爷也爱说这话。”


    泡米的环节在晨光里展开。李阿姨把糯米倒进陶盆,清水立刻变得浑浊,她的手在米里轻轻搅动,像在抚摸沉睡的时光。“要泡三个时辰,”她教苏晚辨认米的软硬,“指甲能掐出白痕才刚好,像姑娘家的脸蛋,要嫩得掐出水。”


    顾念晚的小手也伸进陶盆,糯米从指缝漏下去,溅起的水珠打湿了她的碎花围裙。“像在玩珍珠,”她举着沾满米的手笑,掌心的糯米粒圆滚滚的,像撒了把碎月亮。顾言之拿起相机,镜头对准她和李阿姨交叠的手,米在晨光里闪烁,像藏在时光里的星子。


    磨米浆时,石磨发出吱呀的轻响。李阿姨扶着磨盘,苏晚往磨眼里添米,两人的力道配合得刚好,米浆顺着磨盘边缘缓缓流下,像条乳白色的小溪。“当年你公公追你婆婆,”李阿姨突然开口,石磨的响声盖不住她的笑,“就靠这米糕,说要像磨米浆一样,慢慢磨出好日子。”


    苏晚的脸颊瞬间热起来,眼角的余光瞥见顾言之站在门口,耳根红得像刚蒸好的虾饺。他手里的草图被风吹得轻轻晃,上面的月亮门线条,不知何时添了圈柔和的弧度,像米糕蒸好时鼓起的边缘。


    顾念晚的迷你石磨摆在旁边,是顾言之用乐高拼的。她把泡软的糯米塞进“磨眼”,小手转得满头大汗,米浆却只磨出零星几滴。“要像李奶奶那样温柔,”苏晚蹲下来帮她,“米也有脾气,急了就不肯变乖。”


    过滤米浆的纱布晾在竹架上,像块悬空的云。李阿姨用筷子轻轻搅动,米浆在纱布里晃出涟漪,她突然指着顾念晚的羊角辫笑:“跟小晚小时候一个样,扎着俩小揪,蹲在这儿看我磨米浆,眼睛瞪得像受惊的小鹿。”


    顾言之的手机突然响起,是陈宇发来的工地照片。他走到窗边回消息,声音压得很低:“把景观墙的弧度再调柔些,像……像李阿姨滤米浆时的纱布那样,带点自然的垂感。”苏晚听见了,偷偷抿着嘴笑,觉得他眼里的世界,早就被厨房的烟火气熏得软乎乎的。


    调糖馅时,顾念晚非要加桂花。她抱着糖罐往盆里倒,砂糖撒得操作台上像铺了层雪,桂花混在里面,像不小心掉进雪地的金粉。“要让米糕记得秋天的味道,”她振振有词,小手在盆里搅出甜甜的漩涡,李阿姨笑着帮她擦手:“我们念念是小食神,比你爸爸当年强多了,他小时候总偷尝生米浆。”


    顾言之正在给蒸笼刷油,闻言咳嗽两声:“李阿姨又揭我短。”竹蒸笼的内壁被油擦得发亮,他的动作仔细得像在给建筑模型做防腐处理。苏晚把调好的糖馅倒进米浆,忽然觉得这场景很奇妙——当年那个偷尝米浆的小男孩,如今成了会给蒸笼刷油的温柔父亲。


    装模的时候,李阿姨教顾念晚在米糕表面画十字。“这样蒸出来才会开花,”她握着孙女的小手,竹筷在米浆上划出浅痕,“像你爸爸设计的屋顶,要有透气的缝才舒服。”顾念晚的小手没力气,十字画得歪歪扭扭,却执意要在旁边加个小圆圈:“这是月亮,跟爸爸图纸上的一样。”


    第一笼米糕上锅时,厨房的时钟指向正午。李阿姨让顾念晚去喊顾言之,小家伙跑到书房,看见爸爸正在草图的月亮门里,画了个小小的蒸笼。“米糕要开花啦!”她拽着爸爸的衣角跑,图纸被带起的风吹得哗啦响。


    蒸笼冒起的白汽,在厨房织成薄薄的纱。李阿姨掀开笼盖的瞬间,米香混着桂花甜漫了满屋,米糕表面的十字果然裂开,像朵刚绽放的花。顾念晚的小圆圈被蒸成了浅浅的窝,里面积着点透明的糖汁,像颗没被摘走的星星。


    “要等三分凉,”李阿姨用竹刀把米糕切成菱形,“热吃烫嘴,凉吃噎人,三分凉的米糕才懂事。”顾言之拿起块,先递到李阿姨嘴边,再塞给苏晚一块,最后才咬了口自己的——米糕在舌尖化开时,他突然说:“比我小时候偷尝的生米浆甜十倍。”


    李阿姨的眼眶有点湿润,用围裙擦了擦眼角:“当年你爷爷总说,好米糕要慢慢蒸,好日子要慢慢过。”她指着窗外的老槐树,“这树看着你们俩长大,现在又看着念念长,它都记着呢。”


    午后的阳光透过纱窗,在餐桌上投下格子光。李阿姨的竹蒸笼摆在中央,里面的米糕冒着淡淡的热气。顾念晚趴在李阿姨膝头,听她讲爸爸小时候的糗事——说他总把建筑工地的沙土装进小口袋,当成米浆带回家;说他第一次吃到苏晚烤的司康,偷偷把包装纸夹在课本里。


    顾言之的耳根又红了,假装研究米糕的纹路。苏晚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画了个圈,像在回应米糕上的小月亮。李阿姨看着他们相握的手,突然说:“当年看你俩站在面包店门口,就知道是老天爷蒸好的米糕,注定要凑成一块。”


    顾念晚突然爬起来,举着她的迷你米糕跑到面包店门口。“要给老槐树尝尝,”她把米糕放在树根下,小手拍着树干,“李奶奶说你记着我们的事,那也要记得米糕的甜。”风穿过树叶,沙沙声像在回应,米糕的甜香随着风,漫过整条老街。


    李阿姨要走时,苏晚往她竹篮里装了袋刚烤的司康。“加了您喜欢的橙皮,”她帮李阿姨系好篮绳,“下次带您的老花镜来,教我绣蒸笼布上的花纹。”李阿姨笑着答应,走到门口又回头:“重阳那天,带念念来我家,咱们蒸枣泥馅的。”


    顾言之送李阿姨到巷口,回来时手里多了个小布包。“李阿姨给的,”他打开布包,里面是块褪色的手帕,包着几粒老糯米,“说是当年我偷尝米浆时掉的,她捡着留到现在。”苏晚的眼眶突然热了,原来有些时光,真的会被人小心收藏。


    顾念晚趴在沙发上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米糕的糖渍。苏晚把她抱进卧室,发现顾言之正在给米糕拍照,镜头特意对准那块带小圆圈的。“要存进我们的家庭相册,”他把手机递给她看,“备注写‘念念的第一块会开花的米糕’。”


    暮色漫进厨房时,蒸笼还摆在操作台上。竹篾的清香里,还残留着米糕的甜,像把时光里的暖都锁在了里面。苏晚靠在顾言之肩头,看着窗外的老槐树,突然说:“等我们老了,也要这样,教念念的孩子蒸米糕。”


    顾言之握紧她的手,指尖划过她的婚戒:“还要告诉他们,这块米糕里,有李奶奶的竹蒸笼,有妈妈的桂花糖,还有爸爸画在图纸上的小月亮。”米香在他们之间缓缓流淌,像首没唱完的歌,把平凡的日子,都酿成了软糯的甜。


    第二天清晨,顾念晚的枕边放着块米糕。是顾言之用剩下的米浆做的迷你版,上面用红豆摆了个小小的笑脸。“这是老槐树给你的回礼,”他对揉着眼睛的女儿说,“它说你的米糕,比去年的槐花还甜。”


    顾念晚举着米糕欢呼,声音吵醒了整个屋子。苏晚靠在门框上笑,看着父女俩在晨光里分食那块小糕点,突然觉得,幸福就像这蒸笼里的米糕,不用急着开花,慢慢蒸,细细熬,自然会甜得恰到好处。


    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在竹蒸笼的纹路里,在老槐树的年轮里,在每个带着米香的清晨与黄昏,把时光里的甜,蒸成了永不冷却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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