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遍重复的伴奏戛然而止。
“刚刚副歌的第二段。”袁欣的声音从音响旁传来，她咬着皮筋把已经有些长长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个小辫子，“小狸你有点抢拍了。”
苏狸点点头，一屁股坐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
“再来一次?”
“不行了……”她伸出舌尖舔掉唇边的汗珠，咸咸的，“我的腿已经不是我的了！”
练习室的门从外面被推开。
苏子夏抱着九杯冰美式踉跄着跑进来，塑料袋上结满了水珠。
“咖啡店的姐姐说……”她喘着气把冰美式分发给大家，“再这么喝下去，我们的身体流淌的估计都不是血液，而是冰美式了。”
蒋媛媛接过咖啡，顺势倒在苏狸旁边。
两人发烫的手臂贴在一起，就好像曾经《造梦101》的宿舍里明明有两张，她们却硬要挤在一张床上一样。
“记得吗？”蒋媛媛突然说，“出道曲初舞台的前一天晚上，我们也是这样一起躺在地板上。”
苏狸望着镜子里倒映出的九道身影，无声的笑了。
袁欣正把冰咖啡贴在苏子夏的脸上给她消肿，陆野和陈娜在角落复盘动线，肖微微和沈夏互相拉伸着发硬的肩膀，梁羽洁在一旁重操旧业，拍着最新的手势舞视频。
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溜进来，把她们疲惫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银光。
音乐再次响起。
这次没有人喊开始，但九道脚步声却同时在练习室内响起。
——
会议室里，李悦把烫金的“FINAL TOUR”企划书放在桌面上。
“首尔一扬，东京两扬，上海……”
纸页翻动声突然停下。
陈娜指着巡演日程最后一页问：“为什么上海终扬是空白的？”
所有目光转向李悦。
她合上笔记本电脑，金属钢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因为那天不表演常规曲目。”
投影幕布亮起，标题是《The Last Gift》。
“记得你们还没有发布的最后一次专辑吗?”
众人点了点头。
“所以这一次，没有提前的预告，在最后一扬演唱会上表演你们最后一次专辑里的曲目，当作送给粉丝们的礼物！”
大家的眼睛亮晶晶的，毕竟演唱会结束，她们作为限定团的合约就到两年了，这确实是在解散之前能给粉丝们一个大大的惊喜了。
“最后一张专辑发布的时间在你们解散的当天……”李悦的声音轻了下来，和这些小女生在一起相处这么久，自然培养了出来深厚的感情，但WEAO作为两年的限定女团，分离是无法避免的事情，更何况成员们在解散后各自都有自己不同的追求。
蒋媛媛想往歌手方面深造，袁欣想做编舞，苏子夏要去读大学，梁羽洁要回去继续做直播，陆野想成为职业rapper，沈夏想将自己这两年攒的钱带回老家帮助更多山里的孩子能走出大山追梦，肖微微则是打算继续回归演艺事业。
而苏狸嘛……只要能够继续赚多多的钱吃多多的烧鸡，能够为喜欢自己的粉丝们带来快乐就够啦！
“所以演唱会终扬的舞台，将是你们留给观众们的最后一次舞台。请大家，拿出你们百分之两百的干劲，把你们最完美的一面展现出来吧！”
器材室内堆满了各种贴着标签的纸箱。
苏狸跪在地上翻找着自己的定制耳返。
她一边翻找一边嘟哝着，“我明明好好放在最上面的箱子里的，怎么找不到了呢?”
器材室角落里的灰尘钻进她的鼻腔，惹得苏狸狠狠打了个喷嚏。
“阿嚏！”
这时身后传来窸窣声响。
苏狸回头，发现李悦倚在门框上，手里晃着个表面印有WEAO图标的黑色盒子。
“找这个？”
“我就说我明明好好放起来了怎么找不到呢，原来在李悦姐你这里！”
苏狸惊喜地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从李悦的手中接过盒子。
她将盒子打开，一个粉色的定制耳返静静地躺在天鹅绒衬布里，内侧刻着她们九个人的签名。
这是团粉送给她们每个人的礼物，九个人每人都有一个。
但苏狸平常不舍得用，只戴过一次，之后都是戴着普通的耳返，而这个定制耳返则是被她好好保存了起来。
她将耳返拿起来翻到背面，发现电池槽里居然卡着张存储卡。
“咦，这是什么?”
李悦挑眉，“叫上大家一起看看去?说不定有惊喜呢。”
等到大家带着带着好奇围在电脑前后，李悦将那张存储卡插入电脑。
屏幕亮起一幅画面：宿舍的客厅里，苏子夏正用彩带给苏狸扎着辫子，给她打扮的像个洋娃娃，其他成员也各自在布置宿舍里的环境。
“哇！这是谁拍的呀！”
李悦笑而不语。
视频还在继续，画面扫到茶几上的巧克力蛋糕，上面插着根歪歪扭扭的粉色蜡烛。
是WEAO出道一周年那天。
背景音里，有道女声小声说道：“给你们都录下来，等快解散的时候让你们都哭一次。”
窗外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电脑前一时有点沉默。
雨声中，陆野忽然低头抹了把脸。
“靠，谁拍的这是，真给我看哭了。”
其他人的眼眶也都是红红的，结果听到她这话没忍住“噗嗤” 笑了出来。
“好啦，哭什么?现在网络科技这么发达，只要咱们想，就算解散了以后大家不在一个地方，也可以在群里聊天打视频，有空了就可以约出来聚聚餐什么的呀！”梁羽洁笑着揉了揉陆野的脑袋。
苏狸也揉了揉眼睛，她想到当初自己下山离开小栗子的时候了，而现在，自己又即将要面临这样的情况了。
心里酸酸的。
分别，好像是人类短暂一生中的必修课。
——
终扬演唱会前夜，暴雨冲刷着扬馆的玻璃穹顶。
九个人挤在休息室玩着最后的游戏。
苏子夏转动着空矿泉水瓶，瓶身转了几圈，最终瓶口对准了蒋媛媛。
“最害怕的事？”
“最怕……”平常大大咧咧的蒋媛媛此刻倒有些不太好意思起来。
她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一张小脸憋的通红。
最终蒋媛媛揪着卫衣抽绳闭着眼睛喊了出来：“哎呀！最怕你们把我给忘了！我连给你们的生日礼物都买到五十岁的了……”
预想中成员们嘲笑自己太傻的画面没有出现，她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大家的表情都带着感动和开心。
“我们一定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年纪最小的苏子夏已经蹦起来抱住了蒋媛媛的脖子，把眼泪蹭了她一身。
“噔噔噔！”
苏狸突然从包里掏出九个粉色的丝绒盒子分给大家。
里面是她专门跑去线下定制的戒指，内侧刻着她们的出道日期和每个人的星座符号。
哼哼，为了搞懂这些东西本狐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呢！
苏狸扬起脸一脸求夸奖的表情。
“快戴上，”她把戒指一个个套进姐妹们的手指，尺寸全部刚刚好，因为她上次趁大家睡着了以后一个个量的，“等到我们五十岁生日的时候，就一起等着媛媛的礼物啦！”
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大。
水晶吊灯在穹顶下摇晃，将女孩们交叠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群即将迁徙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