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雾言很早就醒了,不过她没想到竟然躺在自己家里,她埋头看了眼,睡衣换过了。
她慢悠悠撑起身,头还因为宿醉有些昏痛,带着心里的好奇接着发了一条消息给李与。
【昨晚我怎么回来的?】
【我带你回来的。衣服是傅姨帮你换的,放心吧。】
【不过我怎么觉得你昨晚情绪不太对?最近工作压力大了?单老师?】
【可我今天才去公司。】
李与发了个星星眼的表情包过来,配文:那一定要加油啊!你是俺们村儿的希望了啊~单老师~可一定要抱上丰成这颗大树啊~
单雾言:…
【好了,不逗你了。我有病人来了。记得完事了给我们汇报一下情况啊!】
时间充足,单雾言从冰箱里拿了傅姨提前做好的三明治,一个人独自坐在寂静的空间里,落针可闻。
她机械的咀嚼着,就着矿泉水填了个三分饱。
在国内上班,她经验不比其他人,穿着方面依旧是在瑞士那般怎么简单休闲怎么来。单雾言简单穿了件淡蓝色格子衬衫,搭了件黑色西裤。
这样足够方便,能提高她工作的效率。
单雾言从墙角将自己的折叠自行车提了出来,最后顺着天边的晨光骑出了独栋楼院落。
她看过手腕上的表,从住的地方出发到丰成医疗,交通工具是自行车的话,除去等红灯的时间,路程大概需要四十分钟左右。
等红灯的时间,单雾言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多少次点进自己账号里唯一关注了,置顶的那条帖子便是今天丰成招聘算法工程师的消息,她刷新了很几次,账号的主人没再继续更新。
届时,一辆白色保时捷停在了她旁侧,驾驶位上的女人微微侧头,红灯的最后一秒,单雾言蹬着自行车率先出发,白车乃至于其余车流紧随其后。
丰成医疗的研发部因为前总监的事大洗牌,今天是为自己手底下招兵买马的时候,景烟自然要来,还比往常来得更早。
将自行车折叠好后,单雾言单手提在了身侧,然后腾出一只手来摁了电梯。
来得早的缘故,电梯不算太挤,每个人都摁了自己要去的楼层。单雾言站在电梯的角落里,其余带着工牌的男男女女交谈盛欢,只有她独身寡言。
电梯上升,周遭的人陆陆续续的下去。单雾言摁了关门键,合上一半的门又从外面被再次打开。一个女人穿着紫色衬衣,最上面那颗半解松垮间能够看见她优渥的锁骨线,黑色皮裙将身材包裹,知性又美丽,眸色间带了几分疏离。
对方的这张脸单雾言再熟悉不过,面前这女人她心心念念了十三年。电梯门的开合间,两人视线交叠。
对于这人将自行车带进了电梯,助理难免还是带着惊奇的神色多看了几眼这人。
景烟踩着高跟走了进来,跻身于单雾言旁侧,两人不到一拳的距离。
“景总,面试大概还有三十分钟左右,需要帮您泡杯咖啡吗?”
身后的女声传来,单雾言才又将视线默默埋下。
三个人站成一排,单雾言站在最里的位置,景烟没什么太多的表情,只是应声点头:“嗯。”
楼层上升期间,单雾言宛若一层透明的玻璃,另外两人就像是没看见她似的。
“景总,瑞士来的那位今天也会加入面试吗?”
景烟余光扫过,“不知道。”
见着景烟像是兴致不高,助理也就闭上了想热聊的嘴。
十三楼的指示灯亮起,景烟第一个出去,然后再是一前一后的身后两人。
“咖啡麻烦你帮我送来办公室。”
助理抱着一大堆资料说:“好的,景总。”
单雾言单见此,声音不算太热络:“我帮你。”
助理这才注意到这人的脸,面前的人比自己高上一大截不说,虽是穿着白色体恤外面加了一件浅色衬衫,依旧盖不住这人的秀气。
很经典的程序员穿搭,可惜自己只是助理,真想借着帮忙谋个好印象,应该去刚刚离开的那位面前的。
这人漆黑而湿漉漉的眼睛让她有些无法拒绝。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今天过来面试的吧?”
单雾言点点头,放下了自己手上的东西,跟着帮忙分担了一些。
放了东西,两人去了茶水间,助理叫住了正欲离开的人。
“喝点什么?时间还早,休息会儿吧。”
“橙汁,谢谢。”
为单雾言倒一杯橙汁到是不难,可景烟的咖啡到是让她犯了难。她才来丰成不久,还不熟悉景烟的口味。
听上个前辈说,景烟喜欢自己冲泡咖啡,从未喝过公司的咖啡豆。但自己初生牛犊不怕虎,为了想让自己在上司面前表现得勤奋些,以至于刚才不顾死活的在电梯问了一嘴。
没想到真把自己给难住了。
万一踩到雷了自己就将万劫不复了。
见着面前女人思绪停滞在茶水台,单雾言突然说:“你试试蓝山,加一块方糖。”
助理扭头看向正在喝着橙汁的人,半信半疑,见着对方犹豫,单雾言也不再继续说话,她的建议只能给到这儿。
至于对方采不采纳,那就是对方的事。
见着已经离开奔向面试等候区而去的单雾言,助理才反应过来继续手上的操作。
或许她真的懂咖啡呢?
单雾言将自行车放在椅子旁,静静等待面试的那一刻。或许,那个时候,她才有更多的机会和资格与景烟直视。
面试算法工程师的一共有五十人,但聘请人数只有寥寥四个人。
作为医疗器械类的算法程序,比普通的要求更加严格和广泛。学历与工作经验自然是第一块敲门砖。
单雾言静坐那处,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被叫出去,她翻动着丰成从建立以来的所有资料。
旁边有人瞥了她一眼,虽然这资料是一旁资料架上的,但这些大家不都心知肚明。这人何必现在明面上表现出来…难道传唤的人见了就能在面试官面前拍上马屁了?
坐在旁边的男人没忍住说:“诶?你这时候才了解他们公司有什么用?这公司没什么的,跟波克德都不在一个档次上。”
单雾言轻飘飘的哦了一声,指尖继续翻动着。
见着有人也这么想,他说话声音也些微开始激奋:“单雾言认识吧?我在波克德的人脉,总部的CTO。”
听清楚了他的言辞,单雾言看了他一眼继而又接着撤回视线。
也许觉得自己牛吹大了,男人倾刻间安静了下来。
周边基乎所有人都在以学历什么排资论辈的时候,单雾言一言不发,喝着刚刚因为帮忙得来的橙汁。
“11号!单雾言!”
其余人跟着纷纷抬头,这个圈子的人谁不认识这个名字。
瑞士最大医疗器械公司波克德的CTO,也是IT圈近几年最炙手可热的一位。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单雾言将空杯丢进了垃圾桶内,收好资料最后原封不动的放回书架上。
知晓自己在正主面前拉了坨大的,刚刚那个男人脸色顿时难看了一个度。
进去之前,单雾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闷,没那么的无趣。
中间坐着副总裁,而景烟坐在男人左侧,其余人也同样坐成一排,与面试者形成一种常规的直视视角。
单雾言的视线并未着急落在景烟那处。
“单雾言?不对,应该称你一句单总。”副总裁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不好好待在你的波克德,怎么突然来了我们丰成?”
丰成也算得是国内属一属二的医疗器械公司,国内大多数公立乃至于民立医院都见有丰成的果实。
而今这位不请自来丰成自然是高兴的,但她来的方式过于粗暴简单,甚至于只是为了与其余四十九人,一同竞争研发部的算法工程师职位。
单雾言明眸盯着面前的男人,但余光里却有他旁侧那位女人的位置,声音不咸不淡:“想回国工作。”
出乎意料的回答。
目的简单粗暴到一种令人难以信服的程度。
以常人的思维来讲,应该没人会放弃国外的高薪高权的职位,而从头开始。
副总裁翻看着她的简历,这人的学历以及工作经验哪一条拿出来都能是碾压其余人的程度,他想不明白这人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中间坐着的副总裁问左侧坐着的女人,“景烟,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景烟与单雾言的视线对上,她的眸色稍加柔和却又很快消散,然后说:“能具体说说你应聘算法工程师的理由吗?”
“从头开始。”
所有人以为这人对于每个问题都会给出最合理的解答,但偏偏每次的提问她都答得简洁明了,一丝不苟。
就好像这人真就为了这份职业而来。
面试结束,单雾言合上门,好友群已然炸开了锅。
看了最新的几条她一头雾水,划动了前面的几十条消息,单雾言停留在一张照片上。
是李与发的,里面是陈燃躺在口腔科的治疗椅上,表情慌乱龇牙咧嘴,看似想让对方别拍的动作被镜头捕捉下来,而前面那张微笑着比耶手势的人是发照片的主人。
照片下李与发了几条消息。
【陈燃啊陈燃,没想到你也有今天。我们陈大主治竟然找我拔虫牙!哈哈哈哈】
后面不用看,单雾言都能知晓是大堆挑逗陈燃的话。偶尔夹了几句关心她面试怎么样的问题。
单雾言埋头立在窗边,身影挺拔,微风吹过她的碎发,半遮盖住那双如月映水的双眸。
【还行。】
【还行?是行还是不行?我姑奶奶在丰成,不然我帮你牵个线搭个桥?】
在群里跟单雾言如出一辙,八百年不怎么说一句话的陈燃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开始怼起了楼上的李与。
【以小言的资质,甩你八百个回合不带拐弯的。李与!你别把小言带坏了!】
【你神经病啊!我这不想着能让老单轻松点儿嘛!】
群里又开始劝这俩打住,不然这两人互怼就得盖好几百层楼的。但两人一拌嘴,九头牛都拉不回的劲儿,大家都是知道的。
【谢谢,我能处理好的。】
景烟见着立在逆着光影处的人,微微怔在原地。那人一抬头,她又适时收回视线,而后踩着高跟同身旁的助理一起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