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乍惊欢，久处亦怦然”
现在细细想来，初见的时候，好像并没有“乍惊欢”，只是单纯地吓到了苏唯。
但是第一次见面，也是长大后，第一次让他人瞧见了自己懦弱不堪的一面。
窗外的寒风呼啸，不知道谁留了一个空隙。风透过缝隙“呜呜”地吹，声音变大，吹进来的风也让苏唯浑身一哆嗦，停止了思绪。
季洵自觉地把那一点点窗户给严丝合缝地关住。
叶泽听到动静后看过去，看到季洵后嘴角压都压不住，语气悠扬，“阿洵，你也帮忙发作业？”
“怎么？我自己同桌我不得帮着？”
季洵说这句话时语气很痞，但字里行间里都透着点暧昧。
苏唯临危不乱地坐直了身体，看样子是在认真听课。
“滚。”季洵说道，然后酝酿了会儿睡意，整个头都窝在臂弯里。
下课铃响，同学们都准备回家。
苏唯好不容易因为上课而收回来的心，在看到季洵的那一刻防线又重新崩塌。
是不是只有在意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想起初见？
可苏唯和季洵的初见真的很不一样啊。正常的话都是在学校才碰面，而他们在校外就认识了。
苏唯回家的路上沉默无言，背着书包看着脚下闷闷不乐地往前走。
自从和庄琦谈完话后，她的心里就有一块郁结，像块石头一样，压在心里，让人喘不上气。
路过某处时，苏唯下意识停下，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瞥。
那是自己第一次喝醉的地方，也是季洵给自己摘芒果的地方。
现在已经不见那绿油油的枝叶，它们都已掉落，回归故土，只徒留下孤零零的枯藤和虬枝。
苏唯也不知为什么，这么冷的天，她竟然选择坐在那一层台阶上，任由冷风吹打自己的脸颊。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使自己更加清醒冷静。
其实那天庄琦还有几句话。
“你又不能保证他不喜欢你。”
“你不是学习第一重吗？”
“你如果真的不喜欢他，就保持点距离。”
“至少不要让别人误会。”
他们之间干了什么事情很容易让别人误会？
苏唯又想到了今天叶泽和田优优之间的事情。
挺明显的。
顿然，苏唯恍惚。
是不是在别人看来，她和季洵也是如此？
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起初苏唯觉得这题是道无解题。直到看到叶泽转过头来对季洵调侃的表情时，她才依稀察觉到了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好像确实是被误会了的样子。
仅仅是误会吗？还是故意而为之？
还是不得任何解释。
苏唯一直在想，他们之间不是很正常吗？处理两人的关系时，她都是按照和其他人一样处理的。没有特殊。
但今天季洵回复叶泽的那句话，让苏唯发觉，她是正常的，但他不一样。
之前苏唯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好像因为季洵的存在，导致在别人面前多加了一层滤镜。
那她呢？
苏唯仔细思考，她自己好像并不喜欢季洵。
可能是因为天天见面，并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她才会下意识否认。
但今天上午自己刚跟庄琦否认过了，可当下午见到季洵时，以及季洵帮自己发书时，她的内心都像上了蜜一般甜。
这个是喜欢吗？
苏唯不知道，也不想承认。
但是今天看来，是必须要解出这道题了。
苏唯人生中第一次遇见的情感问题。
苏唯想着以前种种，越想脸越热，连打在脸上的风都干燥许多。
喜欢吗？是有点点。
再往前，好像是挺喜欢的。
不行，不行。
苏唯猛地摇摇头，内心迅速否决。
不能喜欢，不能喜欢。
她手心一紧，干脆下决心，使劲给自己灌输着觉得正确的思想，“对，就是不喜欢。”
可是，喜欢，是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了吗？
苏唯打住此刻的想法，睁开眼准备向前。
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季洵就在离自己一米处的地方干站着。
这算什么？见到了自己此时此刻最想见到的人？
解铃还须系铃人，可苏唯此刻并不想面对他。
由于刚刚才想过“喜欢”这个敏感的话题，苏唯连见到季洵时，心里都怀着愧疚，不敢直视他。
现在正好是应验自己“不喜欢”他的时候。苏唯鼓励着自己不要那么怂，让自己更加坚定点。
她埋头看自己的脚尖，明显感受到了季洵看到了她，而且还朝这里走来。
于是苏唯耐下心，强迫自己直面季洵，这样才能证明内心的结论。
可季洵的脚步越近，苏唯的心就越乱。
直到看见一双白色板鞋停在自己面前，凌冽的气息逼近，苏唯才略微抬起头，从下往上，看到了季洵流畅硬朗的下颌线。
季洵俯视着苏唯苍白却又有点绯红的脸，怎么想也想不到一个正常人会在冬天坐在外面吹冷风。
“想什么呢？”季洵居高临下打量着抬头的苏唯，“这么，深思熟虑？”
苏唯抿唇，认命般地重新低下头，内心不断腹诽。
“能想什么？想你这个魂飞不散，无处不在的人呗。”
苏唯的心由于受到了内心的刺激，一切感官都在不断放大。
她听到了自己的心在猛烈地跳动。
一个已经逃不了否认不了的结论就闪在脑海里，但苏唯并不想承认。
“你就是喜欢他。”
“别挣扎了，谁叫你正准备‘逃避现实’的时候，现实就出现在你面前了。”
“这就是命运。”
对啊，正当苏唯决定自己不喜欢季洵的时候，季洵却如料定了什么事情一样，神一般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就是宿命吗？
最终还是自己深陷于“爱河”之中，无法自拔，选择停止挣扎。
季洵没什么话要说，却自然地坐在了苏唯身旁，长腿无处安放，就任由着它往前抻。
良久，苏唯思忖一会儿，问了季洵一个问题。
“季洵，你听我说个故事？”
季洵不理解地笑了笑，“干嘛突然给我讲故事？”
“现在不是没事干，坐在这里吗？”苏唯语气有些生硬。
“哦。”
“我有一个朋友……”
季洵听后扯了扯唇，不是讲故事吗？
“她学习应该不错，”苏唯努力地对号入座，尽量让自己看来像是在复述别人的事情。
尽管这是自己的真实经历。
“她突然一天惊异地发现，自己喜欢一个人。”
“嗯？”季洵有些讶异，看向苏唯，很有情绪价值地问，“为什么是突然发现的呢？”
“怎样发现的？”
苏唯听着季洵一连串问题。
本来想着他会对这件事情感到无聊的，没想到他这么配合。
但她无意间往身边看，却瞥见了少年炽热的目光至始至终都落在自己身上。
苏唯不敢继续看，仿佛怕被季洵看透自己心底刻意隐藏住的“秘密”。
“呃……应该是有同学说出来了，说他们之间的行为有些近。”
“然后呢？”
“她也不太清楚是不是喜欢他，因为她也怕这件事情会影响学习。”
“喜欢就是喜欢呗，这是下意识的，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季洵满不在意地看向天空，感觉说出来的话像是废话一般不重要。
但这句话却不偏不倚，戳中了苏唯小鹿乱撞的心。
季洵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虽然学习不太好吧，但他体现出来的文化教养和内涵，都是从书里学不来的。
苏唯沉默几秒，泪花不知何时在眼里流淌。
真的吗？她是不是真的要体验这种，所谓：患得患失的喜欢了吗？
“但，这并不影响学习。”
季洵见苏唯久久不说话，安慰的话脱口而出。
“如果急忙否认，你确定不会后悔，给青春留下遗憾吗？”
“青春本来就是各种情感交织在一起才丰富多彩，才值得人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不然为什么有这么多人都想再来一次？好好体验人生呢？”
“人生其实最重要也是最美好的一段，就在我们这。”
不知为何，苏唯听着季洵说的话，感觉自己真的要深陷其中。
苏唯眼神涣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泪彼时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季洵忽然回头，苏唯连忙把头埋在自己的膝盖那边。她也不敢擦眼泪，怕暴露自己。
“喜欢不是件丢脸的事情，也不是件值得掉眼泪的事情。”
季洵看着女孩低下来的头说道，感觉像是看透了她似的。
“这是青春的正常表现，也是热烈难忘的。你要好好珍惜这一次。
因为这可能是你生命中为数不多，且记忆犹新的一次轰轰烈烈的爱恋。”
苏唯认真聆听着季洵说的每一句话，感觉像是在听一个大师讲课一般，说的每一句话都好有道理。
但她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吸了吸鼻子，转头狐疑地盯着季洵，声音有些嘶哑，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什么是‘我’？”
季洵哂笑一声，语气玩弄，毫不保留地戳穿。
“我之前就爱讲我自己的故事，还总拿‘是我一个朋友’的缘由说出口，给他戴上不该戴上的帽子。”
此刻，苏唯并没有没听出季洵的话里有话。
只是气馁了下，但心里属实好受一些。
原来季洵才是她人生中的情感大师啊。
苏唯正准备收拾收拾回家了。
季洵则坐在身边，若有所思，深不见底的眼眸认真地看向身边的人。
他语气深沉，只一句话便打破了苏唯心里刚竖起来的高墙。
“所以，你喜欢谁？”
*
苏唯并没有回复季洵。
现在内心的郁结解开，整个人都畅快了不少。
只是褪去了燥热，才真正感受到了盛淮的冬天是真的寒冷，而自己还在外面呆了那么久。
可是苏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感，虽然是正面直视了，但是却忽略了一个青春期女生都格外在意的一个问题。
自己喜欢的人是不是也喜欢自己？
苏唯没关注这件事情，但心里却没有因此有任何不快。和之前一样，只是认清了现实，多了一层“喜欢”的滤镜而已。
晚上的时候，苏唯刚洗完热水澡，正坐在课桌前准备刷一套数学试卷。
此刻，手机来了一声消息。
苏唯点开来一看，瞳孔骤然猛缩。
没想到自己那么不争气，连看到他的名字时，心还是会不受控制地跳。
〖禾子季〗［怎么样，想好告诉我了吗？］
苏唯略微不服气地嘟着嘴。
他怎么还这么穷追不舍，非要问出来点什么吗？
〖安然〗［真的是我的朋友］
〖安然〗［我怎么可能知道？］
死鸭子嘴硬，但季洵还是不忍拆穿，只得妥协。
〖禾子季〗［好吧］
苏唯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大树发呆。
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她在键盘上敲着，然后仔细确认一番，最终还是发出去。
她想知道为什么。
〖安然〗［你怎么知道是为数不多，记忆犹新还轰轰烈烈的爱恋］
季洵嗤笑一声。记得还挺清楚？
早知道当时再讲点什么引导她一下了。
过了几秒，苏唯原以为对面不会回答，刚放下手机，它就响起声音。
苏唯点开来，目光起初不在意地投过去。
结果，整个人因为这短短一句话，热意迅速蔓延至脸上，立马就要在原地爆炸。
〖禾子季〗［因为你那朋友遇见了我］
*
隔天是周末，苏唯早早起床，沈韵还在厨房里忙碌。
她趁着空闲，拿起耳机听听力。
听力听完，手机自动切换成第一首歌。
苏唯听到了熟悉的前奏，本想赶快按停，可当听到歌词后又不舍离开。
于是选择放松一下，在冬日的清晨里，听着自己最喜欢的歌。
我们变成一对差点缘分
装成朋友少点天份
坦然不是每个人都能
我们结成伴趟过的天真
没了天真选择孤身
以为成熟需要不诚恳
你也不承认
自己会失衡
坚持着分寸
却又依赖着余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