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那句炸雷般的“秤砣亮了!”,裹挟着老何叔尚未散尽的血腥气和废墟里的硝烟尘埃,狠狠砸在0451粮库死寂的冻土上。
所有生音瞬间蒸发。
毒雾在惨淡晨光里凝滞,呛人的硫磺和化学烧灼气味仿佛被无形的冰块冻住。工作组成员脸上公式化的冷硬、工人眼中濒临爆裂的悲愤、安全总局队员绷紧的肌肉……一切定格在那柄半埋毒泥、砣面蒸腾着诡异暗红血气的扳手铁砣之上!那血光不耀眼,却如同烧红的铁针,扎穿了工作组坚硬的外壳,刺入杜锋心脏最深处。
他脸上那层代表国家机器的、无懈可击的霜壳,第一次出现细微却无法忽略的……裂纹。
沉默只持续了不到五秒。对杜锋而言,却漫长得如同在深渊的刀尖上行走了一程。他紧抿的嘴唇微微一动,喉结生涩地滚动了一下。没有长篇大论的解释,没有推诿责任的说辞,那双精干深沉的眼里只剩下一种被绝境逼出来的、近乎冷酷的决断。
“A区封锁解除。”杜锋的声音不高,每一个字却像从冻土层里抠出来的冰坨,砸得空气嗡嗡作响,“B区,C区最高等级污染隔离继续!安全总局负责警戒线!工作组全体——”他猛地侧身,布满血丝的目光扫过身边表情各异的部下,那目光如同一把刮骨钢刀,“分成两组!”
“一组!就地取样!土壤、毒泥、水!所有肉眼可见的残留物!特别是……”他布满细碎伤口的手指猛地指向深坑底部那柄被老何叔心头血浸泡过的扳手铁砣,“那个砣子!戴最高等级防护!用独立密封容器!封存!编号!我要看到昨天、去年、甚至十几年前的批号数据!每一粒铁屑的来路!半小时内送到车上最高级别保险箱!直接封存运回部里!”
“二组!技术支援队!跟着我!”杜锋不再看任何人,沾满泥泞和不知是谁血点的皮鞋踏过染血的冻土,走向那片被强行撕开的死亡裂口。他的声音压低,却更加清晰,“设备打开!光谱分析!同位素追踪!扫描范围,地下结构!给我查!这毒窝子底下,除了填埋的垃圾和废料,还有没有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有没有……人为的容器腔室!有没有埋下去的……账本?!”
账本!
在场的少数几个核心工源老成员,瞳孔骤然紧缩!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0451粮库的秘密账本!那本压在滨江老工人心头十几年,刻满了屈辱和被掠夺的“黑账”!它真的存在?它还在?它就在这里吗?!
几个工作组核心成员脸色瞬间煞白,显然对这个词背后的分量心知肚明。
王猛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在杜锋决绝的背影上,再扫向那些瞬间提速、开启精密设备的技术人员。他没有说话,布满老茧的手狠狠抹了把脸上刺痛的烟尘血污。山哥用命给滨江撑开的口子,何叔用血撕开了工作组铁板,这铁砣的重量,现在……终于要压到它该压的位置了!
咔嚓!咔嚓!
瑞士疗养院重症监护室。
床头柜上,那个几乎被暗红锈迹完全覆盖的磨砂玻璃瓶……
瓶身蛛网般的裂纹……
猛地向四周蔓延开去!
如同坚冰内部承受不住巨大的应力……
无声地撕裂!
瓶底深处……
那轮灼目的金红色铁砣烙印……
如同熔炉核心……
光芒……更盛了一分!
病床上。林小山的身躯在厚被覆盖下……
不易察觉地……
绷紧了一瞬!
那只砸落在身侧、被血色面罩笼罩的面容下方……
枯槁的右手……
扭曲僵硬的指关节……
极其极其微弱地……
向内……蜷缩了一下……
仿佛在虚空之中……
重新握住了某种沉重的东西!
滨江银行。顶层私人会客室。
厚重的防弹玻璃隔断的喧嚣被尽数压下,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雪茄的醇香和一种令人心跳加速的金权躁动。橡木长桌另一头,滨江分行的行长沈国栋,这位滨江地面金融王国名义上的掌控者,此刻脸上却堆满了一种近乎谄媚的、讨好的笑容。他殷勤地将一份刚打印出来、带着微热的财务报表推到威廉面前。
“威少,您看,三天,就差三天了!”沈国栋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兴奋,“工源集团那几个过桥的大单子,资金链已经绷到了极限!利息,那是天价!只要滨江银行明天一早……嘿嘿,”他做了个优雅的刀劈手势,“准时发出正式的债务催告函,同时……按照我们的约定,‘应监管部门要求’,对他们的所有账户进行‘保护性冻结’……” 他凑近了一点,雪茄味更浓,“整个工源,就是锅子里的肥肉!分崩离析!所有优质项目,包括那个眼看到嘴边的工源大厦二期核心地块……都是您的盘中餐!只需要您……”
沈国栋搓了搓保养得极好的双手,眼中闪烁着对权力和财富赤裸裸的渴望:“您跟京里打声招呼,我这个分行行长的位置……明年挪到总行做个实权副行长……就行!这对威少您来说……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威廉身体深陷在昂贵的意大利真皮沙发里,指尖夹着的雪茄,烟灰已经积了长长的一截。他没有看那份报表,深邃冰冷的蓝眼睛,穿透袅袅烟雾,落在沈国栋那张写满贪婪和献媚的脸上。那眼神,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像是在观赏一只努力献宝的鬣狗。
忽然,他放在手边的加密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一下。一条极短的加密信息:【巢穴:工地0451节点:意外爆发。工作组成立最高级别行动组进入。触发点:铁砣实物暴露。工人:极端情绪。目标熔铸计划:现场恢复?风险评估:7级(极高)。应对预案:金蝉脱壳—C级启动?请指示。】
一抹极淡、却极其危险的阴鸷掠过威廉那双蓝宝石般的眼底。滨江工人……铁砣?又是那块该死的铁疙瘩!0451……那帮贱民的骨头,硬得让人厌烦!
他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再次落在沈国栋那张写满期待的脸上,嘴角缓缓勾起。那笑容,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如同西伯利亚冻原深处的寒冰。
“沈行长,”威廉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贵族式的漫不经心,“你刚才说……‘动动嘴皮子的事儿’?”
沈国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一股不祥的预感猛地攫住了他心脏。
威廉优雅地掸了掸雪茄那长长的烟灰,带着毁灭性的轻松:“你说得对。对某些层面的人来说,一句话,一张条子,像你这样位置的人……换十个八个,也不过是指尖漏下的灰烬。”他微微前倾,冰蓝色的瞳孔如同万古寒潭,清晰地映出沈国栋脸上瞬间褪尽的血色和急速放大的恐惧。
“那么现在,”威廉的笑容愈发优雅,也愈残残忍,“我正式通知你——”
他吸了一口雪茄,缓缓吐出烟雾,看着烟雾在沈国栋眼前扭曲消散,才慢条斯理地吐出后面的话语:“沈行长。我对一个……办事不力、弄丢了关键信物(铁砣)、竟然被一群底层贱民和所谓的工作组找到并拿出来做文章……甚至危及到我‘金蝉脱壳’核心步骤的……代理人……”
威廉故意停顿,欣赏着沈国栋面如死灰、嘴唇嗫嚅却发不出声音的极致恐惧。
“没有任何兴趣再保。”他微笑着,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宣告了这个滨江金融巨头末日的判决书。
“威少!不!不能!威廉先生!我……”沈国栋的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烙铁堵住,声音扭曲变形,失态地想扑过来抓住威廉的手。
“嘘——”威廉竖起一根修长的手指,抵在薄唇前。那姿势极其优雅,带着致命的压迫力。“至于工源集团……滨江银行……”
他的目光终于落到了那份被沈国栋推过来、此刻却像废纸一样摊开的财务报表上。
他伸出手。
沾着雪茄冷冽气息的指尖……
没有去拿起那份报表……
而是……径直……
无比精准地……
拈起了旁边……
一支为贵宾准备的……
沉甸甸的、纯铜包金、铭刻着滨江银行徽记的压纸签筒!
然后……
威廉脸上那抹残忍的优雅倏然消失!如同暴怒的冰海之上浮起致命的飓风!
“滨江银行?”
他用那支沉甸甸的签筒狠狠戳在报表上“滨江银行”那几个金光闪闪的印刷体大字上!力量之大,坚硬的铜角瞬间刺穿了纸面!发出“嗤啦”一声刺耳的撕裂声!
“和你一样……”
威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暴戾和绝对的轻蔑!
“也是一堆——没用的垃圾废纸!”
“啪——!!!”
一声脆响!
那份凝聚了沈国栋全部希望和交易的财务报表!
被那支沉甸甸的铜签筒!
狠狠钉穿!
牢牢地……
贯穿了桌面!
深红的木屑……
无声地迸裂开来!
工源大厦工地。
西南角那道巨大的裂缝,如同被巨斧劈开的创伤,依旧狰狞地敞开着。只是此刻,在其深处暴露的断骨处,一种震撼的、悲壮的、象征绝处求生的画面正在上演。
滋——啪!滋——啪!
刺目的电焊弧光如同撕裂黑夜的闪电,反复切割着弥漫的粉尘!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沉闷如重锤敲打铁砧的巨响!
巨大的、散发着暗红色高温余烬的特制弧形钢板,一块接一块!带着0451粮库基座钢板上特有的、经过熔炼也未曾彻底消磨干净的暗红血指印痕迹!被吊装到位!
那是最顶级的焊工!穿着厚重的银色防火工装,如同覆盖着月光的战神!他们的身影在电火流光中屹立,手持焊枪如握圣剑!每一次焊条触碰到冰冷断裂的钢筋和滚烫血钢板边缘的瞬间!
滋啦——!!!
炫目的白炽光芒暴起!带着一种撕裂一切的能量!仿佛将最后的热血和意志都灌注其中!
暗红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钢板边缘被高温烧灼、融化!与下方暴露的、同样滚烫的工源柱基断裂钢筋——那些曾被嵌入毒物试图摧毁的筋骨——熔融!焊接!深深地、不可分割地重新咬合在一起!
那焊接点熔合的瞬间……
一股肉眼无法看见的……
凝聚了数万滨江老工人屈辱、挣扎、血泪和最后希望的精神洪流……
仿佛透过这滚烫的钢水和电弧……
猛烈地撞击在工源大厦坚硬的核心上!
瑞士。
磨砂玻璃瓶瓶底深处。
那枚灼灼燃烧的金红色铁砣烙印……
光芒……骤然凝实!
如同血铁铸入!
瓶身蔓延的蛛网裂纹……
无声无息地……
停止在爆裂的边缘!
滨江银行顶层。
那支纯铜签筒深深扎入报表贯穿桌面的伤口里……
一丝极其细微的……
暗金色的奇异纹路……
如同拥有了生命般……
正从钉穿桌面的签筒底部……
极其隐秘地……
向着报表上“工源大厦”项目那几行墨字……
无声地……
延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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