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生怕太后发难,不敢耽搁,速速让凤栖宫的人把昏厥的贵妃放上轿撵给抬了回去,他自己则赶回麒麟殿禀报陛下。
太医从寿安宫追到凤栖宫,诊断是,急火攻心。相当确诊,昏厥是装的,但差点气死是真的,傻逼高贵妃!
“正派,哪里正派啊!就这种卑鄙的手段,她就该被逆袭!”
“嘘,嘘!小点声。”胭脂赶紧捂住她的嘴,“你冷静一点,未必是卑鄙。你想想,这么好的机会,太后完全有可能锤死贵妃,她不可能无缘无故饶了你,她图什么?”
“可是……”奚汐懂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可就算太后居心叵测,知道了揣在心里就行,需要把太后气死吗?就像太后说的,她还不是皇后,现在就和对方针锋相对,对她有什么好处?
奚汐吸了吸鼻子,她只知道抖机灵没有好果子吃。
剧本大神狠狠给她上了一课。她想和太后讲和,想和太后搞好关系,但这违背了剧情的走向,所以她一抖机灵,剧本立刻让高贵妃出来修正。结果非但没有和好,关系更加恶化。太后之前只是厌恶她,现在恐怕是想撕了她。
“长明宫除了派太医来,到现在还没有别的旨意?不是说要我回宫问话,人呢?昨晚的事,今天的事,都还没说什么?”长明宫过于安静,她越来越不安。
胭脂摇头,“兴许陛下还不知道你对太后干的好事。”
“魏忠当众看着,他能不知?”奚汐道出心中的疑惑,“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高贵妃三番五次顶撞太后,他没有任何劝阻,好像就乐意看高贵妃和太后干架一样。”再怎么宠爱白月光,也要劝一下拉一下吧。
胭脂不以为然,“你忘了你怎么顶撞他的?他骂你还是罚你了?”在她看来不就是昏君无底线的纵容呗。
奚汐摇着头,“不一样,反正很怪。我老大……就是我部门经理说,当一件事的结果你想不通原因的时候,或许这结果就是原因。”
胭脂眼睛一睁,“你是说,陛下不希望你和太后……和睦?”
奚汐点头,“有这种感觉。”
这感觉可不好,胭脂喃声道:“那这就……复杂了。”
贵妃和主事女官正在说着话,门忽然被撞开,一名宫女慌张地冲了进来。
胭脂看清来人当即怒斥:“芳华,你放肆!”
胭脂是凤栖宫从六品主事,兰宜是正七奉侍,芳华只是没有品阶的殿外宫女,平日连内殿都进不得,此刻却胆大地冲进了贵妃的寝房。
奚汐见她一脸惊惧,知道出大事了,赶紧安抚她,“芳华别着急,慢慢说。”
芳华扶着屏风喘了几口气,眼睛看着胭脂:“姑姑,御龙卫来……来人了,要带你走!”
“你先出去。”等她退下,胭脂迅速把门锁上,转头颤声道:“长话短说,昨晚在翠竹园,陛下让‘清场’,兰宜那几个全被御龙卫带走了。”
奚汐惊道:“她被带走了?”她原以为兰宜今天休假。
胭脂握紧双手让自己镇定下来,“以前但凡被御龙卫带走的人,后来就再没见过。我以为我猫着没被发现,看来也没有逃过。我……我应该死不了吧。”
“你昨晚也在?!你不是在宫里筹备品茗会吗?”奚汐的脸色比她还要,“昨晚看见的人,都要……要灭口?”
“殿下。”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两人赶紧住了口。
“卑职等奉旨拿人,不便入内,还请殿下放她出来。”
胭脂抓紧奚汐的肩头,用从未有过的厉声说:“我现在还死不了!你千万记住,不要管别人,顾好你自己。晋王的事看来非同小可,不要当儿戏,顾好你自己就行,知道吗!”
听动静外面的人就快撞门而入,胭脂想再叮嘱几句,可是没时间了,只能开门走出去。
奚汐像被投入了冰池中,周身阵阵寒意。她之前还觉得奇怪,过去这么久皇帝还没来找她兴师问罪,原来人家只是给她上吊喘口气的时间。这不,连御龙卫都来了。
这么大的丑事,皇帝不可能轻饶她。这个世界上位者的生杀之权,她已切身体会过。这回是背叛皇帝,给明吟渊戴绿帽子,御龙卫拿人后全部灭口也说得过去。
奚汐看着十指上清晰可见的红色针眼,想到胭脂可能受到的刑罚,一头冲了出去。
“慢着!”她叫住了那身着麒麟绣袍的人。
为首的御龙卫转过身,锐利的双眼令人不寒而栗,“贵妃应当知晓,我等只奉天子之令。”
御龙卫谁的命令都不听,只有皇帝能够对他们下令,而且是亲自下令,连别人传达的圣旨和口谕都不行。
她突然想到怎么能够迅速找到皇帝,“本宫只是想问,几位大人从何处来?”
“麒麟殿。”
“谢过。”奚汐没再和他们纠缠,看了眼被押解的胭脂,提高裙摆向外殿奔去。
她没有传辇,那些抬轿子的慢吞吞的,没她跑得快。可没跑多远,她便扶着边墙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既是累的也是哭的。
“娘娘——”好在内侍带着轿辇追来了。
奚汐跨上去压着哭腔说:“去麒麟殿!要快!”
※
麒麟殿是朝堂之外皇帝召见朝臣商议国事的地方,像是大一点的御书房。
魏忠正候在殿门外,远远瞧见是贵妃的轿辇,立刻叫门进去禀报。
奚汐跑了一会儿又心急火燎地赶过来,等到了麒麟殿已是汗流浃背。她也知道这里是皇帝和朝臣的地盘,许多妃嫔一生都未到过此处,但人命关天,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魏忠替她推开了殿门,“殿下,请。”
“多谢魏公公。”奚汐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气才跨进门去。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走进殿内,到了殿中央便跪了下去,再标标准准地磕了个头:“叩见陛下。”求人就要有求人的姿态,既然她今早还能从凤栖宫的床上醒来,意味着还有求饶的机会。
殿内毫无声响。
明吟渊转开目光,不忍看她挂着泪痕的脸。
站在龙椅旁的谢知言不由得往边上挪了一步。他与天子、高若溪、沈嫣然四人一同长大,从小已习惯高若溪抬着下巴看他,受了这一拜真觉得要被雷劈了。
奚汐抬起头才看到殿内除了皇帝还有三人,谢知言一个,另一个男子跪在他左前方,旁座上还有一名中年美妇。
美妇她记不太清,但数着她头上的凤钗有七尾,再结合今日的主题,奚汐猜到这应该是惠贵太妃,那么地上跪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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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就是……
定睛一看,如遭雷击。
跪着的男人僵直着身体看着正前方,未曾转头看她。而从这个角度看去……她刚才怎么没发现,这是奚泽啊!
下一刻,她就像昨晚发疯一样,不顾死活地冲了过去。抓住他的肩膀一把将他薅过身来:“奚泽……”瞬间呆住。
不是奚泽!天,会有这种事?!
从侧面看他,不论是体形、头形还有五官的轮廓都是奚泽。看到正面,竟和奚泽有七八分相像,但明显不是奚泽。奚泽长得更粗犷英气,而这人更精致俊美,显得阴柔了些。总之,如果从正面看,她应该不会认错。她想起了,昨晚她也是从这个侧角看到男人……
殿内,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奚汐仿佛被点了穴,抓着男人的手还放在原位,背后的冷汗齐刷刷出来,完犊子。
她和晋王这对奸夫淫.妇的罪名怕是要坐实了。
一声抽气声后,惠贵太妃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痛呼道:“陛下快些惩治这孽障吧!”
明吟渊起身离开龙椅,避开她这一跪:“贵太妃何至于此。”
谢知言是外臣不便搀扶,忙道:“晋王殿下,还不快扶起贵太妃,休要折煞了陛下。”
“母亲莫要为难陛下,快起啊!”晋王赶紧跪走过去托起母亲。
惠贵太妃却把身子一侧,不让儿子搀扶,抹泪说道:“只求陛下可怜老身生了三个,只长成这一个独子,能否开恩留他半条命?”
奚汐记起了她的身份信息,她是差点成为太后的人。
前朝将贵妃作为皇后的‘继承者’,一旦皇后崩逝或被废,贵妃便顺理成章上位成为新后,这种规矩导致了后宫前朝惨烈的厮杀,鉴于此,大昭朝并不轻易册封贵妃,高贵妃这种白月光除外。
大昭朝虽有四妃的编制,但先帝在世时,妃位只有五皇子的母亲淑妃,她是当朝唯一的二品妃,也是明吟渊最名正言顺的庶母。先帝临终前硬将寿安宫的那位册封为后,也将淑妃抬为一品贵妃,若非如此,如今的太后恐怕是她。但为了昨晚的事,惠贵太妃竟也跪了皇帝,可想而知这是捅破天的事。
明吟渊并不答腔,冷硬的表情并未因贵太妃的哀求有一丝变化。
惠贵太妃虽被儿子托起了身,仍是躬身哀求:“恳求陛下垂怜老身,给这孽子留一条命,求陛下垂怜!”
眼见惠贵太妃也这般卑微地哀求皇帝,奚汐抱紧了胳膊。太后让她来求皇帝,说的好像很轻松,可贵太妃尚且如此,皇帝能饶过她吗?皇帝绕不了她,她宫里的人就活不成。
“活不过两集……”她想起胭脂嘲笑她的话。
她现在是不会死,可别人呢?胭脂被架走时不管自身死活,只叫她顾好自己。还有兰宜,这些日子她们朝夕相处,怎能说毫无情谊。别说兰宜和那些宫人,就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那也是命,是人命。
简衣素髻的她红着眼眶,无助地站在殿中央,一张脸上满是惧意,明吟渊再难无动于衷。正当他要开口时,只见她的目光移到桌案上,接着她走过去拿起那方砚台,再慢慢走回来……
“贵妃?!”
那方砚台砸在了晋王的额头,谢知言飞身过去也没来得及拦住发疯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