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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第 111 章

作者:格兰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寒冷的气体通过呼吸进入肺腑,在体内流转一圈后,再次化作白雾从口鼻溢出。


    他烦躁的感觉才有所缓解。


    向越吟站在向家的大门口,在门的这一侧一片漆黑。


    他知道向以桃不在家,但向似锦在家。


    眼睛的酸涩牵连着神经,让他头疼不已。


    可他不想闭眼。


    只要闭上眼,眼前的一片漆黑中就会浮现严家人丑陋的嘴脸——


    他坐在八岁前最熟悉的位置上,立场与幼年的自己不同又相同。


    徐瑞云陆陆续续地端上一些称为“他爱吃”的菜肴,但频繁动筷的人,是严智渊;


    严力勤向着严家络绎不绝的亲戚,介绍着,这是他们走失多年的儿子,夸着他是市状元,但是被恭维的人却是严力勤;


    而严智渊,坐在他的身旁,翘着二郎腿,频频抖腿。


    简陋的小土屋已经翻修成了两层自建房,但依旧弥漫着那让向越吟作呕的潮湿味、烟味。


    医院的实习一结束,向越吟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宁城。


    他不想来严家,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向越吟不想让向以桃知道他们之间的这段亲缘关系,从最开始就建立在欺骗之上。


    他也不想让严家人再次打扰向以桃与向似锦的生活。


    所以……


    只要他牺牲一点就好了。


    严家人对他有所图,但所图只是利益,而非感情。


    向越吟轻车熟路地走进屋内,在黑暗中扫了一眼悬挂在客厅的钟表。


    时间很晚了,不知道似锦睡了没有。


    他抱着这样的想法,一路上楼,来到了向似锦的卧室边。


    他犹豫再三,但悬在门边的手,却迟迟没有落下。


    向越吟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想,算了,明天再见吧。


    但他刚放弃了敲门的想法,屋内向似锦的动静就隔着木板传了出来——


    那先是一阵突兀的落地声,随后,是向似锦喋喋不休,却听不出一丝愤怒的抱怨。


    而这些抱怨中,总是频频出现一个人的名字——林千礼。


    他愣在原地,那因忙碌而被短暂忘却的情绪,再次卷土重来。


    他分明已经决定放弃,可他——


    向越吟沉浸在他纠结的小世界中,并未察觉屋内的碎碎念已经被逐渐靠近门边的脚步声取代。


    “吱嘎”一声,门从内被打开。


    满脸通红的向似锦,闯进了他的眼底。


    “哥?”她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


    向越吟深沉的眼眸扫过向似锦,除开她脸上那有些别扭的红晕之外,一切如常。


    视线越过她的肩头,他看见了向似锦卧室窗边还未来得及关上的窗户。


    好冷啊。


    这么冷的天,她的脸为什么这样红?


    向越吟的喉结上下一滚,他必须压下心上的异样,“刚回。”


    他朝向似锦扯出一抹轻浅的笑容,语气故作松快,“本来是想来看你睡没睡,结果听见你在屋里骂林千礼,怎么了?这小子又惹你生气了?”


    他话音刚落,向似锦的脸更红了。


    她的眼神飘忽不定,视线先是扫过脚上的拖鞋随后又落在了向越吟的肩头,但就是不看他。


    向越吟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那些许黏附在毛绒拖鞋表层的水泥灰。


    不属于卧室的墙灰,寒冬夜晚大敞的窗户,以及一脸反常却故作自然的向似锦。


    几乎是下一秒,他就猜到了答案。


    心上泛起一丝苦涩,向越吟强压着情绪,问:“你准备去哪里?”


    向似锦被他问得一愣,眨着两只大眼睛与他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直到指腹摸到了自己发烫的面颊,才猛地回过神。


    她心虚地开口:“去洗脸啊……”


    “好。”向越吟往后退了一步,“那你快去吧,我先回屋了。”


    “嗯。”向似锦有些忐忑地从他的身边擦身而过。


    但随着她每靠近一步浴室,她心里象征着不安的嘀咕声就越大。


    果然,在她停下脚步的瞬间,向越吟平静得几乎没有波澜的语调在身后响起,“似锦。”


    “到!”向似锦瞬间绷直了身体,转过身。


    向越吟松开了握着行李箱的手,朝她走来。


    他快步走到了她的身边,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前,给了她一个浅尝辄止的拥抱。


    他的身上带着一种风尘仆仆的陌生气息,让向似锦身形一怔。


    她看着向越吟,突然有些奇怪,问:“哥?你怎么了?”


    “没事。”向越吟咧嘴一笑,“我只是在想,你好像很多年没抱过我了。”


    他松开了向似锦,眼底悲喜不明,“你记得吗?小时候每一次快过年的时候,你都会给我一个拥抱,然后告诉我——恭喜你向越吟,你又拥有了一年的家人。”


    向似锦想,是有这么回事。


    因为向越吟刚来向家的那几年,他总是小心谨慎、患得患失,并且自毁情绪严重。


    而她也是偶然发现,那个嘴上总是嫌弃她的哥哥,会在她察觉不到的地方留意她、观察她、保护她。


    于是小小的向似锦就想了这么一招——


    给他一个拥抱,让他相信自己是被爱的。


    只是后来,随着彼此相处时间拉长,向越吟身上那些不可控的负面情绪也逐渐消失。


    这每年一个拥抱的惯例,也被向似锦抛诸脑后。


    回忆戛然而止,向似锦对上了向越吟的目光,露出了一个了然的微笑。


    她往前走了一步,像小时候一样大大方方地给了抱住了他。


    她抱着向越吟,温声道:“恭喜你,向越吟,你原来已经拥有向似锦这么好的妹妹十三年了。”


    没等向越吟回应,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背,继续说:“也恭喜向似锦,能够拥有像你这样好的哥哥十三年。”


    “妹妹很幸福,希望哥哥也能够幸福。”


    尾音落下,苦涩的感觉在瞬间爆发。


    它们一路顺着心脏向上,扼住了他的咽喉,麻木了他的四肢——


    没有向以桃与向似锦,向越吟就不会有一个真正的家。


    因为有她们,严书才会彻底消失。


    他沉溺于这份本不属于他的亲情,也因此被困住、拴住,甚至为此放弃了他年少时最懵懂的情愫。


    他一边心有不甘,一边又甘之如饴。


    爱情的贪念、妄念与亲情的依赖、渴望就如天平两端的砝码,它们各自为营,掣肘着向越吟。


    林千礼心思的显现,让天平开始倾斜,而现在,严家人的介入,又再次拨正了天平。


    向越吟赌不起,他只能在这个位置上,他不能失去她们。


    向似锦松开了向越吟,她笑着拉起他的手,两人简单地碰了个拳,“我们永远都是彼此最重要的家人。”


    “是啊。”他抬手揉了揉向似锦的脑袋,说:“我们是家人。”


    我以兄妹的名义对你的感情横加干涉,妄想用兄妹二字拴住你,但其实,被困住的是我自己。


    向似锦站着,点头如捣蒜,“嗯嗯嗯——上哪儿找我这么聪明伶俐、机智可爱的妹妹呢。我可是宝贝~”


    “好,聪明伶俐、机智可爱的宝贝。”


    向越吟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记得把你穿到屋外去的拖鞋刷一刷,鞋面上都是墙灰。”


    向似锦点头的动作一顿。


    “嗯?嗯!”她倏地睁大了双眼,看向自己的拖鞋,大脑飞速运转。


    片刻之后向似锦释放了她满嘴跑火车的技能,“这不是墙灰,这是黑芝麻粉,你看这个颜色,你闻闻这个味道,是甜……”


    在察觉到她准备将拖鞋举起来的下一秒,向越吟猛地将她推进了浴室。


    伴随着“砰——”的一声,浴室门被关上。


    向越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那扬起的唇角也不自觉地下沉。


    他想,向似锦应该已经找到了两年前那场争吵结尾时的答案——


    林千礼不一样。


    而不一样的理由,她似乎也找到了。


    ·


    林千礼在打滚。


    他正在学着向似锦的样子,在他的床上打滚,用厚实的冬被将自己裹起来,从这一头滚到那一头,又从那一头滚到这一头。


    他乐此不疲地滚着,直到整个人有些飘飘然,才从床上坐了起来。


    向似锦翻窗回去已经一个小时了,但林千礼却觉得他的屋子内还是哪儿哪儿都是她的味道。


    他的床、他的枕头、还有……他。


    他又想起那个吻了。


    他兴奋地想要尖叫!


    就在林千礼猛地从床上弹起来的那一刻,他听见窗外传来熟悉的敲击声。


    他想也没想,快步走到窗边,拉开了窗户——


    与正在拉开窗户的向似锦,四目相对。


    还没等他开口,向似锦就眉毛一挑,唇角含笑,“你又找我做什么?”


    “啊?”林千礼有些奇怪,“不是你找我吗?”


    “我什么时候找你啦?”向似锦朝林千礼切了一声,“我刚才躺床上,就老是听见有石头敲窗户,不是你难不成是我吗?”


    闻言,林千礼一头雾水。


    他刚想开口解释,却在余光中瞥见了向似锦隔壁屋子的窗边,正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向越吟正双手环胸倚靠在窗边,面色平静地看着他。


    对上林千礼的目光,向越吟微微阖动眼皮,默不作声地伸出了一根食指,指了指天花板。


    “你在看什么?”


    向似锦眉头微蹙,对于林千礼视线的着落点有些好奇。


    她双手撑在窗框上,作势就要探出身子去。


    但刚伸了个脑袋,就被林千礼挡了回去。


    他开口道:“我什么也没看。”


    “不可能,你刚刚明明就……”


    “阿锦。”林千礼轻声打断她,“很晚了,有的时候,大晚上的好奇心不能太足。”


    他阴森森的语调,混在湿冷的寒风中,听得向似锦脖颈一凉。


    她猛地打了个寒颤,虚张声势道:“干什么!你想用阿飘吓我吗!”


    林千礼哈哈笑了一声,“怎么会……”


    “噢……我知道了!”向似锦瞪大了双眼,“明明就是你用石头丢我的窗户,然后我出来了你又装作不是你,你就是想吓唬我!”


    “冤枉啊,大人。”


    “还狡辩!”


    “真冤枉。”林千礼笑着应道:“我是想睡前和你说晚安的。”


    “哼。”向似锦轻哼了一声,算是默许了这个答案。


    她微微扬起了下巴,朝林千礼眨了眨她灵动的大眼睛。


    林千礼存心要逗她,“阿锦,你下巴疼吗?”


    “你……!”她气得手都伸出来了。


    见状,林千礼唇角的笑意更浓了,赶忙接话道:“晚安,小阿锦,希望你今晚能有个好梦。”


    “哼——晚安。”她嘟嘟囔囔的声音中,是藏不住的情绪。


    两声关上窗户的声响之后,林千礼穿上厚外套,走向了天台。


    或许,有一场“硬仗”在等他。


    ·


    林千礼推开大门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外墙边的向越吟。


    寒风在空旷的天台上更加肆无忌惮,肆虐的风力将边缘的篷布吹得呼啦作响。


    他轻手轻脚地关上大铁门,朝向越吟走去。


    走到距离一米开外的位置时,呼啸的风中就响起了他平静的嗓音,“来了?”


    “嗯。”林千礼应道,站到了与他一臂之隔的旁侧。


    他知道,向越吟有事找他。


    而找他的出发点,很显然,是——


    向越吟冷声道:“似锦。”


    林千礼:“嗯。”


    向越吟手肘搭在墙上,十指交扣在身前,他瞥了林千礼一眼,说:“你们之间的关系进展到哪一步了?”


    他不敢从向似锦的口中听到真相,那对他太残忍了。


    林千礼沉默了片刻,应道:“……我们在一起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交叠在一处的指节因双手用力的挤压、碰撞,隐隐生疼。


    愤怒涌向喉间,向越吟强忍着,说:“什么时候的事情?”


    “十二月,阿锦生日。”


    “呵。”向越吟冷笑了一声,“林千礼你真是好手段。”


    邓琼安与林舟都是独生子。


    因此,林千礼没有任何的兄弟姐妹,表的、堂的都没有。


    在他的心里,向越吟就是他的哥哥。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变成了这样水火不容?


    不……或许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林千礼无声地叹了口气,说:“八岁那一年,我跟着妈妈去盼江福利院,我第一次认识阿锦,也是第一次认识你,越吟哥。阿锦非要强迫我玩老鹰捉小鸡,我不想玩,然后发生了争执。那天,你回来的时候,虽然嘴上是在训阿锦,但你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她的身前,面对着我。”


    “在我的记忆中,你个子好高。在遇见问题的时候,你没有质问对错,而是先保护自己的家人。”


    他眼底淌过一丝温和,“我好羡慕,我也想拥有这样的家人、拥有像你一样的哥哥。”


    “你成绩优异、为人处事有超出年纪的稳重,我妈总是夸你。自然而然的,我就开始羡慕你、崇拜你,向你学习,想要成为和你一样的人。”


    他话语微妙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轻笑了一声,“一开始我跟在你的身后,当你的小尾巴,哪怕你对我总是爱答不理的,但我想——你就是因为这种性格才很酷,才能保护自己。我不能因为自己的软弱,就去要求你也平易近人。”


    林千礼扭头,看着向越吟的侧脸,“直到我发现,你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样子,你真实的模样和我认为的相去甚远。你不是性格孤僻,也不是沉默寡言,你只是讨厌我,而且越来越讨厌我……讨厌到我们独处时,你甚至吝啬分我一点好脸色。”


    向越吟闻言一愣,他似乎没想到林千礼将他看得这样透。


    他假笑着回过身,说:“是啊,如果没有我妈,如果不是因为似锦总是关注你,我根本不想和你们家的任何一个人打交道。明明刚认识的时候,我对你的厌恶都已经溢于言表了,可你就像看不见一样,顶着那双可怜兮兮的大眼睛,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在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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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我当时就在想,这个小屁孩不仅懦弱、胆小,甚至连最基本的眼力见都没有。”


    “抱歉。”林千礼耸肩笑了一声,“那时候年纪太小,确实不太会看脸色。”


    “你现在又好到哪里去呢?”向越吟极尽刻薄地说:“你从哪里拥有的自信?我又凭什么要当你的哥哥?”


    他脱口而出,“我知道,你只想当阿锦的哥哥。”


    话音落下,林千礼又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我很早就知道了。我没有要求你,只是小时候的我比较天真。”


    太平静了。


    面对向越吟近似诋毁的讥讽,林千礼平静得就像是局外人。


    他越是云淡风轻,向越吟越觉得不适。


    刺眼的“凭什么”三个字,在一向自诩冷静自持的向越吟脑海中频频闪现。


    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不堪?


    那被禁锢的、被压抑的情绪——愤懑、嫉妒、不甘——与幼年的痛苦回忆交织在一处。


    向越吟冷冷地看着林千礼,一字一顿地说:“从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你的脸上写满了被保护的孩子才会拥有的那种稚嫩、天真。你身穿名牌,细皮嫩肉,手上没有冻疮。你从生下来就拥有各种各样他人无法企及的好条件,你比那些在盼江福利院被抛弃的孩子不知道要幸福多少倍,可你却因为母亲微不足道的控制反复感到痛苦?你有什么好痛苦的?”


    “你不知道食不果腹的滋味,不知道挨饿受冻的苦楚,却因为一些本就为你好的培养,而顾影自怜。”


    他怒极反笑,“你懦弱、胆小、爱哭,成绩不好、不能扛事、频频惹事。你的身上没有任何的优点!”


    “你这样的人,我凭什么要对你有好态度?你这种吃穿不愁,被父母当作掌上明珠呵护着长大的小屁孩,又凭什么要求所有人都来爱你?”他试图用最大的恶意,打碎林千礼蒙在脸上的那层面具,


    “你这样一无是处的人!根本没有能力承接、回馈他人的爱!我真的不明白,似锦为什么会看见你、喜欢上你!”


    凌冽的风拂过耳廓,林千礼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颤。


    他沉默地注视着向越吟,眼底的情绪却有些捉摸不透。


    很多的话拥堵在喉间,想要解释,却在字眼即将溢出的刹那,林千礼猛然意识到——


    偏见诞生的那一刻,不论你如何解释、如何自证,偏见依旧存在。


    林千礼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垂眸轻笑道:“或许是因为阿锦从小到大,都一直想当一个伸张正义、锄强扶弱的大侠吧。”


    “你为什么学不会知足呢?”向越吟质问道,眼底那因为长时间熬夜而生的红血丝,随着情绪的激动愈发明显。


    他步步紧逼,“明明似锦已经注意到了你,明明她已经将只给家人的关注分给了你一些,你为什么学不会知足?你为什么想要更多?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的家人!”


    双向的恶意,那么说什么都不会有心理负担。


    可随着向越吟涵盖着侮辱性的话语,一股脑砸向林千礼时,他换回的却只是对方眼底的平静与……怜悯。


    怜悯?


    意识到这一点的向越吟,猛地怔住了。


    刺骨的寒意一路顺着脚底攀上脊柱,在大脑中炸开——


    “是阿锦选择了我,不是我抢走了她。”林千礼说。


    听听——多么的冠冕堂皇。


    “没有人有能力抢走你的家人。除非,你想要的不单单是家人。”


    林千礼那副近似怜悯的神情,刺痛了向越吟。


    他听见林千礼说:“越吟哥,你究竟是讨厌我,还是忌妒我?你厌恶的是童年时那个懦弱无能的我,还是那个接受了被抛弃处境而无法反抗的你自己?”


    “我们从小一处长大,你看不见我的成长,是因为对我纯粹的偏见,还是因为你在透过我,看你自己……”


    拳头带动风,猛地砸在了林千礼的脸上。


    巨大的冲击,他险些跌倒。


    他踉跄了两步,扶着墙,站稳了。


    脸部的钝痛一阵阵传来,林千礼抬手,摸了摸唇角,是血。


    “抱歉。”林千礼说。


    向越吟冷着一张脸,站在原地,攥成拳头的手垂在身侧微微发颤。


    好半晌,他才喘着粗气,说:“照顾好似锦,不要让她受伤、不要让她涉险、不要让她因为你受到伤害。如果有一天被我发现,你根本保护不好她,那我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抢回来。”


    林千礼静静地与向越吟对视了许久,才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他清了清嗓子,“我会照顾好阿锦,尽我所能。”


    “但是如果她选择了你……”林千礼顿了顿,有些犹豫,但仍是说:“那我也会……尊重她的选择。”


    他的阿锦,是桀骜不驯的苍鹰,是有着自己人生理想与方向的前行者;


    她不怕受到伤害,她享受的就是在面对磨难时的过程与战胜磨难后驰骋蓝天的自由。


    ·


    “这个讨人厌的黑土豆!”


    突兀的抱怨声划破了会议严肃的气氛。


    不大的会议室内,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他们睁着两只错愕的眼睛,一齐投向了声音的来源处。


    只见向似锦坐在长桌的最末端,正一脸愤然地站着。


    当视线犹如箭矢落在身上的一瞬间,她猛然回过神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连连鞠躬道歉,“大家不好意思……我、我刚才走神了……”


    “向似锦。”


    摄影社副社长是大了向似锦两级的学哥,平时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再加上他皮肤黑,乍一看,有些凶。


    向似锦入社以后就没怎么和这个学哥打过交道。


    听他喊自己,她立即绷直了身体,一脸心虚。


    但……


    只见学哥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用食指指着自己,问:“我真有……那么黑?都成黑土豆了?”


    向似锦眨了眨眼,“……啊?”


    社员:“……”


    “……噗。”先一步打破沉默的是社长。


    她突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一人带头,其他的社员也就此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原本有些压抑的会议,在霎时间充斥着欢声笑语。


    笑声淹没了向似锦的解释,却留下了社长毫不客气的吐槽——


    “我说了吧,你这个假期去海南晒得黢黑黢黑的,你还说你这叫自然,你看看……”


    会议继续进行。


    向似锦红着一张脸,重新落座。


    她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开始埋怨起了这场闹剧的“罪魁祸首”——林千礼。


    在小年后的第二天,林叔叔就放假了。


    他的假期到来,也意味着林千礼要跟着林叔叔一起回老家了。


    而自从林千礼回老家,两人一直在线上保持联系,却再也没碰面过。


    三月开春后,林千礼成功通过了选秀比赛的预选,在北城与隔壁城市交接的训练基地,正式进入了封闭式的节目录制。


    这下好了,连手机都被没收了。


    向似锦无声地咂吧了两下嘴,其实也不能怪他。


    她只是太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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