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静蘅?”见柳静蘅把自己塞被子里迟迟不出声,程蕴青又叫了他一声。
柳静蘅翕着眼,脑子跟二十世纪的吊扇一样慢悠悠地转。
试图回忆原文,发现作者根本懒得给一个炮灰多着笔墨。
他缓缓扯过被子蒙上,给自己寻觅一处便于思考的清净地。
程蕴青站一边看了许久,对方薄薄一片身体连厚被子都撑不太起来。
“生气了?”他轻声问道。
柳静蘅躲在被子里,刚张了张嘴,“没有”还没等说出口,程蕴青那边完成了自我攻略:
“好了,我不走,出来吧,闷被子里太久对身体不好。”
柳静蘅双手攥着被子慢慢露出半截小脸。
嘿,成功了,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成功的,但我也蛮厉害的。
此时,秦家的餐桌前,秦楚尧一遍遍瞅手机,迟迟等不到程蕴青的消息,右腿不自觉抖了两抖。
“叮——”
消息提示如天籁般,主座上的老伯跟着顺势看过来。
【蕴青宝贝:我不过去了,替我和秦董说声抱歉,改日我再登门致歉。】
看到程蕴青不来的消息,秦楚尧重重吹了口气,手指在屏幕上噼里啪啦一通戳弄。
“如果你很忙,去处理完手头事再来吃饭。”对面的男人忽然出声,语气、声音都如他那张寒到极致的脸。
秦楚尧赶紧收起手机看过去。
对面的男人微垂着眉眼,慢条斯理切着盘中牛排。
“对不起,小叔,我……”借口及时卡在嘴里,生生咽了回去。
他小叔秦渡最讨厌别人找借口。
秦老爷子见气氛跌入冰点,岔开了话题,主动对秦楚尧道:
“你那位同学有事就先忙,一顿饭而已,什么时候都能吃。”
“对不起爷爷,蕴青请我替他说声抱歉。他不是故意失约,只是作为医学生,道德感和责任心太强,也是担心那花蝴蝶真出什么意外,先守在那了。”
“花蝴蝶?”老爷子疑惑。
“嗯,就是一起来的那个,叫柳静蘅的。”秦楚尧提起他就一股怒火直冲心头,“这人天天打我主意,土鸡还妄想嫁入豪门做凤凰,我也是好脸给多了。”
“我吃好了。”话音落下的瞬间,秦渡放下刀叉,抽过餐巾轻拭过唇角,起身离开。
秦楚尧和老爷子互相对视一眼,没作声。
秦渡回了房间,刚打开笔电,手机响了。
他随意一扫,拿过手机,视线重回电脑屏幕。
打电话的秘书道:
“秦总,那人还趴在公司大厅,刚才都哭昏过去了,您看这……”
秦渡目视电脑,语气淡淡:
“这好像是你的工作。”
“是……可是,他也确实是情况特殊,入职当天家人不幸离世,想请一周假回去吊孝,也算情理之中。”秘书很是为难。
“好。”秦渡抬手敲击键盘,“既然你已经有了答案,按你的想法处理。公司代表的职务也一并由你接手。”
不等秘书回应,秦渡挂了电话。
手机那头的秘书手抖似筛糠。几通电话打过去,却提示已经关机。
秘书对着手机暴风哭泣:“我错了秦总!我这就通知那人以后不用来了!”
新员工入职实习第一天碰到父亲离世,心如死灰希望请假回去吊孝,人事不敢私自做决定,一层层向上报备,报到了秦渡这里,秦渡言简意赅:
“一周够?给他批个终生假期。”
秘书想着,默默打开了智联招聘。
*
天边艳丽的橘红融进一抹青黑色,路灯一盏盏亮起。
医院病房里,昏暗中,床上雪白的身影更为刺眼。
睡睡醒醒的柳静蘅终于是睡饱了,他慢慢转动着眼珠看过去。程蕴青还没走,撑着额头睡着了。
脑袋休息过来,又针对原文多补充了些细节。
原文中,炮灰原主陷害程蕴青推他下楼,为了使谎言更具可信度,给自己打了台轮椅,做了份假的医院报告,成了名义上的半瘫。
柳静蘅眯了眯眼。轮椅好啊,走路多累。
黑暗中,他窸窸窣窣摸索过一遍,找到了原主的手机。
有密码,不知道。
但像这种极端自负的人,密码也好猜。
他输入自己的生日,手机解锁。
柳静蘅:生日做密码,当代一大傻。
点开银行卡:余额0.21元。并伴随着大量催债短信,接踵而至。
【草拟吗,再不还钱把你卖夜总会去,让那些猪头三草死你!】
柳静蘅:……
更不想活了。
眼下当务之急,搞台轮椅,以假乱真。
倏然,身边传来一声吸气。
柳静蘅幽幽看去,和程蕴青来了个四目相对。
柳静蘅:“能不能借我点钱。”
程蕴青一醒来就听到这个,表情骤然冷下去:
“借钱做什么。”
“主要是不想吃土。”柳静蘅编了个理由。
“你父母不给你生活费?”程蕴青顿了顿,眉心笼上尴尬,“不好意思,我有口无心。”
他沉思片刻,再次对上柳静蘅清浅期盼的眼珠,喉结滑动了下。
程蕴青倒不是抠门,纯纯是忌讳熟人之间谈钱。以前别人借钱就给,最后都成了坏账,也没紧催,就一句“有钱了么”,被拉黑,老死不相往来。
他的视线轻轻落在柳静蘅细瘦伶仃的手腕间。
瘦的桡骨突出,脖子细的小鸡仔一样,像是长这么大没吃过几顿饱饭。
“你要多少。”程蕴青妥协了。
柳静蘅想了想:“五百。”
程蕴青:……
白内耗了,还当是五万呢。
“借你可以,什么时候还。”
柳静蘅:“月底。”
程蕴青轻喟一声,点开微信找到柳静蘅:
【转账10000元】
“年底再给吧,先拿去吃饭。”
柳静蘅收了钱,随后:
【转账9500元】
程蕴青敛了眉:“为什么退回来。”
“我只借五百,月底就还。”
程蕴青声音不自觉抬高:“我又没催你。”
柳静蘅翕了眼:“只借五百。”
说多少就是多少,多一分也不要。
程蕴青看了他许久,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我先回学校,住院费已经交过,你有事打我电话。”程蕴青见时候不早,才起身告辞。
柳静蘅张了张嘴,那声“注意安全”咽回了喉咙。
他和主角受是不共戴天的死敌,温暖的叮嘱实在多余。
*
翌日一早,医生过来查房。
柳静蘅:“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要是没什么事多住几天看看情况,你朋友帮你交了一个月住院费和医药费。”医生劝慰道。
柳静蘅生锈的大脑缓慢转动着,忽然问:
“不住的话,钱能退?”
“可以,但你这是个长久病,我们还是建议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先养好身体。”
柳静蘅在床上坐了半天,看着好像是被说动了。
然后他从柜子里翻出外套:
“叔叔,再见。”
医生:……
柳静蘅整理好东西,去大厅窗口办理退费。
隔壁窗口前站着个个子高挑的男人,一身西装,姿态挺拔。
太高,柳静蘅一下子看不到他的脸,但能看到他走路时鞋底那抹红。
这是他穿书前从隔壁妹妹的豪门小说中学到的——红鞋底的人,一般不是一般人。
但他不关心,眼里只有退费。
窗口医生杵了杵一沓人民币,最后问他:
“你确定要退?你朋友帮你交了这么多天住院费也是担心你,真出意外他会很伤心的。”
柳静蘅点点头:
“我想……”
忽然哽住。
要说什么来着?大厅里人头攒动,声音嘈杂,扰乱了他本就不清明的思绪。
罢了。
“快给我钱。”柳静蘅低声催促道。如果将现场换成银行窗口其语气也恰如其分。
医生把钱递过去,语气不悦:
“行吧,你也这么大的人了,也该学会对自己负责。倒是这事儿你自己瞒严实了,被你朋友知道了,兄弟可没得做。”
柳静蘅:?不懂。
他接过钱一张张数着,慢悠悠朝门口走去。
隔壁窗口前的男人,视线从柳静蘅身上一瞬而过。
一工作人员叫住男人:
“秦先生,我已经帮您预约了院长,请您移步他办公室详谈捐赠医疗器材的事。”
“好,谢谢。”
高大的身形乘着脚底利落的风,身后跟着一排秘书保镖,惹眼地穿过人满为患的大厅。
……
柳静蘅给程蕴青发了消息,他终于想起刚才想和窗口医生说什么:
【住院费和医药费我退掉了,退的现金,你在哪,给你送去。】
程蕴青一个微信电话打来,张嘴就是: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固执,连自己死活都不在乎。”
柳静蘅思忖着。原文没有的剧情,他作为绿茶炮灰该怎么回应?
不知道,搜一搜“绿茶语录”。
也懒得翻,就第一条“她一上来就开始骂我,她真的很爱你鸭”。
柳静蘅:“你一上来就骂我,你真的很爱我。”
她对你,我对我,嗯,没错,总不可能照着也念错。
哦对,还有:
“鸭~”
程蕴青:“哈。”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他抬手敲了敲心口:“随便你吧,我还要上课,挂了。”
挂了电话,程蕴青久久望着手机,忽然笑了下。
程蕴青身边的同学:
哇……程蕴青是在笑么?果然人活得久了,什么稀奇事都能碰到。
*
柳静蘅订好轮椅后,提着一袋子现金,于晋海大学里兜兜转转,逢人便问:
“你知道医学院的程蕴青在哪上课么。”
“不知道,没听过。”
他给程蕴青发了消息问,程蕴青的文字冷如其人:
【你自己想办法。】
想就想。
大学校园几万号人,找一个程蕴青无异于大海捞针。
柳静蘅走了半天,心脏越跳越快,索性坐在路沿石上,敲敲小腿。
但也不算一无所获。
在食堂门口,他看到一则招工启事:
【张记麻辣烫诚招小工,要求会煮菜,相貌端正,勤奋好学,细心认真。本校勤工俭学大学生优先录取。80一天,工资日结。】
柳静蘅掰着手指算算日子。
距离他还钱日还剩半个月,15×80=?
有点难算,不过福利院的院长爸爸教过,可以用10*80 5*80。
等于1300。这样他还了程蕴青500后,还能剩900块。
柳静蘅拖着绵软的双腿找到了张记麻辣烫。
张记麻辣烫的老板一见他人,眼都亮了:
“会不会煮菜不重要,哥就缺一个门面。”
老板和隔壁的王记麻辣烫苦斗已久,结果王记来了个漂亮的大三兼职生,往那一站,全校小伙子忽然对麻辣烫爱不释手,但仅限王记。
老板握拳:学校的女生,我全都要~!
柳静蘅会煮饭,但一般人吃不来。
最温柔且善解人意的院长爸爸吃过他做的饭,也会拉着他走到河边,指着广袤天空,语重心长地谆谆教诲:
“静蘅,你知道么,学会放弃也是人生重要一课。有意义的事其实很多,我们要做的是追逐属于自己的意义。”
柳静蘅:爸爸说得对,当下我要追逐的意义是尽快还钱。
下午,老板简单教了柳静蘅如何煮麻辣烫,便放心把窗口扔给他,跑去找狐朋狗友打麻将,美滋滋的只等日入上万。
饭点,人多了起来。
柳静蘅系好围裙,迎来了第一个位顾客。
“老板这些吧,我还要炸串。”刚下课的学生指着窗口里面的冰柜,“鸡肝、素鸡、蟹棒,各来一串。”
柳静蘅跟着在心中念菜名,念着念着,双眼涣散了。第一个是什么来着?
“这么多你吃不完。”柳静蘅试图为自己争取。
“哎你这个人奇怪,我吃不吃得完关你什么事。”学生说完,气鼓鼓跑去找了个空位坐下。
饭点一到,麻辣烫窗口前的队伍越来越长。
柳静蘅额间挂着薄薄一层细汗,这边锅里煮着沸水等待下食材,那边热油冒着泡等待放炸串。
他深知自己的大脑如鹅毛般苍白,为了方便记忆,他把每个串取一个字,组成好记口诀写小本本上。
鸡肝、素鸡、蟹棒,便是干鸡蟹。
“麻烦快点,我们一会儿还要上晚自习。”排队的学生见柳静蘅对着油锅开始思考人生,急了。
柳静蘅望着他的小本本:干鸡蟹干鸡蟹……嗯?什么来着?
他朝食堂望去,干鸡蟹顾客早已埋没在庞大的觅食大军中。
柳静蘅继续发呆、沉思。
过了一个世纪,他端着顾客自选的麻辣烫盆,对着冰箱柜里的食材依次看过去。
干是鸡肝?不可能,学生点的麻辣烫里有鸡肝,鸡肝吃太多胆固醇高,会增加心血管患病几率。
他目光一转,落在风干腊肠上。
鸡是什么来着?
既然学生爱吃腊肠,那鸡必然是……鸡小肠!
至于蟹……
这里也没有螃蟹啊,蟹?蝎?血?
错不了,是猪血。
另一边。
定制无市售的宾利停在晋海大学门口,吸引了大批学生目光,围着打卡拍照。
司机下车一路小跑,打开后车门。
红底黑皮鞋落下地面,被笔挺西装裤裹着的修长小腿从车里迈出来。
“哇……好像来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学生们议论纷纷。
因为他们在校门口的迎宾大队里,见到了只有在入学时才能一睹真容的校长。这阵仗属实不一般。
柳静蘅:大人物来了,我得好好表现。
秦渡:“不折磨我,就算你表现良好。”
(PS:小剧场与正文无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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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