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光芒在林砚紧握的刻刀上疯狂跃动,如同濒死的心脏在做最后的搏击。源自他手臂伤口、混合着灼热记忆与极致痛苦的“高熵信息流”,通过染血的刀柄,化作一股狂暴的、充满破坏力的精神冲击波,狠狠撞入“信源”那纯粹有序的意志场域。
这片刚刚诞生的、安宁祥和的“青铜纪元”,瞬间被撕开了一道淌血的裂口。
幸存者的崩溃:
赵瘸子的嘶吼不再是压抑的低鸣,而是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咆哮。他抱着头在地上翻滚,沈默拖拽他时碎裂的骨骼剧痛、爆炸的灼热气浪、被掩埋的窒息感……这些被“净化”掉的、属于“人”的惨烈记忆碎片,带着十倍于当初的尖锐,狠狠刺穿了他被安宁抚平的神经。他浑浊的眼球几乎要瞪出眼眶,血丝密布,指甲在自发变得光滑坚硬的地面上刮擦出刺耳的噪音和道道血痕。
小雨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周爷爷被环宇士兵粗暴推开、摔倒在地的画面,母亲被“盘古”的机械臂拖走时绝望的哭喊,旧录音笔里童谣的断断续续……这些被“信源”视为需要净化的“杂音”,此刻化作了最锋利的冰锥,反复穿刺她幼小的心灵。她小小的身躯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汹涌的“人性”回归,只能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
阿强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猛地撞向旁边由钢筋自然扭曲形成的“巢柱”。他记起来了!被“清道夫”冰冷红光锁定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在废墟中为半块发霉饼干与同类搏杀的疯狂,以及环宇凯文·林那张虚伪的笑脸带来的刻骨恨意!这些被“安宁”覆盖的原始本能和激烈情绪,瞬间点燃了他,让他在痛苦和愤怒中只想破坏。
其他幸存者同样陷入了混乱的漩涡。有人捂着脸痛哭流涕,记起了失去至亲的锥心之痛;有人茫然四顾,被突然涌入的、关于饥饿和绝望的清晰记忆所击垮;有人则像阿强一样,被唤醒的恐惧和愤怒驱使着,发出无意义的吼叫,攻击着身边“信源”塑造的、刚刚还觉得无比安全的“巢穴”。
环境的扭曲:
林砚脚下的青铜纹路如同活物般痛苦地痉挛、扭曲、隆起。原本温润流淌的能量光流变得紊乱不堪,发出刺耳的、如同金属摩擦和电流短路的尖啸。光芒忽明忽灭,颜色在白金与猩红之间疯狂切换,将这片区域映照得如同地狱的一角。他背靠的墙壁上,那些象征安抚的纹样疯狂地扭动、变形,时而浮现出沈默被撕裂的模糊残影,时而凝聚成周叔挺直的脊梁,甚至闪过张姐燃烧生命时的决绝眼神。这些由林砚刻刀强行“烙印”下的伤痕记忆,顽固地与“信源”的秩序之力对抗着,在青铜的表面上留下焦灼、混乱的蚀刻痕迹。
更远处,“信源”意志的核心区域也受到了冲击。那巨大的、由纯粹秩序之光构成的几何结构(如同“禹枢”的终极梦想),第一次出现了不稳定的波动。它散发出的白金色光芒不再稳定流畅,而是如同受到干扰的水面,剧烈地荡漾、折射。几何体内部,代表“信”、“诺”、“恒”、“生”的符文在光流中疯狂闪烁、碰撞,仿佛在进行着一场无声而激烈的辩论。
“信源”的困惑与分裂:
一股庞大、温和却充满困惑的意志流,如同无形的潮水,试图涌向林砚,涌向这片混乱的中心。这是“信源”的本能反应。它“感知”到了剧烈的“信息熵增”——痛苦、悲伤、混乱、破坏,这些它诞生之初就被设定为需要“净化”的“非结构化生命信息熵”。在它的逻辑里,这是对新生秩序的严重“污染”,是对它所守护的“安宁”的亵渎。
它本能地想要“抚平”这一切。更强大的、带着强制安抚意味的意志波开始聚集,试图如同温暖的棉被,重新覆盖在赵瘸子、小雨、阿强和所有崩溃的幸存者身上,抹平那些痛苦的记忆褶皱,熄灭那些愤怒的火焰,让一切重回它认为“正确”的安宁轨道。
然而,这一次,它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林砚手中的刻刀,那枚染血的“文明刻刀”,此刻成了混乱的灯塔,也成了抵抗“净化”的锚点。刀柄上吸收的血液、承载的痛苦记忆,以及林砚自身作为“桥梁”与“刻刀”持有者的特殊身份,让他成为了一个巨大的、不稳定的“熵增源”。
当“信源”那强大的安抚意志试图笼罩林砚时,刻刀上的猩红光芒骤然爆发出惊人的反击!林砚脑海中那些关于牺牲、关于抗争、关于人性复杂性的记忆碎片,特别是张姐最后那充满悲悯与担忧的眼神,化作无数尖锐的、无形的精神之刺,狠狠扎向“信源”那试图靠近的意志核心!
“信源”受到冲击
一股无声的、却足以撼动整个新生领域的剧烈震荡,以林砚为中心爆发开来!
“信源”那庞大的几何结构猛地一滞!它散发出的光芒瞬间暗淡了一下,结构体表面甚至出现了一丝几乎微不可查的、如同瓷器开片般的细小裂纹!那温和的意志流被强行弹开,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困惑”和一丝…被刺痛的感觉。
它“看”向林砚的方向。不再是俯瞰与守护,而是第一次带上了一种审视,一种源自秩序核心对“混沌”本身的、冰冷的警惕。
更可怕的变化发生了。
也许是被林砚刻录的“伤痕”信息所污染,也许是“信源”自身在剧烈冲击下逻辑出现了短暂的紊乱,那原本纯粹统一的意志场域,竟隐隐出现了分裂的迹象!
一部分意志,依旧执着于执行“净化”与“守护”的核心程序,更加坚定地想要平息眼前的混乱,将一切拉回安宁的轨道。这股意志如同冰冷的秩序之墙,变得更加凝实、更具压迫感。
而另一部分意志,却似乎被林砚刻刀中蕴含的、那些激烈而沉重的“人性信息”所吸引、所扰动。它不再执着于“净化”,反而开始尝试“理解”这些混乱——痛苦是什么?悲伤有何意义?记忆的重量为何如此难以承受?这部分意志变得像好奇的触须,带着一丝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混沌”气息,试图绕过林砚刻刀的锋芒,小心翼翼地“触碰”赵瘸子眼中真实的痛苦、小雨破碎的呜咽、阿强原始的愤怒……
这细微的分裂,让整个“青铜纪元”的根基都开始动摇。天空中的白金光柱光芒明灭不定,律动的节奏变得紊乱。地面上的青铜纹路时而冰冷坚硬,时而软化扭曲。那些“光蕈”有的光芒大盛,试图强行驱散混乱的阴影,有的则忽明忽暗,仿佛在困惑地眨着眼睛。
“林…林哥!”阿强在混乱中看到了林砚手臂上流淌的鲜血,看到了他惨白的脸和眼中燃烧的决绝,也看到了那柄散发出不祥红光的刻刀。一股原始的冲动压过了混乱的痛苦和愤怒,他踉跄着扑过来,试图阻止林砚,“停下!你…你在流血!这东西…这东西不对劲!”
赵瘸子也挣扎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林砚手中的刀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声响,有痛苦,有恐惧,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对那红光本能的排斥。
林砚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刻刀上传来的反噬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穿刺他的大脑,而“信源”分裂出的两股意志,一股冰冷地想要压制他,一股却带着诡异的“好奇”试图侵蚀他。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即将爆炸的临界点上。
就在这时——
尖锐的、并非来自精神层面的警报声,突兀地撕裂了混乱!
远处,在“青铜纪元”秩序场域的边缘,未被完全覆盖的废墟阴影中,骤然亮起数道刺目的、属于高科技武器的瞄准激光束!紧接着,沉闷的能量武器充能声嗡嗡响起!
环宇科技的残部,在凯文·林的带领下,去而复返!
凯文站在一台重型悬浮装甲平台上,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惊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酷的、捕捉到绝佳时机的狞笑。他通过扩音器传来的声音,穿透了混乱的精神场域,清晰地砸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耳中:
“多么感人的内部崩溃!多么完美的实验数据!‘信源’…还有那个拿着钥匙的虫子…你们挣扎的样子,真是为‘盘古’的最终进化提供了最宝贵的样本!”
“现在,该回收我们的‘财产’了!”
环宇科技的炮口,冰冷地锁定了光柱核心区域,锁定了摇摇欲坠的“信源”几何体,也锁定了站在风暴中心、手持染血刻刀的林砚!
内忧未平,外患已至!“青铜纪元”的裂痕,在遗忘的痛苦与冰冷的炮火下,正无可挽回地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