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王刺史的密信。”
昏黄的油灯下,朱嶂正紧蹙着眉头,迅速翻阅着一沓今日的受灾情报。衙役的话传来,他一愣,紧接着笑了笑,额间的八字纹一下子舒展开来。
看来燕州那儿有法子调粮了。
他呼出一口浊气,将上呈的信封抢过来,三两下拆得干干净净。
但那双粗大的眉头又紧紧凑在一起,互相挤压着本就不多的一寸空间。
“什么庸狗臭鼠的,也做上刺史了!没□□儿的玩意!”他愤愤骂了几句,瞧见那没眼色的玩意儿还在下边杵着,让他骂得好不痛快,“滚出去!”
小衙役畏畏缩缩地走了,他却突然也没了咒骂的心思,将信纸狠狠甩在桌案上。
拦着他上报,又不给粮食,让他自个儿想法子……哼,真是抠□□嗦指头——舍不得一点油水!
那他该怎么办呢?上不能得罪人,下不能看着百姓活活饿死,里外不是人!
忽然,一声巨大的烟花声从远处传来,朱嶂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大冷天的,人都要饿死了,谁还搁外边庆祝起来了?
他走到廊下,这才发现今日的雪终于停了,但那副紧梆梆的脸色仍然没松,他转过头,问一旁的丫鬟:“方才那烟花哪个方向来的?”
“西北。”
闻言,朱嶂又皱了皱眉。西北一片荒林野地,这种时刻,可别是什么人起了乱子。
“让老胡带点儿人去瞧瞧,若有人闹乱子,把人就地抓了,别伤着——对了,莹娘今日怎么没来?”
*
飘散的黑烟中,明月悄悄探出一个尖,冷光穿过云雾,不动声色地窥探着山林万物的一举一动。
陆昭宁按着身下人,朝云黛招招手,两人重新拿起绳索,再次将人绑得严严实实。茗山终于骂骂咧咧起来,一双腿似砧板上的鱼一般弹个不停,往云黛身上踢了好几脚。
“你看着,”陆昭宁嫌恶地踢了他几脚,“我先进去瞧瞧。”
这建在洞穴边的屋子虽不大,但里边却塞满了东西。陆昭宁绕过一张小床,瞧见了里边墙边挂着的一张大帘子,里边高高堆起几十个麻布袋。她伸手解开一袋,果然是白花花的米。
算起来也有几十石,除去给乡绅官吏分去的,还多了些,估摸着莹娘他们以往也私藏了不少。虽然对于丘洛的众多百姓而言,不过杯水车薪,但到底也能再多撑一日。
待她把朱嶂这批人报上去,燕州知情,便能有粮食拨下来了。
至于茗山与莹娘,身为李泓吟的人,面对这等情报,却故意模糊其词,意图隐瞒,还私藏粮食,企图将自身洗干净,不忠不义,自然少不了他们的好果子。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明明是你给我松了绳子,我们这般天衣无缝,怎么会……唔,唔!”
外边的动静不对劲,陆昭宁几步跑出来,瞧见云黛正抓起地上的石子往他嘴里塞。
锋利的碎石一把一把灌进去,将用来唱戏的好嗓子划出血来,鲜红地淌在嘴边。
“怎么了?”陆昭宁蹲下身,眼珠看向云黛慌乱之中被碎石划得满手血痕的掌心,抬眉瞥向她。
她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一般,只是在问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问题。
“小……小姐,您在密道探路的时候,我自作主张给他松了些绑,想着假作转身,偷偷放走他,看他往哪条道跑……”
茗山瞪着眼,一双眼珠仿佛要鼓出来了。他含着碎石又叫了两声,似乎正发泄着自己被骗的怒气。
“这样,”陆昭宁笑了笑,拉过她的手,从她腰间扯下手帕,轻轻包起来,“自个儿小心点儿,别伤着了。”
她还是不怎么会包扎伤口,打的结仍然是歪歪扭扭的,云黛转了转掌心,看着皱巴巴的结浅浅笑了笑。
“粮草得运进去,信也得往外传,”陆昭宁从小屋里取出纸笔,潦草地写下原委,交给云黛,“你拿上我的令牌,骑马从密道出去,往燕州那边的是我第一次选的道,你到燕州府找王刺史,让他调粮,再把这封信寄回宫中——路上机灵点,别被莹娘撞上了。”
照那日莹娘与朱嶂床笫间的话语,燕州应该是没问题的,毕竟这边近些,调粮怎么也快些。
云黛点点头,但似乎仍是不放心地看了茗山一眼,陆昭宁又看她一眼,她方才依依不舍地上了马,临别也少不了珍重的话。
夜晚的风声大了些,陆昭宁翻出个麻袋将茗山套上,推着滚进了小屋。
屋子里的粮食大约有七八十袋,她就小探花一匹马,来来回回也得搬二十来趟,这路程一趟就得五六个时辰,真要搬来,她得费个十几日。
若是回去城里雇一批人……
不行。陆昭宁摇摇头。百姓虽然纯善,但自古因饥荒而人相食的事尚且不少,但凡有人起了点别的心思,她一个人可护不住这么多粮食。
况且,还有个莹娘虎视眈眈地等着她们。
对了,莹娘!茗山特意传了信号,这已然后半夜了,怎么对方还不见踪影?
“你们的信号是什么意思?”
她转身去问茗山,对方却支支吾吾半句话也说不出来。陆昭宁忍着恶心,伸出手去扣他嘴里鼓鼓囊囊的石子。血水一道一道地流下来,糊了满嘴,她掏得干干净净,但对方仍然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云黛这丫头没轻没重的,怎么弄得这般狠?算了,自己下午才发了脾气,她恐怕被吓着了。
陆昭宁小时候脾气还要差些,像个一点就着的炮仗,朝谁都能嘣两下,云黛初来时,没少受她搓弄。
陆昭宁从茗山脸上收回眼神,摇摇头,放弃从他口中摸出什么消息了。
她翻出被褥,又脱下外袍盖在身上,眼皮却始终合不了。
长歌班的老班主……不行,他自个儿都混成那样了,能差遣的也就一个小屁孩儿……还有谁,桂允?
不知为何,这个莫名热心的女子突然出现在她的脑中。
她翻身坐起来,茗山早已闭眼晕了过去。窗外的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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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晶晶的,全都抬头望着月亮,反射出大片的银光,将夜晚的一切都照得亮堂堂的。她想去看看洞穴里的小探花,才下地,耳边又传来一群马蹄声。
是莹娘?
她斜靠在门栓旁,却听外边传来个声音:“大人,有间屋子,里边上了锁。”
是个男人?
“敲开,看看是什么人。”
若真是莹娘叫来的,能不知道里边是什么人?陆昭宁回头看了看茗山的模样,皱皱眉,眼珠子一转,又瞥向那堆叠的粮食,勾了勾唇。
敲门声已经响了好几下。陆昭宁这才捏了捏嗓子,懒懒开了口:“谁啊?”
“官爷,开门。”
“你说官爷就官爷?谁知道是不是来劫财劫色的匪徒?”她拖起茗山,把他放到床上。
“我们是县衙的衙役,带着牌子的。”
陆昭宁擦擦手,开了一条门缝,果然看见一只令牌。
奇怪,这烟花没把莹娘招来,反倒招来了朱嶂的人。
都是一丘之貉。
不过,狗咬狗,应该也挺有意思的。
“哟,这位大人,”她忙忙开了门,除了朱嶂外,这官衙的人都没与她打过照面,“您来了可是太好了,我这边正愁着呢。”
“怎么?”
胡四见陆昭宁把大门敞开了,又上前两步。
“这不是饿着了吗,领完庙里的粥还想着能不能在山上抓个鸟什么的,结果就瞧见这位大哥,满嘴的血,哦哟,不知吃着什么了,他让我把他扶进这屋子里,结果,您看,好大一堆粮!”
闻言,胡四眼前一亮,挤进房中,看见了那几十袋装满米的麻袋。
“这大哥说不出话来,我也不知怎么办……”她故意絮絮叨叨地念着。胡四笑开了花,转头来看茗山,倏然又瞪大了眼。
“哟,这不是莹娘姐姐的师弟吗?怎么伤成这样了?”
茗山咿咿呀呀地张着嘴。陆昭宁摸了摸鼻子,好在云黛这手下的够重。
“别急,别急,这样,咱先把这粮食同茗山弟弟一道运回去,到时候回去慢慢说,给你找纸笔也是可以的。”
陆昭宁不争不抢,十分从容地退到门外,看着这群小吏将东西一袋一袋地运到马上,又自在地骑上小探花,摇摇摆摆地跟在后头。
这胡四没那么老实,朱嶂也不会放过到手的油水,但没关系,只要越过了这五六个时辰的路程,到了丘洛县里,她总能把这些粮米再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来。
就暂且在这群硕鼠手中放一会儿。
正想着,身旁的树林中忽然响起了一股奇特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刻意摩擦着两片树叶。她勒住马,看了看前面的一帮人,他们自以为立了大功,正忘乎所以,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她故意落后几步,调转马头,拐入林中。
小探花踏着雪,越过几棵老树,倏然停住了步子。
树下坐着一个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女人——
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