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对面坐着,罕见地沉默。
陆昭宁撩开一根发丝,在食指上缠缠卷卷许久。
陆晏听垂下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脚尖。
他身上的湿衣裳早换了,却还是能感觉到皮肤上有着一股黏糊的潮意,连带着弥漫在马车内。
马车晃晃悠悠,他抬起眼,陆昭宁的唇是一抹浓烈的嫣红,像是捣碎的山茶。
“眼睛,可还有什么不适?”
陆昭宁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摇摇头:“好,很好,清洗过后便没什么异物了。”
陆晏听点头,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陆昭宁深吸一口气,慎重地看向陆晏听,却又立马闪开眼神,不自觉地揪起膝盖边的衣裙,。
“她在哪儿?”
“我在郊外的一处庄子。”
“吁!”车夫停了马,“大人,小姐,到了。”
徐青打起车帘,陆晏听率先出来,下意识伸出手去接她,却忽然察觉有些不合适。
陆昭宁弯腰走出马车,却没像以往那般去扶他的手心,只轻轻抓住对方小臂上的衣袖,待下了车,又立马收回手来。
她莫名不敢再看身边人,因此只抬头打量起这间庄子来。
说是庄子,但实际上倒像间小院子,只不过背后还有几片农田。一圈整齐的木篱笆将院子环起来,最前头是两扇小木门,上头是个五尺长的门头,还做了块小匾,却是没有题字的。
像是新建不久的,陆昭宁耸耸鼻尖,却不知陆晏听为何起了这份兴致。
徐青推开门,里边倒有些空旷,除了三间屋子,外边的地上都是空荡荡的,只有一棵小树苗栽在篱笆旁,看旁边的土,也是新移不久的。
“公子,人关在侧屋了。”
侧屋是一间厨房,里边的厨具似乎都还没备齐。陆昭宁皱皱眉:“这庄子平日没人住吗?”
“我新买的,想着日后闲了再过来,还没安排人的。”
他几步走上前,在最里边看见了被绑得严严实实的祝若鱼。
人还晕着。陆晏听给徐青使了个眼色,紧接着,一盆水便浇了下去。
祝若鱼甩甩脸上的水珠,迷茫地睁开眼,却在看见眼前几人后,眼神一闪,慌慌张张地往后蹭了几下。
“今日马场上的事,可是你干的?”
陆晏听板起脸,冷下声来,倒是给陆昭宁吓了一大跳。她看看祝若鱼,只见对方咬着牙摇摇头。
“那萤水的琴弦总该是你弄的吧?”
她一开口,倒不知戳了她哪的痛处,骂骂咧咧地开了口。
“少在这儿血口喷人,那小贱蹄子自个儿保管不好东西,还赖上我来了?有本事你们自己去查,查出证据再来说话!”
陆昭宁皱皱眉。琴弦里出现只死老鼠,这还真算不上什么大事,她们可没有理由因为这个把手伸进祝府。
祝若鱼就是仗着这点,才如此肆无忌惮。
“祝大小姐,可能你还不知道,你给吴小姐的马动手脚的事,她都招了。”
她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眼神一动不动地停留在祝若鱼身上。
祝若鱼却不吃她这套,嘲讽一笑:“你这话可真好笑,我干嘛要给她的马动手脚?要动也是动你的吧。”
她这话一出,倒是给陆昭宁一丝新的启发:“是呀,我的也动了,不过被我临时换了。”
祝若鱼眼神一变,但又立马好笑地嘲她咧开嘴。
“还有吴小姐,你自以为她不知道,但这么近的距离,人家事后也总会想起来,况且,你以为你那药多高明,真当完全查不出来呢?”
“陆昭宁,你是不是以为你很聪明呀,”祝若鱼勾起嘴角,“实话实说吧,都是我干的,但你们若真查得出证据,我还能在这儿?还是被你们审?”
陆昭宁也轻笑一声:“你以为我们真这么光明正大呢?
“我陆昭宁没那么讲规矩,多问你几遍,不过是怕万一冤错人罢了,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可得悠着点,别熬不过去。”
说罢,她便要抽出手中的长鞭,可就一刹那的功夫,手指又犹豫一下。
用鞭子,是有痕迹的。
“徐青,”陆晏听轻轻唤了声,“祝大人身任大理寺卿,祝小姐应该也知道,折磨人但不留痕迹的法子有许多种。”
徐青取出一叠三寸长、两寸宽的桑皮纸,陆昭宁不解,疑惑地看向他。
只见徐青蹲下身,将那纸张贴在祝若鱼的口鼻上,祝若鱼用力摇晃着脑袋,大喊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徐青伸手扣住她乱动的下巴,往桑皮纸上浇水,被浇透的纸张湿淋淋地贴了上去。
紧接着,一样的步骤,第二张也贴了上去。
陆昭宁盯着祝若鱼渐渐急促起伏的胸膛,从飘忽到失焦的瞳孔,眯了眯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桑皮纸本身便极能吸水,这样一层一层覆上去,紧紧封住祝若鱼的口鼻,她便会逐渐窒息。
很狡猾的法子,毫无痕迹,但受刑的人会感受到生命从手中逐渐流失的恐惧。
祝若鱼几乎动不了了了,那种嚣张的气焰已从她脸上完完全全地褪去。她的手脚都被束缚着,只能拼命地喘着气,试图从缝隙中获取一丝空气。
“大人,”车夫敲了敲门,“祝家暗中在寻人了。”
陆晏听应了一声,却没让徐青停下来。
陆昭宁寻了把椅子坐下,悄悄抬眼打量着阿兄。
他只是淡淡看着徐青施刑,精致的脸庞没什么表情。
好陌生啊,她还没见过阿兄这番冷酷无情的模样,也不知是从哪儿学来的这般折磨人的法子。
她伸出手心,眯着眼打了个哈欠,却被对方瞧见了。
“困了?”陆晏听瞧向她,“我先让人送你回去?”
“不用,等弄完我和你一起。”
“今夜怕是弄不完的。”
一夜都不够?陆昭宁脑袋有些发懵:“那祝家那边?”
“不管他们。”
“大人,”外边又传来一阵扣门声,“晋王过来了。”
陆昭宁瞬间清醒过来。祝家怎么这么快便通知了李憬?纵然有些亲戚关系,李憬毕竟是皇亲,这大半夜的,还将事闹了出去?
若真是被找上来便麻烦了。陆晏听也皱皱眉,从袖口掏出一份案供:“让她把这个画押了。”
陆昭宁本以为是今日之事的口供,凑上去,却见是关于祝大人几年前收受贿赂,在牢狱之中害人性命的供文。她心下一颤,又觉着不对劲:“这,有用吗?若是来日翻供,岂不是我们做了假证?”
“没用,”陆晏听接回徐青递来的供词,又转手交给她,“但是吓唬吓唬她,还是有用的。”
“那晋王——”
说曹操曹操到,她话说到此,外边就传来了李憬那阴森森的声音:“陆大人,别来无恙啊。”
话音刚落,木门便被人踢破了。李憬穿过层层叠叠的侍卫,走上前来,懒散地坐在灶上:“哟,陆小姐也在,这是干什么呢?”
他一身鸦青色的长袍,腰间佩着块黑玉,价值不菲。见没人搭理他,他便歪歪脑袋,将垂下的发丝撩到后边去:“不知二位,可见过我表妹——祝若鱼?”
明知故问。陆昭宁最烦他这种做作的样子:“殿下看来眼神不太好。”
她转过头去,徐青早把上边的桑皮纸扯了下来,祝若鱼闭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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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
“见到本王也不知行礼,牙尖嘴利,没点规矩。”
都踢门了,谁还对他和颜悦色?陆昭宁有些烦躁,但心里到底没底,抬头看了看陆晏听。
要是真被这人拿住了把柄,保不准有多大麻烦。
陆晏听倒还是淡淡的,两簇眉头微微一挑,似乎更加放松了。
他转过身,对上李憬笑的格外灿烂的面庞:“见过晋王殿下,殿下今日怎么不在宫中为圣上侍疾了?”
“自然是听说表妹出了事,心中担忧。”
陆昭宁冷眼瞥过他喜笑颜开的脸,倒是瞧不出半点担忧。
“表兄……”祝若鱼总算把气顺了过来,瞳孔也渐渐聚焦起来,“救我……”
“哟,若鱼在这儿呀?”李憬朝陆晏听走近几步,“也不知陆大人三更半夜将人绑在这儿是做什么?”
“殿下此言差矣,祝小姐不过是同阿宁来玩的。”
“玩?你哄谁呢?”
“殿下,您看看这个,便明白了。”
他又从袖中取出本小折子,递给他。
李憬抬抬下巴,一个侍卫便上前去替他接了过来。他一手翻开册子,眼睛还挑衅地冲陆昭宁笑笑。
陆昭宁也不知道陆晏听葫芦里卖什么药,但她秉持着不输气势的心态,嘲讽地回了个眼神过去。
然后,那位自以为抓住把柄得意洋洋的晋王殿下倏然变了脸。
李憬将册子递给身旁的侍卫,却没有还回去,自顾自理了理衣袍,半晌才开口:“既然是姐妹游玩,这个时辰,也该回去了。”
“表兄,是他们把我绑来的,他们要害我!”
“闭嘴!”
祝若鱼呆呆地望着李憬,本就发青的脸色更是血色尽失。陆昭宁走上前去,将纸上鲜红的手印给她看:“你自己画的押。”
“假的,都是假的,是他们逼我的,表兄,你别信!”
陆昭宁冷冷看着她,她手上的和陆晏听手上的定然不是同样的东西,只是有些事他要瞒着祝若鱼,胡乱编造个让她闭嘴罢了。
“祝家,和晋王府,禁不禁得起查,二位应该都清楚,”陆晏听也不在乎他不还册子,“不过祝小姐还没玩够呢,怕是暂时回不了了。”
“人我要带走,你们要做什么动作快些。”
祝若鱼张了张嘴,垂下睫毛,竟然低低哭了出来。
陆昭宁没什么同情她的,只觉得这人蠢得厉害,手段也就是泻药老鼠这些唬人的把戏,也就今日在马上动手脚着实令她遭了番罪。
她没有那种慢慢折磨人的性子,只提起人,走到厨房门口。
门前是几节台阶,不高,离地面也就三四尺的距离。
陆昭宁提住她的衣领,一手扭过她的脸,扇了一巴掌。
“我这人可讲道理了,一报还一报,既然你害我摔下马,那我让你摔个台阶,不过分吧?”
她手一松,祝若鱼浑身上下皆被绳索缚着,就这般直愣愣地滚了下去。
三尺高的距离,下边还是柔软的泥土……李憬松了口气,这也好向祝家交代。
他抬抬下巴,示意身旁人去将人扶起来,谁料陆昭宁抢先一步,先下去为她解开绳索。
“还有,那沾了死老鼠的琴弦实在恶心,若是我碰了那弦,简直想要把手给扭下来。”
她歪歪脑袋,手上不紧不慢地解开绳索:“不过我这可没老鼠,只能跳过这一步了。”
说罢,她扣住祝若鱼的胳膊,掌心握紧,用力一扭——
“啊——”
尖厉的叫声刺破了乌泱泱的苍穹,陆昭宁站起身,擦过手心,抬脚跨过那透出血来的臂膊。
“祝小姐都摔成这样了,殿下怎么光看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