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脑传来的阵阵刺痛使她逐渐清醒,她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不在马车之中。
她望了望四周,见屋顶墙角蛛网密布,木材上鼠类啃咬的痕迹清晰可见,墙面和柱子因荒废太久早已分不清颜色,角落还有些散落的炭块。
这是京城远郊的废庙。
颜不语拼尽全力,好半天才勉强起身,这才看见自己双手双腿被缚,两指宽的麻绳缠了足足十余圈圈,身边地上连块石子儿都没有,只放了画册和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碧玉笔。
车夫不在,庙中只有晴眉一人。
她望向靠在柱子边的晴眉,方才从昏迷中醒来,声音沙哑得吓了自己一跳,只能先咳了好几声清嗓子。
“为什么?”
“我与小姐一同长大,情同手足,”晴眉低着头站着,颜不语那看不见神情,只能听出她声音颤抖着,“但我......我母亲病危,家中急需钱财......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但是小姐、小姐嫁给谢大公子也未尝不可,谢大公子为人温和,近日还升了官,您去谢府绝对不会再和在江南一样......”晴眉说着,话音越发急促起来。
颜不语虽只听了几嘴原书剧情却记得清楚,她记得晴眉家在江南一带,父亲早逝,一兄一母相依为命,只是近年来母亲重病,无钱医治。
她本想在逃婚后去江南替她母亲看病,只是未曾料到竟会闹到这般地步。
不过想来也对,她为谨慎起见外出时向来都是一个人,晴眉不知她那两个马甲,更不知谢琢玉其实是个把她当替身的伪君子,只以为自家小姐一穷二白,去了谢府能少受些罪。
事到如今便只能赌赌晴眉对原主的情义了。
颜不语叹了口气,闭上眼,酝酿片刻后一抹清泪滑过脸颊,再睁眼之时眸间已然是一片水光:“我自小便被扔在江南,叔父叔母烦我厌我,乡间邻里嘲笑戏弄于我......”
她见晴眉眼中逐渐也浮现出几滴泪,估摸着铺垫得差不多了,声音刻意哽咽了一下:“白银千两,换我自由,可好?”
麻绳被解开,手腕处隐隐作痛,她轻轻揉了揉那圈红痕,让晴眉取来些炭粉,将画本空白一页撕下,不过眨眼间几笔落下,纸上庙宇轮廓若隐若现,随着笔触变化逐渐清晰。
“拿此画去京城画坊,自会有人将银子给你。”
这虽只是寻常速写,但凡是内行人必然能看出林泉客的笔触,林泉客一笔便值千金,不论画作好坏,更不论画中内容,即便非水墨画作也能值上百两。
“卖身契在我赠予你的香囊中,”颜不语扶着墙,没再回头,只是趁着车夫不在快步向往走去,“就此别过。”
她与晴眉相处了将近两个月,竟险些忘了自己终究不是原主,晴眉能对原主忠心是因为二人相处已久,但她不过是一个外人,或许晴眉早便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借此机会划清界限。
颜不语空出只手摸了下还在作痛的后脑勺,果不其然摸了一手的血。
早知道如此昨日应当先去街上找人给她算上一卦......不对,应该提前一月去庙中求个符才是,说不定此刻便不必如此狼狈了。
她想着,一步步走到庙外。
今日是谢氏请人算来的吉日,屋外晴空万里,缕缕阳光洒落泛起浅金的光,树影婆娑,蝉鸣阵阵,还未离开多远便闻见草木气味中夹杂着极浅的铁锈味。
颜不语神色一凛。
这是血腥味!
她正欲回头,却见树丛间寒光一闪,熟悉的银制虎首弯弓正对准她,束发少年唇边带笑,搭弓射箭。
弓弦缓缓绷紧,在发出临近极限的摩擦声后猛地被松开,随后便是刺耳的利箭破空之声,箭头的影子在她眸中不断放大,直到滚烫的猩红血液溅上皮肤。
耳边一阵嗡鸣,颜不语紧闭着眼,想象中的剧痛却未如期而至,唯有温热的血液溅在上她的背部与颈侧。
“颜三小姐?怎么不答话?”一个不着调的少年嗓音将她从恐惧中拖出,下句话却让她的惊慌变为了一丝恼怒,“莫非是在下叫错了,应该叫......嫂、嫂?”
颜不语猛地睁眼,见那活阎王脸上带着正戏谑的笑,手中弯弓已然放下,她回过头便见一位手提长刀头戴斗笠的黑衣男子胸口中箭,不知是死了还是什么,直愣愣地倒在地上。
那人身穿黑底白纹袍,正是那车夫。
自打她穿书以来便没离过京城,成日不是在颜府便是在书画街,就是杀鸡杀鸭都见过,更别说杀人了。
她瞳孔聚缩,望着那具尸体大气都不敢出,胸口随着愈发急促的心跳剧烈起伏着,一口唾沫卡在喉咙口迟迟不敢咽下。
虽来了这儿两个月,但她到底还是个现代社会的三好青年,“杀人犯法”几乎刻在骨子里,可惜这地方压根就报不了警,只能让她一个弱女子面对这杀人不眨眼的大反派了。
“下的迷药,没死。”
“啊?”颜不语总算是呼出一口气,觉着自己算是活过来了。
她定了定神,想起原著中谢讳之对弱女子还算是温和,于是当即作出副弱柳扶风的模样来,长睫低垂,瞧着似是害羞,实则将眸中情绪尽数掩去:“多谢二公子搭救。”
“搭救?嫂嫂说笑了,”谢讳之走近几步,似笑非笑,骨节分明的手直接捏起颜不语的下巴,逼迫她抬首对视,如寒刃般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她的面孔,眉骨、鼻梁、唇瓣,“说不定......我和他是一伙的呢?”
谢讳之笑意森然,热气随话音传来,酥痒自耳畔皮肤弥漫开。
颜不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勉强维持着楚楚可怜的模样颤声道:“二公子光风霁月,自然不会与此等凶恶之徒勾结。”
这人说话未带半分敬意,阴阳怪气时倒是知道唤她“嫂嫂”,当真是岂有此理,奈何此时受制于人,她也只能暗暗指桑骂槐。
谢讳之却是笑了起来:“嫂嫂这名字起得倒是好。”
他不紧不慢松开手,见那白皙脸上留下了数截指印,眸中晦暗不明。
颜不语见他神色怪异,抬手轻揉泛疼的皮肤,指尖有意无意地于那指印重合:“既然如此......”
“三小姐是想逃婚?”谢讳之将她的话打断,转头不再看她。
“我......”颜不语立即作出泫然欲泣之态,语气带上几分委屈,“我心悦之人并非谢琢玉,自然想逃。”
“我不管你究竟心悦何人,待到戌时便随我回谢府。”
颜不语脑中思绪如潮,眼珠一转,想起原著中的谢讳之是因为处处被谢琢玉压一头才愈发偏激,但若真论起来,谢琢玉无论是出身还是资质其实都不如谢讳之。
她那双水汪汪的狐狸眼中染上几分讨好的笑:“谢二公子就不怕此番联姻过后谢琢玉处处压你一头?你若放我离开,我能助你胜过谢琢玉。”
却不料谢讳之似是听了个笑话,反而又开始饶有兴致地端详起她的脸:“嫂嫂才来京城两月有余,知道的倒是不少,只是看来你也没我想得那般聪明,谢琢玉的人买通你的丫鬟,跟了你一路,你竟丝毫没有察觉。”
颜不语心中一惊,这才想起为何总觉着这衣服眼熟——黑底白墨山水纹样,在原著中正是谢琢玉手下人的标识:“他既然知道我要逃,为何只是命人将我掳去?”
“弃子即便嫁入谢府也只是弃子,一文不值,但若是换个身份入局呢?颜家庶女被贼人掳走,贼人昭告天下,若颜府不献上万两黄金与人脉,便要取三小姐性命——”
他顿了片刻,眼底浮现几分讥讽笑意:“毕竟颜员外此人极重脸面,为维持他那‘好善乐施’的皮相定不会弃你于不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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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不语万万没料到自己的逃婚竟险些让谢琢玉计谋得逞,这人明知她要逃婚却不拦,打得竟是这个算盘!
“我今日去书画街办事,碰巧瞧见了他的人手,一路跟了过来。不过是不愿如了他的意才顺手搭救,你嫁给谁与我没有半分干系。”
办事,指的自然是砸她铺子的事。
这厮办的倒是正事
颜不语焦头烂额之余在心中暗骂了谢讳之几句,面上仍带着几分惊慌,试图让谢讳之为着她的可怜将事情说得再详明白些:“那又为何是戌时?”
“自是有场好戏要给颜三小姐看,”谢讳之声音甜得发腻,好似只阴冷毒蛇正缓缓吐着信子,“今日可是谢琢玉大婚之日,咱们得去喝喜酒。”
简直荒谬,新娘还在荒山野岭和这活阎王大眼瞪小眼呢,去谢府喝的哪门子喜酒?
谢讳之却不再多说,而是抓起颜不语的胳膊。
颜不语感受着这人的手紧紧将她手腕攥住,随后便要掀起自己的衣袖,连忙道:“你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那人嗤笑一声将衣袖的一小块布料撕下,扔进她怀里:“既然如此,嫂嫂便自己包扎吧。”
她手忙脚乱接过布料随手将头包了个半圈,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新买来的衣裳。
谢讳之被她那惊为天人的包扎技术弄得眼角一抽,勉强忍住亲自上手的冲动,拎着人上了马车。
这马车是颜不语来时乘的那辆,里头的迷香已散了七七八八,只有那破布袋还放在上头。
她正好憋得慌,装作若无其事地一脚把那布袋踹下马车,又偷摸着将救出来的画册和碧玉笔往身后藏了藏。
谢讳之坐于另一侧,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我今日偶得一本画册。”
颜不语故作镇定:“哦?想必那画册定然是精妙绝伦,竟能入的了谢二公子的眼。”
谢讳之也跟着她笑:“那画册属实是下流至极,有碍观感,于是我便带人将铺子给砸了。”
他说得格外轻松,像在谈论午间伙食般稀松平常——这人在原著中便是个没事找事的狠角色,还因为身份特殊无人敢动,自然更加百无禁忌。
修长的指节不轻不重地敲打车座:“只是不知三小姐怎会在书画街附近?逃婚前特地去那一趟,当真如此喜欢那位‘戏丹青’?”
这人讨厌画本,更别提颜不语还把他画进了画本里,此时就算是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应下。
“不过是恰巧路过罢了。”颜不语深吸口气,指尖卷着垂落在胸前的发带,狐狸眼中满是无辜与讨好。
“哦?路过?不知三小姐原先想要去的是何处?没准我一时善心大发,便如了三小姐的愿呢?”谢讳之不依不饶。
她自然也不能说。
准备好的那处宅子是由“林泉客”的名头置办的,桌上还摆着未画完的青山烟雨图呢。
“天涯海角,何处不能去?”颜不语含含糊糊,试图蒙混过关。
谢讳之不置可否,抬手绕过颜不语腰间,用力将她藏在身后的画本抽出,一字一顿地念出封面上的三个大字。
“戏、丹、青。”
“看来三小姐的品味也是奇差无比。”谢讳之顿了片刻,缓缓评价道。
颜不语自然想为自己的画本伸冤,但眼前之人毕竟是京城活阎王兼原著反派,于是只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她面上仍旧笑着:“哦,那想必谢二公子品味极好了,不知谢二公子喜欢哪家画风?”她为了赚钱一早便把京城热门的画本研究了个遍,对各家画风都有很深的了解,自然想瞧瞧哪种才能入得了谢二公子的眼。
“嗤,”谢讳之不屑地轻笑一声,“我对此类东西可并无兴趣,净是些胡编乱扯,通篇废话,尤其是那戏丹青,胡搅蛮缠——数百页画堆在一起都不如那林泉客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