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无奈，将那姐弟俩引了进去。
“你就是昨日欺负我们小七的人？”桂儿在庭院中站定，说话时扎了马步。
歪着头抱着一摞礼盒的小童放下东西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小子名为荣冲。”
桂儿双脚定住不动，腿身缓缓晃动，双臂抱胸，“我来试试你的身手。十息之内，能让我双脚离开，你就赢了。”
“这……”荣昭华连忙放下东西，还没来得及阻止，她那傻不愣登的弟弟就上去了。
荣冲力气大，是相对其他小童而言，桂儿这么大的时候力气也不小。
荣冲一息一招，接连攻击桂儿的上身下盘，不管事推拉拽，桂儿的双脚纹丝不动，随着桂儿顺势一甩，小孩反而打了个踉跄，撑在地上。
“我赢不了。”荣冲倔强地嘟起嘴。
“赢什么赢。”荣昭华拉他起来，“咱们是来送人事的。”她依旧笑脸对人，“桂娘子，这是些时新酒果，权表歉意，非足为礼，还请高抬贵手，不要与冲儿一般见识。”
桂儿有自己的节奏，她扫过这小娘子双手二足之上的绑缚，知她也是习武之人，抬了抬下巴，“你来。切磋切磋。”
荣昭华有些尴尬，这也不是做主的人呐。
桂儿看出她在想什么：“你赢了，今日的事就办成了。”
□□昭华便不再扭捏，摆势。
桂儿也不再托大，严阵以待。
万里将人领进二门后就火急火燎地往林宅去，禀了牧云。
桂儿方才的那番做派唤起了他不算久远的记忆，生子坐月子以来没怎么接触，差点忘了，此娘子有点疯。
等牧云把手上的事放下，整理完赶过来时，庭院中已经打得难舍难分。
桂儿发现人后直接了当地做了个结束，她挨了一脚，对方也被她踹飞。
荣昭华背对着牧云砸下，牧云往旁撤开一步，单手稍微托了一下。
哇塞。
荣冲睁圆了眼。
荣昭华本可以站住，但被托了一下后她就泄了力，往牧云身前倾倒，谁料牧云斜撤一步，她狼狈地侧跌在地。
略带幽怨地望过去。
牧云已在责问桂儿，“你怎么回事？”
王冰人给程媺介绍的这家，开着一家绸缎铺及一家成衣铺，袁老爷膝下二儿二女，这是最年幼的女儿，年方十六，名英，擅女红，常在铺中帮忙，所以程媺借着给一双儿女做冬衣的由头上门看人。
古代的世界婚配完全是男方市场，如果男方看上了你，便可请冰人上门说亲，那些骂女子的话都是“你将来没人要”这种。
冰人常在此间行走，对谁家女儿多大，模样性情如何都心中有数。
她说袁英心灵手巧，确实不假，成衣铺中的很多衣裳都是出自她的手，她还会刺绣，做生意也有一套。
出门前程媺交代小六小七，今日去量体做衣，全由着他们的喜好来，他们想做什么样的就直言，她绝不干涉，只负责出钱。
当袁英量完尺寸，让他们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样式时，小六和小七那天马行空的想法就来了。
小六：“我要罩纱，裙子这里这里全都是纱，要这样蓬起来，还有袖口领口，都要沙沙的花边。”
袁英：“……夏日穿纱凉快，冬日很冷的。”
小六：“但我就是喜欢，反正里面是棉衣裤，哦对了，我要这里有个口袋，能随身装银钱那种。鞋子要这样的，”小六选了一个款式，“底下能不能垫高一些，鞋面上头能不能弄得闪闪的？”
袁英：“……”
小七：“我要扬起来的领子，能护着脖子。”
袁英：“可这样仰天翻着，会盛一脖子风雪。”
小七：“我希望我的衣服能像盔甲一样保护我。肩头宽阔一些，胳膊能动起来，腹部多围几层，腿这里全要绑起来。靴子筒做长一些，到膝下。”
袁英：“……”
反正就，程媺听了都很无语。
袁英在最初的无语过后，循循诱导，最终小六将纱换成了毛，把腰包似的口袋换成了挎包，小七把领子换回了小立领，参考蒙国的盔甲做成皮毛一体的甲胄。
顺利解决，双方都很满意，只把压力给了程媺，预算翻了好几番。
程媺还是挺满意的，这姑娘有耐心，也有能力。
回去的路上，程媺悄声问朱嬷嬷的看法，“我觉得这位娘子就不错，后面的都不用看了吧？我这就写信给大当家。”
朱嬷嬷有些挑剔，“英娘差就差在模样上，与云公子不太登对。”
“起码五官端正，那身段，也是好生养的。”
朱嬷嬷偷笑，“我是怕云公子瞧不上。”珠玉在前啊。
回到家后，桂儿说她发现了了不得的事，要单独与程媺说。
“你今日与人斗武了？”程媺带着责备的口气，果然一放松她就出幺蛾子。
“这不重要，程娘子——”
“这不重要什么重要？牧云说让朱嬷嬷给你好生检查一下，骨伤还没长好，你也太乱来了！”
桂儿见她非要说，示意她先说。不管她说什么她都认都应。
等程媺气势暂停，她立马接上自己的情绪，“程娘子，牧云的红鸾星动了。”
程媺第一反应是不是他们在做的事被桂儿发现了，“怎么说？”
“牧云和那个荣娘子看对眼了！真的！见我伤了她，牧云将她揽住，将我好一顿臭骂。那个荣娘子也是好不害臊，头一次看见人就往人身上扑，我看呐，荣娘子是故意奔着牧云来的！”
程媺狐疑，“你说的怎么这么让人难以信服。”
“没有错，那小孩都看傻了。”
“牧云是这样的人？他二人头一次见面就抱在一起，你侬我侬？”
“当然没有，牧云面皮薄，还有我们两双眼瞪着呢，他及时收了手。”
程媺是一点都不信，“还是好好检查你的伤吧。”
程媺叫朱嬷嬷进来，朱嬷嬷点了好几盏灯，屋子里亮堂堂的。程媺离开时，就听见桂儿在叫疼了，“嬷嬷轻点，疼，疼……”
翌日，荣昭华又提着两溜礼盒来了。这次荣冲没来，后头跟了个提药箱的大夫。
“程娘子，我不知桂娘子尚在月子中，昨日多有冒犯，一直于心难安，这位郝大夫医术高明，让他给桂娘子看看，一应费用我来承担。”
程媺留意到她脸上的淤青，“桂儿手脚也没个准数，你自己请大夫看了没？”
“我没事，这点伤从小习惯了。”
荣昭华总是忍不住四处张望，程媺也留意到她时不时地会摆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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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裳也换成宽袖与裙装。
或许，桂儿之说不是无稽之谈。
“荣娘子，昨日你见过我家小叔？”
荣昭华露出一抹腼腆的笑，“我听说牧云公子是武威镖局的少当家，没想到是同行。”
“荣娘子可是有话要同他讲？”
“没有没有，我今日是来致歉的——”她忽然觉得好笑得很，“连着来了三日，每次都是来赔礼，也是很特别的缘分。”
荣昭华一直都态度良好，程媺也生不起她的气，反正她也打算请个大夫给桂儿看，便承了她的情，让朱嬷嬷把人带去主屋。
荣昭华只在心中纳罕，牧云与程娘子对外称叔嫂，但是程娘子已故的丈夫并非与武威镖局沾亲带故，要说这个家是程娘子当家，她却不住在主屋，主屋住的这个桂娘子是个人物，她替父报仇被赦的事至今还在房间流传。
“娘，李兰姑娘来了。”
小六把上门的客人带进来。
李兰袅袅婷婷进来，不如再见时活泼，也不似那日羞怯，恰到好处地综合在一起，娴静大方，“程娘子，叨扰了。”
她带来了自己做的辣椒酱，来拿程媺许给她的樱桃番茄。那日朱嬷嬷还以为她想起来后会立马转来拿，十来日了，才来。
“移到林宅那边的菜箱里去了。正好我们要过去播种，一起去吧。”
程媺邀李兰一道去，李兰有些踟蹰，挣扎了几息，还是应了。
路上，李兰一直控制不住地紧张，小六凑到她身边，神神秘秘地把她的手牵到自己口袋中。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李兰动了动手指，“笼布？包的什么？”
“千喜果的种子，我揣三天了，今日长出了芽尖，可以播种。”
李兰感到新奇，“还能揣兜里？”
小六点头，理所当然，“兜里暖和，哪里暖和放哪里，都行。”
小七在一旁跟嘴道：“我们像不像母鸡孵蛋？”
李兰噗呲地笑，与他们一路走一路聊着，渐渐也忘了紧张这回事。
程媺要的菜箱已做好，牧云多做了两个，打算搬到住宅那边种葱韭等随吃随取的作物。
小六有自己的责任地了，她开心地转圈，“这几个箱子我自己播种！”
程媺一并发了白菜萝卜辣椒等几样种子，“泰儿你帮小六，小爹挑水，娘只有自己种喽。”
李兰自发道：“程娘子，我帮你。”
在黑褐色的土上挖好空穴，点上种子，盖上薄土，浇水，再覆盖上一层纸膜保湿。
李兰问：“程娘子，这是什么土？”如此深厚疏松。
“这是我自己琢磨的营养土。每个木箱里头不一样，有什么用什么。”
“有什么讲究没？我家只会用粪水肥田。”
“说没讲究也没讲究，什么都能拿来配制，粪干、炉渣、草灰、稻壳、河泥等等，我这里还用了做木箱的木屑；说有讲究也有讲究，那粪呐，一定要充分腐熟，这苗床要杀虫后才能播种……”
两人边干边聊，一个有心教，一个有心学，李兰完全沉醉在学习的快乐中，完全忘了进进出出担水的牧云的存在，也察觉不到时间过了多久。
荣昭华在那边等了很久，听说人都到林宅这边来，借口要与程娘子道别，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