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给母亲请安。”
萧定坤跪在郑太后榻前,磕了个头。
郑太后声音虚弱:“起来吧,皇帝。”
郑太后得了风寒,每日卧床的时间很长,她的身体连小小的风寒都不敢懈怠了。
郑太后摸索着床边,皇帝看着那只皮肤松松垮垮包裹着骨头的手,犹豫了下,坐下来将自己的手放在了那只手的旁边。
郑太后用力将那只手攥了攥。
萧定坤的手不如一般男性的大。
“皇帝,你许久没来见哀家了。”
皇帝给了郑太后一个认错的垂首:“这段时间国事繁忙。”
萧定坤眼神定定地望着榻上那副容颜。
她嘴唇没有血色,皱纹的夹缝透着发白的面色,这样的面色让皱纹更深了些。
太后摸了下自己的脸道:“哀家老了吧。”
“母后精神气好着呢。”
郑太后皱纹挤了下:“我通医术,好不好我自是清楚。”
郑太后是医家出身,偶尔有个头疼脑热,都是自己治疗,就连皇帝从前生病都不假他人。
现在年纪大了,才用上太医。
郑太后没说什么。
两人都知道,这只是托辞。
“听说,桂江县出了个蛇人的怪事。”
皇帝道:“什么事都瞒不过母亲的耳朵。”
郑太后叹气道:“皇帝,你不必如此跟哀家说话,哀家只是问问这稀罕的事,如果你能跟哀家多讲讲就好了。”
皇帝道:“并没有什么稀罕的,不过就是有人得了会变成半人半蛇的怪病而已。”
“那真是奇怪。”
皇帝没再说话,室内沉寂下来。
过了会儿,郑太后道:“你的那位宠妃可还好?”
“不知母后说的是哪位?”
揣着明白装糊涂,郑太后道:“就是那位丽妃。”
“谢母后记挂,丽妃身体康健,”皇帝道,“她不是儿臣的宠妃,朕听母后的话,对后宫中的女眷,不论品级,都是雨露均沾、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郑太后咳了两下,“哀家可是记得当初你力排众议,伪造身份也要让她入宫,花了这么多精力,没为你添个一男半女。”
话音刚落,皇帝就道:“是为大武朝。不过大武朝储君之位并不空缺,劳母后挂心了。”
郑太后抿了下唇。
说到储君,她道:“我看承乾和泽元都是不错的孩子,你打算让谁来继承大统?”
萧定坤反问回去:“母后觉得呢?”
郑太后摇了摇头:“你的天下自然是你说了算。”
萧定坤道:“那就太子吧,太子不就是储君之位吗?”
郑太后阖上眼眸。
她时常盼着皇帝过来,跟她说说话,下下棋,陪她吃吃饭。
今日借着风寒的眷顾盼到了,却是这样敷衍的对话。
她不免有些失望。
郑太后道:“皇帝,你是不是还在怨我?”
皇帝将手抽出来,退后几步跪下:“儿臣不敢。”
郑太后清楚地知道,她的皇帝早就学会了帝王的喜怒不形于色,八方不乱的口是心非。
作为一个母亲,她很难再从她的孩子嘴里听到真心实意的言语了。
可这又能怪谁呢,只能怪她自己。
太后搭在床上的手指向往挥了下:“忙去吧,皇帝。”
皇帝道:“是。”
他起身对屋里的其他人说道:“照顾好太后,出了岔子,唯你们是问!”
太监婢女齐齐跪下。
蔡画在知府衙门口翘首以盼,一会儿出来看一下。
知府门前的路上的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她跑回去问辛渊:“督主,真的是今天。”
辛渊在处理公务,这个问题他不厌其烦的回答了几次了:“不出意外的话是今天。”
“那要是出了意外呢?”
“督主,蔡姑娘,到了。”衙役跑来通报道。
辛渊还没动作,蔡画就一溜烟儿的跑出去了。
史决明几日前来信,他要护送了慈方丈到月腰城来,方丈早年认识的一个人要成婚了,方丈受邀来做证婚人。
衡京离月腰马不停蹄的赶路也要十余日的路程,恰巧方丈在黄岚郡讲经,便决定过来。
了慈方丈的地位非同一般,到黄岚郡时就是皇帝派史决明护送。
皇帝一知道方丈的动向立马要求史决明跟上,务必保证方丈要平安的回到归云寺。
马车还未停稳,蔡画就掀开了轿帘。
“方丈,好久没有看到你啦!”接着蔡画惊喜道,“溯生师兄,你也在这里!”
了慈方丈年纪不大,比蔡画见过的其他的方丈都年轻许多,但到知天命的年纪比别的方丈还慈眉善目的,眉眼未弯,却有淡淡的笑意。
他摸了摸蔡画的脑袋:“小蔡画,你好啊!”
溯生先下了马车,蔡画要跟他一起搀方丈下来,溯生手放在蔡画前面:“我来吧。你去看看后面那辆马车是谁。”
蔡画望过去,后面那辆马车,她出来时就看到了。
她问了史决明一句:“东厂大人,是谁啊?”
史决明从马上下来,瞄了眼蔡画,他哪知道。
路上方丈非要在一条河边上休息下,没多久就看到河里漂上来一个湿漉漉的女子,这个姑娘不说她认识前面的吃斋饭的方丈和小僧,他还以为她是水鬼呢。
见是认识,便跟着一起同行了。
史决明走到大门前的辛渊跟前,道:“好久不见,辛督主。”
辛渊同样道:“好久不见。”
蔡画往后面那辆马车走的时候还回了下头,这两人,好久不见什么,见面两人不就是互刺。
她在轿门前瞧了下,里面没动静才慢慢掀开了帘子的一角。
“小七!”
睡熟的虞七慢慢睁眼,落入一个熊抱。
蔡画道:“没想到,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你!”
虞七抬起两只疲乏的手抱了下蔡画:“财财,早知道马车这么累,我还是游过来好了。”
两人说了几句,蔡画便问她怎么到这来了,虞七说她夫君让我来月腰城。
蔡画愣愣地在这个小小的车厢里望了下:“那你夫君呢?”
“不知道。”
“……你夫君还真是神出鬼没的。”
虞七笑着刮了下蔡画的鼻尖:“他好像很忙,跟你一样。”
蔡画“哼”了一声道:“才不是,我忙是因为我要赚钱给你做皮,他忙是因为什么?”
车厢外响起来谈话声,新知府和迎接方丈的人出来了,几人聊了起来。
虞七催促蔡画出去。
蔡画正要跳下来,却见一双骨节修长的手已伸了过来,叉着蔡画的腋下像抱小孩子一样把蔡画抱了下来。
后来虞七跟蔡画说,想不到这个太监看上去不壮实,力气还是挺大的。
她这话遭到了蔡画的一阵“毒打”,这不是在说她胖嘛!
蔡画下来后正要去拿马凳。
一名衙役却先一步拿了凳子过来放下。
他指了下远处的方丈:“了慈方丈让我来帮忙。”
虞七道了句“多谢”从马车上款款下来。
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竖着不过两拃宽的腰身,腰身上是一张白得透明的小脸,虞七不常走动,喜欢躺在那里,因而身体总感觉没什么力度,需要人去搀一把。
蔡画看呆了,生怕别人把她的虞七抢了去,一把把虞七的腰搂过来,那动作活像一个流氓。
蔡画放下虞七时撞到身后的胸膛。
辛渊望着她的神情不太好看。
可能是和史决明不对付,史决明来了他不高兴,蔡画想。
一路舟车劳顿,知府先领着了慈方丈和溯生上去休息了。
虞七本想去找个客栈,方丈跟知府说,他们既是一道来的,如果方便的话给虞七也安排一间房。
就是方丈不说,蔡画也不会让虞七独自一人的。
知府找人给虞七安排了一间房前,虞七已经被蔡画带去了她的房间。
辛渊看着一点儿回头的意思都没有的蔡画,转身,与史决明面面相觑。
只剩下他俩了。
史决明的轻嗤了一声,问了句衙役饭厅在哪里,不再理会辛渊就离开了。
辛渊也不在意。
史决明对辛渊的态度说是翻书也不为过,上一刻还好久不见,下一刻就爱搭不理。
他随意找了张桌子,幸好厨房还剩两个菜,下属给他盛了上来。
一碟子卤牛肉,一碟子花生,正好配酒。
史决明打开自己带的一小坛子,鼻尖嗅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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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头发出一阵满足的喟叹。
睁开眼就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人。
他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后,那人的杯子就自己上来了。
史决明忍住赶人的冲动,把坛子重重摔在了对面:“自己倒。”
辛渊也没客气,真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也不想在这里,实在是有个见友忘色的人有点堵他的心口。
辛渊道:“杨柳楼的酒?”
史决明拈了一颗花生放进嘴里:“不错啊,辛督主,杨柳楼的位置可是千金难求,你也吃上了,不会要挟酒楼的老板了吧?”
潜意思连吃饭这样的小事都要用点狠厉的手段。
别人都觉得辛渊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做事出手心狠手辣,巴不得一辈子跟他打不上交道,但他又是皇上的宠臣,那些人一面不敢轻易招惹,一面又想巴结。
而史决明最讨厌的就是辛渊这一点。
辛渊掀了下眼皮道:“跟你一样。”
史决明吃了下瘪,喝了一口闷酒。
辛渊放下酒杯道:“你母亲怎么样?”
史决明神色正常些许,他身边的人只有一人会过问他的母亲,如果还有第二个人,那那个人就是辛渊。
“还行,身子骨还硬朗,跟从前一样。”
从前……
史决明很少提及过去。
他将端起酒杯尽数饮下,辛渊给他满上,他又喝光,如此三回,辛渊将花生米往前推了下。
史决明像是个赌气的孩子,不碰那个,捡了片牛肉放进嘴里。
他睨着辛渊道:“从前你可比现在爱笑多了。”
其实刚入宫的时候史决明和辛渊可是同穿一条裤子的关系,他们一同进宫,在同一个地方当差,有什么困难也是互帮互助。
史决明家道中落,为了给母亲挣钱看病而进宫。
他问辛渊为什么进宫。
史决明想起辛渊当时样子,忍不住笑了笑:“你还说你挣钱给妹妹读书,你自己字都不认识几个,还是我教你的呢。”
辛渊也笑了下。
他记得,可是宫里跟他们想的不一样,更确切的说跟小白和史决明想得不一样。
若是进宫能赚钱,那宫里一定遍地都是太监。
小白不信,好在他进宫前已在外面独自摸爬滚打了很多年,比小白能忍许多,所以每当遇到小白解决不了的事都是他出面。
当然他也不是事事都能解决,解决不了的只能硬扛,他不会再选择死了,他已经死过一次了,况且他还要找小花。
他抓住每一次往上爬的机会。
那时有个妃子看他做事利落,让他帮忙找个人办件事,办成了就进她的宫里当差,办不成就必须得死。
这是个好机会,他找了史决明做帮手。
办成了他们就不用日日夜夜的洗衣服、做苦力、被搬来搬去的用了。
可这事也不简单,妃子让他们杀个宫女,后宫里这样的事不新鲜。
对妃子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对他们来说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而且那是辛渊第一次杀人。
他们杀人的过程中,有个太监路过,两人不确定他看到了多少,史决明想放了他,辛渊没有同意。
那一天他杀了两个人,那只拿刀的手颤抖了一个月。
幸好妃子兑现了承诺。
他们分道扬镳的起点也是在那里,史决明对辛渊说他变了。
后来史决明得太子青睐,太子给他母亲请了太医院的大夫治好了他母亲的病,加上史决明和太子有一样的政治目标,史决明便加入了太子麾下,一步步做到做到东厂督公。
其实史决明和辛渊并不像传言中那样,水火不相容到若是太子当上了皇帝,他史决明第一个要怂恿太子杀的人就是辛渊。
他们之间没有很大的恩怨,史决明只是认为辛渊是他杀人的起点。可他也知道如果让他回到当天,他未必会放走那个太监。
而且他走到今天,无疑有辛渊的缘故,他可以恨宫中的任何人,唯独不能恨辛渊。
史决明的心结无解,辛渊难以告诉史决明,他耿耿于怀的事只是因为人不一样而已。
天色泛蓝,弯月挂上了东。
辛渊举起酒杯,史决明把那杯没倒满的酒给倒满了。
杯子在虚空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