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竹山魔物已除,陈家村村民得知这个消息后,纷纷喜极而泣,虽然已经死去的人回不来了,但好在今后不会再受此困扰。
白仰山以及神宫其余三人在此地留下的封魔阵,确保在以后百年内,不会有魔物再靠近这里。
至于从大魔手中带回来的几个女子魂魄,由白仰山亲手送往她们的墓中,游魂在尸体内停留一月后,便会进入轮回道。
人人都说昆仑神宫不愧为仙界第一大宗,这么快就解决了陈家村的一大祸事,相比离无妄城最近但一事不管的合欢宗,昆仑神宫才是他们真正该敬仰的宗门。
陈家村村长提出要为神宫几人办一场饯行宴,被白仰山拒绝后,仍旧坚持,否则拦着他们不让走。
凡人质朴纯粹,哪怕仙人不需要普通的酒食填腹,他们也想尽力地去报答。
饯行宴在傍晚开始,陈家村中摆上了几桌酒席,村民们杀鸡宰猪,各自将家中珍藏的酒拿出来招待仙人。
当日落之后,篝火升起时,昆仑神宫几人被请到酒席间,被一众村民包围道谢。
被耽误了回宫的时辰,凌妖儿和扶樾都一脸不快,他们并不想在这里多留,面对村民的热情反应平平,脸色有些僵硬。
梅知宁倒是很识趣,笑眯眯地接过各家送来的饯行酒,一边和村民搭话。
在人群最中心的白仰山面色平静,相比刚入陈家村那会儿,他的情绪冷静了许多,周围村民都察觉到了他的脸色,自觉与他保持距离,不敢靠近。
陈村长大着胆子上前递了一杯酒,白仰山侧目一瞥,没有开口。
梅知宁笑着挡在白仰山面前:“他不能沾酒,我来代劳吧。”
陈村长愣了愣,随后憨笑着挠了挠脑袋:“原来是这样啊,是草民冒犯了。”
神宫几人各自应付着,白仰山独自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抱剑驻足,眼眸低垂,似乎心中在想着什么。
“鹊姐姐不去和几位仙人道别吗?”
宴席不远处,牵着陈秋霜的姜枝鹊站在阴影处,隔着一道白绫,遥遥望着若有所思的白仰山。
“当然要去。”
姜枝鹊笑了笑,对陈秋霜说;“你也去和救过你的那位梅仙君道别吧。”
如果不出意料,这就是他们最后一面了,凡人和仙人终究隔着一道不可跨越的桥。
陈秋霜不懂这些,她蹦蹦跳跳地去找梅知宁了。
当陈秋霜跑到梅知宁身边,送上一个手织花环时,他刚好抬起头,看见了不远处的姜枝鹊。
“姜姑娘!”梅知宁冲她招手,“怎么站在那里?快过来。”
姜枝鹊假装刚刚到察觉他的存在,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循着声音来处,用手中竹竿探路。
将她喊过来后,梅知宁把村民们撂给凌妖儿和扶樾,随后低下头,悄悄对姜枝鹊说:
“姜姑娘,昨天在毛竹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梅知宁一脸好奇,“我们白师兄从回来到现在,一次都没笑过,实在太吓人了。”
姜枝鹊闻言,蛾眉微蹙,故作焦虑:“我也不知。若是我哪里冒犯了仙君,定当以身谢罪。”
梅知宁竖起一根手指:“哎哎,不要说这种傻话。”
“梅公子,白仙君是不是很讨厌我?”姜枝鹊问,“我进山找小妹,给他添麻烦了……”
“你有修为,怎么能称得上添麻烦呢。”梅知宁安慰她,“况且,白师兄以往下山历练,也经常带着一些不懂事的师弟师妹,比你闹腾的大有人在,白师兄照样毫无怨言。”
所以他们也很好奇,到底什么事才能让白仰山冷脸。
“我们几个当时都不在,也不好多问。不如姜姑娘亲自去询问究竟,反正都要走了,姑娘也不想留下什么误会吧?”梅知宁说。
姜枝鹊:“……”
明明就是他自己好奇吧!
姜枝鹊面露犹豫,随后点头,怯怯地说:“嗯……”
虽然她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她也确实需要一个理由和白仰山接触。
梅知宁眉开眼笑,提醒道:“他不喝酒。回来记得告诉我。”
姜枝鹊被梅知宁撺掇着往白仰山那边走去,众人都知道神宫这几人中属白仰山最强,见他脸色不好,几乎没有人敢去打扰。
白仰山一袭白衣,衣角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他倚靠在一棵老桑树下,低眉垂眼,额间神印圣洁如旧。
当一根青翠的竹竿出现在他眼前时,白仰山才微微抬首,看向来人,神情淡漠。
“白仙君……”姜枝鹊对着他旁边唤了一声。
素手递出一个白净的瓷杯,轻声道:“多谢白仙君帮了陈家村大忙,我敬仙君一杯。”
白仰山薄唇微抿,看着她把茶杯递向空无一人的地方,想提醒她,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两人之间安静了许久,许久没得到回应的姜枝鹊手都举酸了。
她知道自己递错了方向,她想提醒白仰山,她只是一个看不见的弱小盲女。
“我知道仙君不能沾酒,所以以茶代酒。”姜枝鹊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说着,她的眼泪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肩膀颤动。
“只是希望仙君不要讨厌我。”
白仰山注视着她,琥珀瞳中眸光微动,抬手接下了她手中茶杯:“……我从未说过此话。”
指尖温热短暂地擦过,姜枝鹊的眼泪浸湿白绫,她压抑着颤抖的嗓音:“可是……梅仙君说你下山后一直心情不悦,是因为我。”
白仰山沉默片刻,道:“不是。”
姜枝鹊:“那是为什么……”
“……我在山中遇见一些事。”白仰山轻叹,“和你无关。”
只是他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每每看见姜枝鹊的脸,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一幕,所以才会刻意回避她。
但事实上,那件事根本不是姜枝鹊的错,她什么都不知道。
……罢了,反正他们今日要回神宫,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白仰山抬手将那杯茶一饮而尽,喉结随着吞咽而滚动,温热茶水润湿粉唇。
姜枝鹊不由地多看了几眼,等他低头之时立马收回视线,用衣袖擦了擦脸颊。
随后,她解下背后的包袱,摸出一把剑鞘,是白仰山之前给她用来防身的。
白仰山知道自己的剑鞘还在她那里,但因为心中过不去,一直没找她要。断云剑和剑鞘之间有灵息羁绊,他本想等上路后直接将剑鞘召回来。
剑鞘像是被认真擦拭过一番,一尘不染地回到白仰山手上,或许是在姜枝鹊那里待得太久,隐约沾染了几分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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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的梨花香。
“多谢。”
白仰山颔首。
姜枝鹊:“应该是我谢谢仙君才对。”
短暂的礼貌过后,两人再次陷入了寂静,似乎是觉得继续单独待下去太过僵硬,白仰山率先离开,朝同门方向走去。
姜枝鹊跟着他,当两人再次出现在神宫几人面前时,梅知宁眼中的好奇都快溢出来了。
他嬉皮笑脸地迎上去,刚要往姜枝鹊身边站,忽然腹部一痛,同样的位置,第二次被剑鞘狠狠击中。
白仰山淡淡地瞥他一眼,收回断云剑,梅知宁一张俊俏脸蛋疼得五官扭曲,讪讪地缩了回去。
“对不起师兄,我知错了。”
他不该这么八卦。
姜枝鹊有点想笑,但憋住了。
“酒喝完了?该启程了。”白仰山道。
听到回去的消息,凌妖儿的脸色终于缓和,她和扶樾刚准备召出灵舟,下一刻听见姜枝鹊说:
“仙君,你之前答应我的事,还作数吗?”
闻言,几人齐齐回头,好奇地看着她。
白仰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等待她的下文。
姜枝鹊身前两只手勾在一起,指头缠绕,颇为紧张地说:“先前在毛竹山,仙君夸我资质不错,说可以引荐我入昆仑神宫……”
话音未落,白仰山想起的确有这么一回事,而其他三人听到这话,表情各异。
扶樾半眯起眼:“大师兄,此女来路不明,你怎么能让她上神宫?”
梅知宁也愣了一瞬:……“姜姑娘,昆仑神宫是仙界第一大宗,每年不知有多少名门修士削尖了脑袋想进来,如此激烈的竞争,可不适合你。”
虽说姜枝鹊此人的确有几分修炼资质,放在陈家村是百里挑一,但若是放在修仙界,恐怕连根草都算不上。
她出身卑微,自小没有仙门背景培养,也没有修炼过正统功法,说不定连灵根灵窍都还没开。
凭着会用灵力这一点,找个不知名的小宗门,衣食无忧地过完一辈子尚有可能,但想进昆仑神宫,几乎毫无可能。
放眼整个修仙界,多少仙门世家的天之骄子想跨过昆仑神宫的门槛,而神宫筛选弟子又极为严苛,仅凭如今的她,恐怕连找到去神宫的路都难。
梅知宁悄悄戳了戳白仰山:“你真答应她了?”
白仰山:“确有此事。”
他停顿须臾,继续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答应过姑娘,自然不会食言。不过,我也和姑娘说过,我只负责引荐,能不能顺利成为神宫弟子,还得看你的本事。”
姜枝鹊如释重负,莞尔一笑:“仙君肯给我这个机会,已经是天大的荣幸。”
她知道昆仑神宫很难进,但她又不是真的野修。算起来,她如今的修为甚至远超凌妖儿,只是一直刻意隐藏着。
不说对付白仰山这种实力强劲的首席弟子,踩着其他想入门的修士通过试炼,还是很容易的。
况且,她天生至阴体,可以同时修炼多派功法,完全不用担心功法冲突伤及自身。
这也是她敢跟着白仰山上神宫的底气之一。
“既然如此,你便跟着我们一起走。”
白仰山刚说完,旁边忽然响起一道冷漠的女声:
“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