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
“咕噜噜……”
一声清晰而绵长的腹鸣,在安静的顶楼走廊里显得格外突兀!
林昭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万分之一秒,一丝极淡的红晕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掠过她苍白的脸颊。这原始的身体抗议,与她精致干练的职场形象形成了巨大反差。
萩原研二脸上的温和笑意瞬间加深,变成了带着一丝了然和善意的促狭。松田阵平推在额头上的墨镜滑下来一点,他挑了挑眉,锐利的目光里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荒谬的莞尔。
“噗…”萩原研二没忍住,轻笑出声,随即立刻用带着歉意的口吻化解尴尬,“啊,抱歉抱歉!看来你的工作真的很辛苦,连饭都没顾上吃吧?”他晃了晃手里的两罐咖啡,“我们正准备去附近新开的那家‘七丁目拉面’填填肚子呢。”
他热情地看向林昭,发出了邻居间最自然的邀请:“怎么样?林小姐,要不要一起?就当…庆祝新邻居入住?这个点,一个人吃饭也挺冷清的。” 他的眼神真诚,带着对这位刚认识就让人印象深刻的新邻居的关心。
想拒绝的想法一闪而过,但是她随后又想到如果要改变他们的命运,需要足够深入关系,如果只是擦肩而过的邻居,她如何能知晓他们命运的轨迹?如何能在关键节点施加影响?一顿饭,是建立联系、近距离观察的机会,如果关系足够亲密,甚至在必要时进行干预。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你的邀请”林昭的声音清冷依旧,却带着一丝尘埃落定的平静,掷地有声。
——
走进“七丁目拉面”,浓郁的骨汤香气如同温暖的拥抱,瞬间驱散了门外的寒意。店堂不大,人声鼎沸,充满了烟火气。三人幸运地找到角落一张小桌落座。点好三碗招牌豚骨拉面后,空气中弥漫着期待美食的轻松感。
萩原研二熟练地替自己和松田倒上冰水,也自然地给林昭的杯子添满热茶,动作流畅自然,带着邻家哥哥般的体贴。“林小姐是外国人吧,初来乍到,感觉东京怎么样?尤其是我们这一区?”他笑着开启话题,眼神明亮而真诚。
林昭双手捧起温热的茶杯,氤氲的热气柔和了她略显清冷的面部线条。“很有活力,生活气息很浓,”她微微颔首,声音比在电梯里更放松了些,“就是节奏快了些,还在适应中。”
“适应期嘛,慢慢来就好。”萩原研二笑道,随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补充道,“对了,听林小姐的口音很特别呢,方便问问是从哪里来的吗?”他的语气随意而友好,完全是邻居闲聊的范畴。
林昭抬眼,目光坦然地对上他的视线,没有任何犹豫或遮掩,清冷的声音清晰地回答:“我是中国人。” 这并非需要隐瞒的信息,坦诚是建立信任的第一步,尤其在面对这两位敏锐的警官时。
“原来如此。”萩原研二的笑容加深,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和欢迎,“东京中国人很多呢,希望你能在这里找到家的感觉。有什么不习惯的,随时可以问我们哦。”
“谢谢。”林昭简短地道谢,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对面两人。萩原研二外套内侧口袋边缘,一个不起眼的金属挂钩若隐若现——那是□□挂环的常见位置。松田阵平放在桌边的右手,指关节处有几处细微的、陈旧的擦伤痕迹,指腹和虎口也有明显的薄茧,这绝非普通文职或技术工种能形成的手部特征。两人坐姿看似随意,但腰背挺直,肩部放松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稳定感,这是一种经过训练的身体记忆。
“我和小阵平刚搬来的时候也摸索了好久,哪家店好吃,哪条路近,都得靠踩点。”萩原研二自然地接回了刚才的话题。
松田阵平嗤笑一声,墨镜转向萩原:“踩点?说得跟做贼似的。明明是你这家伙总想着抄近路结果迷路,最后还得靠我导航。”
“喂喂,陈年旧事就不要提了好吗!”萩原研二夸张地捂住胸口,做受伤状,“给新邻居留点好印象啊,卷毛混蛋!”
林昭唇角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琥珀色的眼眸里映着灯光,显出几分真实的暖意。她放下茶杯,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了一下,仿佛被这轻松的氛围感染,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被勾起的好奇开口:“萩原先生和松田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她的目光再次不经意地扫过两人,这次停留的时间稍长,带着一种“我很好奇”的探究意味,最终落在了萩原研二刚才倒水时,因动作而稍微掀开一点的外套内侧——那个不起眼的金属挂钩清晰地露了出来,形状和位置都非常符合□□挂环的特征。
萩原研二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瞬间明白了,他非但没有遮掩,反而爽朗一笑,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哎呀,被你发现啦?”他拍了拍那个挂钩的位置,动作自然,“职业病,习惯了随身带着点小工具。” 他巧妙地用了“小工具”这个模糊的词,但眼神里的坦然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昭的视线又转向松田阵平随意搭在桌边的手。那双手骨节分明,力量感十足,指关节处几处细微的、已经淡化的陈旧擦伤痕迹,以及指腹和虎口上覆盖的、均匀而明显的薄茧,在拉面店温暖的灯光下清晰可见。这绝非普通上班族敲键盘或者学生写字能磨砺出的痕迹,更像是长期握持某种特定工具或进行高强度对抗训练留下的印记。
松田阵平察觉到她的目光,并没有收回手,只是墨镜后的眼神似乎更专注地回视着她,带着点“看你还能看出什么”的玩味。
萩原研二笑着,带着点促狭和鼓励看向林昭:“林小姐要不要来猜一猜呢?”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看看你还能发现什么”的期待。松田阵平也微微扬了扬下巴,墨镜后的目光带着审视,显然对这个新邻居的观察能力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
林昭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平静地流转。她当然知道“原本”的答案是什么,但时间线的涟漪无处不在,细微的改变就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她需要谨慎,既要展示观察力,又要符合一个“初见者”的逻辑。
她的指尖轻轻点了一下桌面,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响,仿佛在整理思绪。
“首先,”她的声音清冷而清晰,带着一种分析事实的笃定,“萩原先生外套内侧的那个挂钩,形状和位置非常标准,是警用装备的制式手铐挂环。虽然您用‘小工具’代指,但结合两位的坐姿——看似放松,腰背却始终保持一种警觉性的挺直,肩部下沉,重心稳定——这是长期接受纪律化体能训练和格斗训练后形成的肌肉记忆,难以在日常中完全消除。”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松田阵平放在桌边的手:“其次,松田先生的手部特征非常明显。指关节的旧伤是多次高强度对抗或硬物撞击留下的痕迹。指腹和虎口的薄茧,分布均匀且覆盖了关键着力点,这并非单一重复劳动如敲键盘形成,更像是长期、稳定地握持某种需要精确操控和一定力量的工具——比如,特定的警械,或者…更专业的设备。”
林昭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氤氲的热气暂时模糊了她过于锐利的眼神。她在脑中快速权衡着可能的变动。
“所以,”她放下茶杯,琥珀色的眼眸平静地迎上两人探究的目光,给出了一个最稳妥、最符合表面证据的结论,“两位的职业,毫无疑问,是警察。”
这个结论一出,萩原研二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赞赏笑容,松田阵平墨镜后的眼神也掠过一丝“还算有点眼力”的认可。
“猜得很准嘛,林小姐!”萩原研二愉快地拍了下手,“观察力真敏锐!”
“礼尚往来。”松田阵平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忽视的探究,“既然林小姐对我们‘观察入微’,那我们也来猜猜你的工作如何?” 他嘴角那抹近乎没有的弧度,带着刑警特有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挑战。
萩原研二立刻被勾起了兴趣:“哦?小阵平有发现?”
松田阵平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林昭放在身侧座位上的那个公文包上。即使在烟火气十足的拉面店里,那个线条硬朗、材质特殊的黑色提包也散发着格格不入的冷硬和专业感。
“刚刚在走廊见面时,”松田阵平的声音平稳得像在分析现场证据,“你手上提着的公文包,非常规款式。外层是军用级别的防弹耐磨合成纤维,内衬有金属夹层和缓冲结构。锁扣系统——三重机械密码外加隐蔽的电子感应区。这种配置,通常用于运输或临时保管需要抵御物理破坏、非法开启和极端环境的物品,比如…外交密件或者高度敏感的实物样本。”
他顿了顿,墨镜后的视线仿佛能穿透包的外壳,评估着它的重量和用途:“包体边缘有规律性的磨损,说明它经常移动,但提手受力点却异常坚固且保养得当——意味着里面的东西份量不轻,且主人对其安全极度重视,每一次携带都经过精心防护。”
萩原研二听得连连点头:“哇哦,听你这么一说,还包简直像个移动保险箱啊!普通的商务文件可用不上这个。”
松田阵平身体微微前倾,隔着小小的餐桌,那股属于刑警的压迫感隐隐传来。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昭本人身上,分析着她的气质和表现:
“林小姐你给人的感觉,”他缓缓道,似乎在斟酌最准确的描述,“冷静,超乎寻常的克制,对环境细节有着本能的敏锐捕捉。言谈举止间带着一种…经过训练的距离感和效率优先的思维方式。”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萩原研二也收敛了笑容,认真听着搭档的分析,眼神中同样带着探究。
松田阵平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林昭放在身侧座位上的公文包,又回到她脸上,嘴角勾起一个近乎没有的、带着点玩味和审视的弧度:“而且,你在发现我们注意到这个包之后,立刻就把它从显眼的手提位置,换到了身侧靠墙、更隐蔽也更安全的位置。这种下意识的反应速度和对潜在‘威胁’的规避意识…”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墨镜后的视线仿佛带着穿透力,轻轻吐出那个极具冲击力的词,“…可不太像普通的外企职员或者学者啊。”
他身体靠回椅背,姿态看似放松,但那股压迫感并未消散,反而因为话语的内容而更加凝练。
他微微歪了歪头,用一种近乎闲聊、却字字如冰锥般锐利的语气,抛出了那个足以让空气冻结的问题:
“林小姐,你该不会是派来的……间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