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挣扎,李景浩总算从八哥口中得知了那批货的下落。
李景浩问:“那些货当初根本就不在车上?”
“怎么可能?我当时亲手点过的,不可能出错……孙强,你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米欣瞪大了眼睛,半天都再挤不出一个字。
孙强立马低着头,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
钱圣夏从后座探出头来,招呼众人问道:“我们现在去哪?”
话这么说着,但她厚重的黑眼圈,乌青的眼睛和强大精神的嗓音,实在体现不到能继续的样子。
米欣没有说话,僵硬地转过头看李景浩。
李景浩心里有事,愣了好一会,但面上没什么表情地揣着方向盘。他一句话就定下来了钱圣夏的去留。
“我送你回去,去该去的地方。但不是我们,是我和米欣。”
“……还有我。”孙强在一旁默默举手。
李景浩无语地加上,“对,还有他。”
钱圣夏:“……”
“你不带上我?”钱圣夏的声音一下就增大了。
李景浩的眼睛里闪过一刻迟疑,但瞬间被另一种情绪代替。
李景浩舔了舔唇,只说:“不能带。”
“……不能带?”
与话语齐出的,是后视镜倒出钱圣夏一抹转瞬即逝的笑,这笑容太过短暂,以至于所有人都没看到。
“不能带?为什么不能带?不能带上次带,不能带为什么这次带我?”
李景浩说:“这次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不一样在哪里?凭什么不让我去?”钱圣夏冲着李景浩喊道。
钱圣夏脸上不显,脸不红心不跳,而字字珠玑,一连串的问题激得李景浩一句话都插不上,最后还是米欣弱弱地说:“就是啊,为什么不带上小钱姐。”
被钱圣夏制衡的李景浩瞪了他一眼,都说一物降一物,被降住的米欣瞬间闭麦了。
三个人各有心事地坐在车上,到了目的地,李景浩下车,把钱圣夏送到楼下,两人一路无话,钱圣夏进了大门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如你所愿。”
关大门前,钱圣夏说了这么一句。
李景浩:“……”
“哥,怎么样了?”米欣在副驾驶位上问他。
李景浩还是没说话,坐到驾驶位叼了一根烟。
“我这么多年跟你接触下来,就属小钱姐跟你走得是最近的,你对她好,她对你好,我都能看出来。但我现在真的想说你,为什么一到关键时刻就不让小钱姐一起呢?”米欣说。
“……”李景浩叹了一口气,才终于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口,“不是我我不想带,从上次你也能看出来,这侯高义就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费钱费力也要浪费我们的时间,现在还好说,下次呢?”
“我不能看到他对钱圣夏下手,就算是一点点的可能性都不行。”
可这也不是不带上小钱姐的理由呀。
米欣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但最终他还是点点头,朝着李景浩说:
“哥,我不太懂。但你说的最后大多也都是对的,姐姐的事,这件事我想也会如此。”
他摇了摇头,说:“哥,认识你这么久,你的道理总比我多,也比我通透。但我最后真的得说一句……你是真的沦陷了,而且……无法自拔。
“现在,你到了当时和我说的爱的程度了吗?”
李景浩手指搭着方向盘,一下两下。
“我不知道。”
“为什么还不是?”
李景浩淡淡道:“因为这样的事情,高中也发生过。”
“那你们那个时候是怎么处理的?”
米欣真的很好奇,浩哥倔得跟头老黄牛似的,小钱姐还能在他心里这么多年位置,只有多能包容啊……
不过李景浩不动了,他紧闭着嘴,彻底不说话了。
沉默,是今晚的悬挂在天边的月亮。
轻呼的空调风声挠着米欣的耳朵,他听到李景浩沉沉地呼了一口气,又转头看到对方把叼了一会的烟收走的模样。
米欣一愣,耳朵传来李景浩的声音。
“没有处理,就那样。”
“我跟米哥的事情也没处理呢。”
后座的阿强突然说到。李景浩一愣,差点把这个家伙给忘记了。
米欣干咳两声,掏出自己的手机跳下个话题,“我开个导航,去侯老板那边。”
“嗯。”
李景浩打开发动机,黄色的面包车驶向前方。
*
这边,钱圣夏回到家里,把自己埋进沙发里,气鼓鼓地抱住自己的抱枕。
“李景浩!你真是,气死我了!!”
虽然知道李景浩大概是什么德性,但真正降临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钱圣夏还是忍不住发泄情绪。
因此刚才的发言,一半假,但也有一半真。
在车上看到李景浩那双眼睛的时候,她心里这团火就瞬间被浇灭了。
钱圣夏有很多事没跟李景浩说过,这件事以后必须得说。
他那双眼睛很漂亮。
杏眼,大眼睛,双眼皮,眼尾上翘,钱圣夏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眼睛会说话,那就是李景浩。
高中的时候,一样到了两个人并肩的关键时刻,他便一把推过她,不许她上前,不许她直面他的困难。
可越是这样,钱圣夏就越要去。李景浩倔,钱圣夏就有耐心推翻他用倔强打造的城墙。
不为别的,因为那双眼睛里闪过的总是心疼。钱圣夏握不住那个人,但看得到这双眼睛。
上一次失败了,这一次就一定要成功。
喊完之后,气总算顺了下来。
钱圣夏翻出笔纸快速做了张图,笔盖回笔帽,一抹冷笑终于狠狠地从鼻孔钻出。
“李景浩,我就不信现在的我对付不了你。”
在一旁跟钱圣夏打着视频的李凌幽声说道:“李景浩绝对让你整死,他那段位,玩不过你。”
“承让。”
钱圣夏低头抱拳。
说完,她便举起画好的图给李凌看,李凌眯了眯,“镜像了我也看得出来,这不就是ABC行为量表吗,观察特殊儿童问题行为的,这能干啥?”
钱圣夏嘿嘿一笑,“它能干的可多了。”
“你看啊,这个A呢,就是他干这个事之前发生了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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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李景浩每次冲我说重话之前,都对我百依百顺的。然后B呢,就是他具体做了什么,再看李景浩,每次都叫我别掺和,每次啊。最后C呢,就是这个事儿干完了怎么样了,结果很明显,他什么都没做,就是要把我排除在外,或者说就是不想让我掺和。”
“我把高中和这次事件的都记录了下来,结合这两次的分析,再基于我对李景浩的认识,我先下个阶段性结论。”钱圣夏在自个写的两个大字上圈上了,“逃避,他在逃避某件事情。而且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我知道。”
李凌张了张嘴,“李景浩这算是问题行为?不是偏离常态的,比如说打人……”
“我说是问题行为,就是问题行为。”
“行吧。一件怪异举动的背后,不过是获得某种物品、逃避、寻求关注和自我刺-激。一和四绝对不是,第三个又不太像,那只能是逃避了。”
钱圣夏说:“你大学到底有没有在听的,不能靠临床经验,还得用这张表——”
说完她便举起了一张细致的分析表,洋洋洒洒写了半页,最后是两个写得大大的,龙飞凤舞的——逃避!
李凌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你,钱老师!”
两人福至心灵,隔空击了个掌。
李凌又撑着手问:“不过我很好奇,这么多年了还是不想让你知道,我该说这是讨厌你呢,还是喜欢你呢。说实在的,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我管他到底是什么情绪。”钱圣夏笑了笑,“到了我这里,天大的情绪都必须给我说出口。”
“李景浩落到你手里,还真是栽得死无葬身之地啊。”
钱圣夏仰天哈哈长笑,一张纸拍在了桌上,工作的教案还摆在那。
“还要工作呢?”
钱圣夏不嘻嘻。
她举起有三指宽的教案移向手机的摄像头,“就这些,都是我下周的教案,真是把我不当人整。”
“又加班了?你忙吧,我明天早起还要去当前台。”
钱圣夏干笑道:“愿你我都有光明的未来!”
“去你的,我怎么感觉你在阴阳我呢?算了,借你吉言。”
钱圣夏笑了笑,没说什么。可她心里觉得总有些话,她迟早会说给李凌听的。
说什么呢,就说罐头。一只番茄罐头是怎么从流水线生产,到超市货架上的的,钱圣夏就是从学校中走到一线工作的。
可她又觉得奇怪,之前从来没觉得无聊过。
忽然,她听到手机里的消息叮叮咚。手机页面一翻,是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钱圣夏点进去看。
【米欣:小钱姐,我是米欣!】
钱圣夏马上点了同意。
【钱圣夏:干啥?】
米欣那栏名字马上就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又止住了,变成了“对方正在说话中”。
“小钱姐,我们浩哥不敢邀请你,于是就跑来问我了。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饭啊?”
钱圣夏按着眉头,李景浩什么时候会这么快就来找自己了?
难道就像长颈鹿适应环境变长脖子,鱼在大海里待久了长鱼翅一样,李景浩他终于进化,长出一颗宽容的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