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浩的店铺位于临安市钱江区，某豪华商业街——不知道几个路口的拐角处，周边还被其他偏僻的商店盖得严严实实。
可以说是，毫无客源。
“你这是什么表情？”李景浩说问她。
钱圣夏醒了醒鼻子，“没什么啊，我能想什么。”
好吧她承认，一开始听李景浩有个古玩店，她就以为是会开在历史古镇、古玩市场里，或者好歹也得是条商业街吧。
没想到这么远这么偏，看着还冷清。
这能赚钱吗？
李景浩咳了声，身上本就单薄的短袖在钱圣夏眼里更是凄惨，他说：“那真是不好意思，令你失望了。”
“那倒没有，我只是没想到……”你过得比我还惨。
后面半截，钱圣夏硬生生吞进了肚子里。
李景浩带着钱圣夏大概走了五分钟，才从鲜少路灯的街道走出来，钱圣夏抬起头，外面是骤亮的路灯和车水马龙。
刚走出来，汽车的闪光灯就照得钱圣夏缩了一下。
“我看看那家店在哪。”李景浩说。
钱圣夏点头，“不急。”
李景浩举起手，精瘦的手臂高举头顶，一只沉香木手串瞬间吸引了钱圣夏的目光。
手串着的木珠繁多，李景浩手腕细，手臂粗，绕了两串只虚虚往下落了点，挂在手肘上方。
“这边。”
这只绕着手串的手像是放大般凑近钱圣夏，但只靠在钱圣夏腹前一个拳头的位置，又突然缩了回去。
钱圣夏：“嗯？”
李景浩不说话，只稳稳走在钱圣夏前面。看着他宽厚的肩膀，钱圣夏只能隐约看到他的眉峰和山根。
“在想什么？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李景浩已经走进了烧烤摊，回头快速看了钱圣夏一眼。
钱圣夏气不打一处来，她恶狠狠地往李景浩的手臂揪了一下，“喂，我这么想还不是因为谁？犯罪嫌疑人，李某？”
“哈，你这说的还煞有其事，”李景浩从身前的保鲜柜拿出五串羊肉串一把牛油两串鸡翅和两串茄盒，他手一合拿大拇指指着自己，“犯罪嫌疑人，我？”
钱圣夏摊手，挑眉看着他：“不然呢？难道是我吗？”
“好，是我。”
李景浩笑了一下，把烧烤放进钱圣夏举着的托盘上，“你想给我安什么罪名都行，不过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钱圣夏倒热衷于这种角色扮演，她好笑地看着他。
李景浩又不说话了，他把手撑在桌面，目光直视钱圣夏，他挑了挑眉，才缓缓说道：“请我喝饮料。”
钱圣夏顿了一下，“就这？”
“那两瓶。”李景浩比了个二。
“不好意思哈，您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钱圣夏快速跑开了。
*
两人把要烤的食物一齐给了师傅，坐位置上拆好了餐具，钱圣夏跑去冰柜拿了两瓶旺仔牛奶。
钱圣夏一下把两瓶易拉环都打开了，她推到李景浩的面前，夜风徐徐地吹着，钱圣夏解了头发重新扎好，发丝轻轻摇晃着。
她诶了声，“不喜欢了？”
高二的时候，李景浩几乎每天都会带一瓶旺仔牛奶。钱圣夏还问过他是不是爱喝，还得到了李景浩肯定的答复：
“那是当然，我还收集了民族版、职业版。”
李景浩摇摇头，“不是不喜欢。”他笑了声，“那你呢，你还爱喝这个吗？”
钱圣夏重重地点头，她倒是不以为然，“爱喝呀。因为好喝，多大也爱喝。”
“嗯，那我也是。”
“？”
钱圣夏抬起头，眯着眼打量李景浩。
这人倒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说完就低头看手机，仿佛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于是钱圣夏干脆在桌上支着手看他。
“怎么了？”是李景浩率先破功，从手机页面抬起头来。
而钱圣夏冷笑了一声，在李景浩投来的好奇视线中淡淡说道：“学人精。”
李景浩：……
桌面上，李景浩的手机传来震动的来电铃声，钱圣夏自觉玩手机干自己的事。
李景浩说：“喂？”话音刚落，他就从兜里掏出另一个手机，在钱圣夏的余光中放至耳后。两只手机一齐贴在两边耳后，又滑稽又幽默。
“噢，是，我最近不在临安，大概要下周四——诶你说老孙，什么事……”
钱圣夏好奇地看过去。
她只在上课的时候接触了注意的分配和分散，还没见过打电话也能同时给两个人打的。
钱圣夏低头笑了声，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机突然传来好几条信息。
她点进去一看，果然是汤圆的家长。
汤圆的家长是跑外卖的，白天要么是在跑单要么是在休息，平常晚上的时候就会给她发一连串的消息：
【钱老师啊，汤圆今天回到家说给钱老师你打招呼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我问他，他能主动跟我说】
汤圆是近几周才来的颜语，经过评估和制定个别化教育计划后，一周上两次社交方面的课，昨天是第四次课了。
钱圣夏惊喜所有孩子的进步，汤圆自然不例外。她发出信息后，汤圆家长又问了她一些汤圆准备下半年上幼儿园的事情，钱圣夏都一一回复了。
“你现在在颜语，还是康启？”李景浩问。
钱圣夏头也没抬，“颜语。”
李景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久才说了一句：“那挺好的。”
比起颜语是面向很多类型的特殊孩子，康齐更注重孤独症这块，在临安甚至全国都很有名。
钱圣夏之前大学主修的是孤独症方向，原本打算面试的机构就是康启，结果那年分部紧缩人口，钱圣夏没进成。
钱圣夏说：“怎么，你要给我介绍工作？”
“我怎么行，卖你个古玩要不要。”
钱圣夏瞥他一眼，咬牙切齿道：“不好意思，对三，要不起。”
他俩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师傅把烧烤放到她们的餐桌，钱圣夏迅速拿了串羊肉串，品味了一口。
“哦对了，你说的刘洋，我想起来是谁了。”
李景浩也伸手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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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肉串，他慢条斯理地问道：“谁？”
钱圣夏想了一下，才说：“好妒的好学生？有实力却非要作弊，没人品却要彰显自己。他很奇怪，什么都要，要成绩，高二却开始走下坡路；要学校旁边那些混混的认可，也要跟不愿意同流合污的其他学生玩。他什么都要，却什么都不愿意放下，这样的人为什么要针对你呢？”
“那就是他太要了，”李景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他身边不是到处有什么赵强钱强孙强王强吗，都不用要强了。”
钱圣夏喂了声，“我们老钱家才不会干出这种事情。”
李景浩笑了下，点头嗯了一下，“知道，不会。”
他话锋一转，他压着眉问道：“钱圣夏，你说，什么才算好学生？你说他是好学生，只是因为成绩好吗。”
钱圣夏说：“不是啊，我纯贬义，别人怎么觉得他好学生我都无所谓，反正我不这么认为。”
李景浩哦了声，“愿闻其详。”
钱圣夏摇头晃脑地说道：“那当然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动态发展成长思维，有责任担当，有社会情感……”
“……你确定这是好学生？”
钱圣夏说：“这你就不懂了，这是教师资格证笔试通过的证明。哦对了，幼教小教双证版。”
李景浩：“……行吧。”
手机的消息提示声再次响起，钱圣夏低头回完消息，再抬头的时候，李景浩已别过脸，撑着手看着烧烤摊周边的风景。
烧烤摊的油烟，旁边的人不清晰的谈话声，晚风不断地吹过来，又痛快又心烦。
钱圣夏愣了很久很久，直到她听到自己说：“李景浩，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吗？”
李景浩：“……”
李景浩听到她的声音了，头微微抬了一下，却始终没有转过来。
钱圣夏吃完了餐盘最后一串菜，她擦了擦嘴，说：“那我说，你点头？”
李景浩又不说话。
钱圣夏又说道：“但其实我或多或少能猜到一点，你别忘了我高中的绰号——”
“——阿加莎·克里斯蒂，括号钱圣夏版，后括号。”李景浩打断她说。
钱圣夏欣慰点头，“正解，黑斯廷斯上校，括号钱圣夏同桌版，后括号。但是，请别打岔。”
“我知道你也不会明说，从现在开始，你就点头yes摇头no，只倾听不说话，知道了吗？”
李景浩终于点点头。
钱圣夏说：“你可以说知道了。”
“嗯，知道了。”李景浩悠悠地说。
又是一声手机提示声。
钱圣夏说了句等一下，叹了口气，低头打开手机。
手机页面赫然是一张用歪斜的笔触画着的“8”，密密麻麻的，好几个，不过这和钱圣夏之前所看的所有画都不同，它更长更宽，是横着的。
【汤圆今晚又画了好几张张，对不起啊钱老师，我现在在听清汤圆说的是什么】
【他说，循环】
【钱老师，这是什么意思啊？】
钱圣夏抬眼，看向李景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