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窟内一阵死寂。
克因珐莉的龙躯僵立着,反复思量着东方慎刚才说过的话。
“男子”这个词让她比得知自己是雌龙还要震惊。
她的脑海中闪过教科书上的插图剪影:黑色的雄性恶龙用利爪按着瑟瑟发抖的人类公主。
她曾无数次用爪尖描摹那黑龙的英姿,对着插图练习喷吐龙息的威猛角度,甚至命令斯内克搜集漆黑的染料涂抹她红色的鳞片——只为更像图中那雄龙一些。
可现在,爪下的人类不是瑟瑟发抖的公主,而是这个说话冷冰冰硬邦邦的男人!
“我要你证明!”克因珐莉猛然俯首,龙息夹杂着硫磺味喷向东方慎。
“若敢欺瞒,本王……”她顿住了,威胁的话卡在喉咙里,看着东方慎直挺的脊背和紧抿的薄唇,一种说不清的烦躁取代了暴怒。
龙焰自她爪心喷涌,瞬间凝成火焰牢笼困住东方慎。
“恶龙!尔敢——!”东方慎叱喝一声,试图冲破火墙。
“闭嘴!”克因珐莉龙尾悍然穿透烈焰,卷住他腰身将他扫倒在地,粗粝鳞片刮过他的蟒袍,随着裂帛声露出其下坚实的胸膛。
“本王倒要看看,你藏了什么把戏。”克因珐莉的龙尾探入他破损的衣襟,冰冷的鳞片擦过他的皮肤。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颗人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擂动。
“你的心跳的好快。”克因珐莉注视着东方慎的眼睛。
“放肆!孤乃大州储君!岂容尔等妖物……”东方慎目眦欲裂,脖颈处青筋暴起。
克因珐莉的龙尾倏然僵住。
她愣住了。这触感,这轮廓……这绝非她以为的那个答案!
东方慎牙关紧咬,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当克因珐莉终于确认了那个关键事实时,凄厉的龙啸响彻龙窟:“难道那该死的预言是真的?我龙族难道就此绝后?!”
“恶龙陛下!”龙窟外传来了蛇怪斯内克的声音。
“什么事!”她心烦意乱地吼道。
斯内克缩成一团,声音发颤:“陛下,臣民们都说您是一头雌性恶龙……”
“那又怎样!这些年我还不是统治得好好的!”克因珐莉一爪拍碎旁边的巨石,刚挣扎着半跪起来的东方慎被气浪掀得一个趔趄。
她混乱的视野里,只有东方慎身影晃动。这个人类在龙焰牢笼中竟还能保持清醒,甚至能承受她的威压,重点是他是唯一能和他沟通的人类!他是唯一不一样的东西!一个念头猛地攫住了她:
“绑住他!用最古老的共生契约!他是唯一的变数!他必须是我的!必须帮我堵住外面的嘴!必须给波杰岛一个交代!”
“以岛脉为证,以契约为引——”克因珐莉猛地收敛狂暴,巨大的龙头低垂下来,动作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
她一边念诵着,一边用利爪划破自身胸口一点鳞片,蘸着渗出的龙血。巨大的爪子按住了东方慎的肩膀,力量虽大却避开了要害。锋利的指甲勾破东方慎早已破损的领口。
克因珐莉在他因愤怒而剧烈起伏的胸膛上急速刻画起符文。每一笔落下,都伴随着她低沉的话语,更像是对自己的说服:“永生束缚……与我……共同面对……”
符文完成的瞬间,东方慎感到了剧痛,灵魂仿佛被凿开。紧接着,一股霸道的力量疯狂灌入他的身体,他整个人如同被无数锁链缠紧。
东方慎双膝跪倒,胸口像被一股力量强行楔入。他眼前发黑,耳鸣如雷,喉咙被扼住,浑身不受控制地痉挛,汗水浸透内衫。
克因珐莉看着地上的人类,烦躁地甩了甩尾巴,眼中掠过一丝无措。“麻烦!人类身体真脆弱!”
她看向斯内克,语气带着慌乱:“斯内克!书上不是说‘只有微灼与束缚感’吗?他怎么看起来快要死了?”
蛇怪斯内克急得用尾巴尖直拍地面:“陛下!陛下!快!快压制您灌进去的龙力!别让它在他身体里乱冲!契约刚成,他的身体还没适应您的力量,这样下去他会被撑爆的!”
“压制?”克因珐莉愣了一下,她从来没做过这种精细活。她试着集中精神,操控那股在她看来微不足道的力量。
很快,东方慎体内的力量被遏制住了。他虚脱般向前扑倒,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那个灼热的符文,带来一种与眼前巨兽息息相连的感觉。
他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巨大的龙瞳。竖瞳里映出他此刻屈辱而狼狈的模样。
“妖……龙……”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破碎:“你对孤做了什么!”
克因珐莉被那眼神里的恨意刺得一窒,她移开视线,语强作不耐地说:“共生契约!这可是龙族能给予异族的最高认可!你的命和我的命绑一块了!现在你就是我的共生者!必须帮我!”她加重了“必须”两个字,“龙族要完蛋了!我需要解决麻烦!你是我唯一能……说上话的人类!”她避开了“抓来”这个词,巨大的身躯显得有些局促。
东方慎靠着冰冷的岩壁,剧烈喘息,他扯出一个满是嘲讽的笑:“帮你?帮你一个母龙维持这荒谬的统治?还是帮你找下一个倒霉的公主?放孤走,否则……”
他试图再次凝聚内力冲击胸口那处灼热,手指凌空疾划“净邪血符”。但一股更强大的反噬之力猛地从心脏炸开,痛得他眼前一黑,身体剧烈一颤,闷哼出声。
斯内克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他扭动着滑到克因珐莉脚边,声音压低:“陛下!陛下息怒!共生契约已经缔结,他要是真出事……您……波杰岛也……”
克因珐莉的鼻孔喷出两道灼热的白气。她当然知道!共生契约,古老强大的联结魔法!一损俱损!
她焦躁地在原地转了个圈,粗壮的龙尾扫过洞壁,带落碎石。目光再次盯上东方慎。他靠着岩壁,脸色惨白,汗水混着灰尘,狼狈不堪,眼中的不屈透出强悍生命力。也许斯内克说得对,他确实不一样?
她心念微动,庞大的龙躯瞬间化作人形——暗红长发如瀑,鲛绡战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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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勒出矫健的线条,一条覆盖着暗红细鳞、末端带着锐利倒钩的龙尾,在她身后无意识地轻轻摆动着。
她走近一步,尾巴尖点着地面,语气生硬却少了之前的盛气凌人,“东方慎!听着!本王……我抓你,是我不对。”她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眸子里闪过一丝别扭:“但契约成了,改不了!你恨我,我知道。”
她叹了一口气:“恨没用!龙族需要后代!我要解决这个麻烦!你,是我唯一能沟通的人类!”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你很强,比那些只会哭的公主强多了。我需要你这样的力量来帮我。”最后一句,她说得有些含糊。
东方慎闭着眼,依旧靠着岩壁,胸膛剧烈起伏,仿佛没听见。按在地面上的手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臂上贲张的肌肉线条紧绷着,沉默地对抗着剧痛与屈辱。
克因珐莉等了几息,没回应,眼里的火苗又蹿动起来。“别装死!我知道你在听!雌龙要繁衍纯血后代,只能与异族缔结共生契约!以前没有人类能承受契约之力与龙力灌注的反噬!”她逼近一步,但现在!你身体里有本王的龙力了!你能承受与我……”她目光落在东方慎胸口那闪烁的符文上。
东方慎感觉自己正在被撕裂焚烧。那侵入胸口的灼热贯穿他的心脏,向全身蔓延。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不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成为了眼前这头母龙的共生者!
他想杀了她!同归于尽!然而,就在杀意升腾的瞬间,胸口契约烙印猛地爆发出更强烈的灼痛!一股源自契约本源的,带着绝对威严与警告的力量,仿佛化作一只巨爪,狠狠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疼到窒息,瞬间瓦解了他所有的反抗念头。
东方慎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彻底瘫软。
克因珐莉和斯内克看着地上彻底失去意识的人类,一时沉默。龙窟里只剩下东方慎微弱断续的呼吸声。
“他……他不会真死了吧?”克因珐莉的声音里带着明心虚和担忧。
斯内克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用尾巴尖触碰东方慎的鼻息和颈侧脉搏,松了口气:“还有气,陛下。他只是太虚弱了,昏厥过去了。看来共生契约对人类灵魂和□□的冲击远超记载。”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他似乎……对您产生了非常强烈的杀意,触发了契约的自我保护机制。”
“杀意?”克因珐莉的瞳孔眯起,但看着地上的身影,那股被冒犯的怒气也没那么强烈了。
“麻烦的人类!斯内克,把他弄到石床上去,小心点!别让他死了。”克因珐莉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她心头那点被背叛的怒火底下,泛起一丝更深的焦虑。龙蛋和波杰岛的未来,难道真要系在这个一碰就碎的人类身上?共生契约是唯一的希望了,可他要是真死了……她重重哼了一声:“等他醒了本王再跟他谈谈!”
“遵命,陛下。”斯内克小心地用尾巴卷起昏迷的东方慎,将他尽量平稳地安置在坚硬的石床上。看着人类胸口那仍在微微发光的暗红符文,蛇怪心里嘀咕:这个“变数”,可真够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