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尔做好相关的笔录，走出香城县公安局的大门，就着树荫坐在了水泥花坛上，从兜里摸出了一盒烟。
重新遇见小满后，陈尔这个向来横冲直撞的暴脾气少年迅速成长，短时间就让自己的性子沉敛下来，试着学会顾及小满的情绪。
陈贵毕竟是小满的亲生父亲，若是顾及小满的情绪，就得避开她来处理这件事情，悄无声息。
没想到陈贵自己撞上来了，还厚颜无耻的想吸血。
满姨的死，他和小满都是目击者。之前两人对此避而不谈，并不代表他们忘了，也不代表他们不准备追究了。
看到陈小虎发的直播预告之后，他就联系了傅严。陈小虎出现在直播间的时候，他已经报了案，带着香城公安局的民警上了山。两辆警车，一辆是给陈贵准备的，一辆是给陈小虎准备的。
小满那么努力才过上了普通的平静的生活，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包括他自己。
陈尔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拿在手里把玩。
香城公安局已经联系了苏河县公安局，需要物证。满姨未火化的、已经成为骸骨的尸体，是唯一的物证。
开棺验尸这种事情，对于小满来说，与剜心无异。
陈尔不敢想，刘大队征求满听意见的时候，她是什么反应。
“小满不在，你就管不住自己了？”
楚依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陈尔面前。
陈尔没应声，将手里那根烟点了，他收了打火机才抬眼。
初秋的天气还算是凉爽，但楚依依的鼻尖渗出了一点细密的汗珠。
树叶缝隙的阳光漏下来撒上去，闪着细碎的光。她穿了一条改良旗袍，头发盘在耳后，整个人名贵又温婉。
陈尔别开眼，“不撒谎，活不下来。”
他答非所问，但楚依依听懂了。
对陈尔来说，背着小满吸烟就像是撒谎。小时候撒谎能活下来，现在撒谎能留住自己想留住的人。
失而复得，满听若是有一点想要远离他的意思，他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好好活着。
楚依依没说话，陈尔现在浑身是刺儿，她保持沉默比较好。
好半天，过去一分钟或是五分钟，陈尔再次开口，“好巧！”
“不巧！”楚依依叹了一口气，“我看到直播录屏了。”
陈尔喉结滚动，手里的烟没吸几口，夹在指尖，很快就要燃尽。
楚依依似乎是累了，坐在了花坛的水泥墙上。改良旗袍的料子一看就矜贵又娇气，陈尔的眼皮跳了跳。
“你跟警车走了，一定会来做笔录。我忙完，请了假，就过来了。”楚依依顿了顿，“确实挺巧。早一点晚一点可能都会错过。”
陈尔将手里的烟头掐灭，站起身子，“走吧，我送你回医院。”
楚依依跟着站起来，毫不在意地拂掉了旗袍沾上的灰尘，“已经请了假了，今天我是自由的。”
陈尔问：“你住哪里？”
楚依依只问：“你吃饭没？”
“吃过了。”
“对！熊师傅让楚宋给你带了一份。”
——熊师傅有仇当场报，只给准备了七个食盒。
楚依依继续道：“我还没吃呢，陪我吃个饭？”
陈尔摁了车钥匙开锁，不远处的车短促鸣叫一声，车灯闪了闪。他抬脚走过去，随口问着，“你想去哪吃？”
楚依依明显开心了，快速跟上去，抬高声音报了餐厅的名称。
“渔家私宴。”
车里诡异地沉默着。
楚依依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她知道不能问。
问问题和谈感情一样，不急于一时。着急容易得到错误答案，着急谈感情多数会谈崩。
渔家私宴在香城郊区的一个湖边。走国道要一个小时，并不近。
楚依依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她睡得轻，不算重的一个刹车后，她睁开了眼。
渔家私宴已经到了，她秀气的打了个哈欠。
陈尔道：“下车！”
楚依依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前面就有个车位，你先停好车吧。”
“下车！”陈尔重复了一遍，“我已经把你送到了。”
楚依依瞬间清醒了，“你什么意思？”
“感谢你请假……”陈尔改了口，“你请假浪费了时间，我送你也浪费了时间，扯平了。”
楚依依坐直了身子，“扯平？我是为了跟你扯平？”
她的头发有些乱了，有几根散在了额前。刚睡醒的眼睛还带着水汽，原本的怒目而视的表情也被这水汽氤氲的柔和了。
陈尔别开眼，声音微抬。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无非是想跟我谈恋爱。但我不想，我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你，不要浪费自己的时间来喜欢我。”
楚依依愣住。
她长这么大，向来是别人对她献殷勤。就是娱乐圈里那些正当红的小生，跟她说话都是端着笑脸。
她看脸不走心，自然也从没被人拒绝过。陈尔这样算什么？她只是暂时喜欢他这张脸，就提前被拒绝了？
楚依依气笑了，直接打开车门下了车，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陈先生，咱们就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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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尔没应声，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升起车窗，直接开往停车场的出口。就像是个将乘客送到站还要赶下一单的出租车司机。
停车场出来，有不少钓鱼的场地。
陈尔压着车速，找了一个人少的位置，停了车，放低椅背，闭上了眼。
-
傅严和楚宋做完笔录后，开车反回度西岭。
嗡——
楚宋的手机震动，是个陌生号，他滑动屏幕接听。
“楚宋，最近那个当红炸子鸡，那个走硬汉人设的张什么，你给我约出来。”
楚依依的声音很大，听筒模式都压不住。
“现在！立刻！马上！我就在香城的渔家私宴等着！”
“小姑姑？”楚宋皱眉，“你喝多了？你在香城？你跟谁在一起？”
傅严侧目，减速，将车停在了路边，搜索了香城的渔家私宴。
虽然已经跟餐厅的前台打了招呼，傅严依旧将车开得飞快，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
楚依依的包间在顶楼。
楚宋推开门，先看到的就是一坛高度酱香白酒，香城特有的。坛子倒着，已经空了。
沙发上，楚依依已经睡着了，高跟鞋随意地踢在地上。
好家伙，全家翻遍青城都没找到的小姑姑，竟然躲到香城来买醉了。
傅严道：“我去要一份醒酒汤，顺便叫人来收拾干净。”
房间很快被收拾干净，桌上摆了新鲜的百合，满室清香。
醒酒汤根本就用不上，楚依依睡得过于踏实。
楚宋看了看手表，叹了口气，“真不让人省心。”
傅严想到刚来时看到的那辆车，拨了一个电话，“陈哥！”
陈二依旧在湖边，虽然半闭着眼睛却没有显出丝毫困顿，“怎么？”
“有空吗？我在渔家私宴开了个包间，过来聊聊？”
“下午没课？”
“我横竖赶不上英语课了，楚宋还能赶得上美术课。”
“五分钟后到。”
傅严道：“你真的在湖边啊？我没有细看车牌，想碰碰运气来着。”
陈尔抬眼看向坐落在湖上的渔家私宴，应了句，“嗯！巧了！”
五分钟后，陈尔到了渔家私宴顶楼的包房。
傅严指了指对面大门紧闭的包房，解释道：“楚宋小姑姑喝多了，让别人守着也不放心。正好，咱俩聊点儿事儿。”
楚宋道：“陈哥，我就先走了。晚饭我订好了，上完美术课我就回来。”
陈尔不甚在意地应了，“好！上山后帮我看着点儿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