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启醒来的时候趴在一个土坡上，脸埋在杂草中。
维持这个姿势一整夜，他全身酸痛，废力地翻个身坐了起来。
很好，身上的衣服也已经全破了，蛇纹鎏金腰带也被蹭花了——这可是他最喜欢的衣服，最喜欢的腰带。
度西现在是越来越粗鲁了。
律启咬着牙拔了拔插在头上的杂草，隔空将几个小弟抓了过来。
正在准备对面前一桌肠粉大全套下嘴的小弟们突然感觉到自己又要被隔空抽走，几人一对视，直接抬起了面前的早餐小方桌，还不忘顺走了隔壁桌的辣椒酱和韭菜花。
律启动了动鼻子，紧紧盯着眼前稳稳落地的早餐桌。
肠粉和豆浆都还热着，香气浓郁。
昨天晚上饭没吃成还挨了顿揍，他现在饥肠辘辘。
“你们，正在吃早饭？”
几个小弟齐齐摆手。
“不是，我们这就是给您准备的。这不是还没来及送过来就被您给召唤来了，也就顺手给您搬来了。”
他们努力咽下了口水和眼中不舍的泪水。
为什么老大每次都在他们吃饭的时候抓人？再这样下去，他们吃饭都吃出阴影了。
一份大全套的肠粉很快进了律启的肚子。
狼吞虎咽，衣衫破烂，鼻青脸肿，头上还插着几根杂草。
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老大，您……您这是怎么了？”
见律启吃得高兴，一个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小弟忍不住开了口。
律启这才想起问正事儿。
“一时不查，被度西给阴了。按你们说的，我想去度西岭复仇，想过那结界必须得度西点头？”
“不用啊！”
“不用了！”
“但，您确定是复仇……”
律启一个眼刀飞过去，接话这个小弟艰难地咽下了嘴里的话——确定是复仇，不是再去找揍？
他连忙改了口，“我们听说，前些时候度西岭的结界已经打开了。”
“对对，妖神大人还办了度西岭小学。”
“还请了一个人类老师。”
“小学？那是什么？”
律启一开口，小弟们就噤声了，听清楚问题后又开始七嘴八舌。
“哦，就是人类九年义务教育的那个小学。”
“但是现在学校里只有大家妖族那几个正统血脉的孩子。”
“我还听说妖神大人会亲自讲课。”
“这还用听说吗？网上都能看见。”
“你看见什么了？那网上都是小满老师讲课。”
“你没见妖神大人上课会插话吗！”
“那也叫讲课？”
“那当然叫讲课，你有没有认真听过小满老师讲课啊？妖神大人每次开口，那可都是画龙点睛，专门讲给咱们这些小妖听的。你没听懂，那是你悟性不够。”
“你说谁悟性不够呢？”
“谁听不出来就是说谁！”
“停！”律启有些头大，“你们说小什么老师？”
小弟们异口同声，“小满老师呀！”
“小满？老师？”
原来不只是他媳妇儿啊？
“结界打开了是什么意思？现在可以随便进了？”
“对对对！不要门票的！随便进。”
一个小弟嘴快地接了话。
“瞎说什么！满脑子都是钱。”另一个小弟敲了敲他的脑壳，“老大都醒了，能缺了你钱花？”
“哦！对对对！”
老大好歹是有点子积蓄的，肯定不会苦了他们。
律启拢了拢乱七八糟的头发，转移了话题。
“这个小满……老师？你们给我讲讲。”
缺钱小弟眼神一亮，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了直播软件。
“我们每周都等着小满老师直播。下周有福气了，我吃瓜的时候听说有个综艺要在度西岭直播，我们可以全天听小满老师讲课。说不准还能看到妖神大人……”
察觉到律启凉凉的眼神儿，他噤了声。
老大沉睡两百多年，他都差点儿忘了两人是死对头了。
“我……我是说，多看妖神大人，就可以研究他的弱点，帮助老大打回去。”
律启嗤笑一声。
“我已经找到妖神大人的弱点了。”为表忠心，缺钱小弟只能出卖了自己正在磕的cp，“小满老师！妖神大人可太喜欢小满老师了。”
“小满老师！妖神大人可太喜欢小满老师了！”
武佑抬高了声音，表情很夸张。
说完又很是嫌弃地闭上了眼睛，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这是我叔叔昨晚的原话以及他当时的表情。”
“武佑，你这有点儿太夸张了。”
胡灵搓了搓胳膊。
“倒也不怪武叔叔是这种反应。妖神大人已经降生两千多年了，他是不能离开度西岭的，昨天为了救小满老师动了秘法符咒……”
“元气大伤！”
余瑜打断了胡灵的话，朝着她挤眉弄眼。
不能把妖神大人折寿的事情讲出去，至少不能是他们讲出去的。
她们说的已经够多了，这种事情，还是妖神大人亲自告诉小满老师比较好。
一大早，小妖怪们课都不上了，围着满听开始叽叽喳喳，把自己昨天晚上从长辈那里套来的话吐出来个差不多。
胡灵秒懂，顺势转移了话题。
“那个秘法符咒一出，整个度西岭的结界都亮了，可漂亮了。”
“是的，我姑姑说，他们活了几百年都没见过这么盛大的场景。”
“归爷爷说他活了千年也没见过！”
“虽然妖神大人……惨了点儿，但我们是真的大饱眼福了。”
不好意思啊妖神大人，为了不让小满老师担心，我们只能这么说了。
“哎？”候淙抓了抓脑袋，“小满老师，你怎么对我们说的这些一点儿也不惊讶啊？你好像……早就知道我们不是人类一样。”
满听笑道：“你们中午睡觉的时候，没有藏尾巴的习惯。”
“啊？”
妖神大人一直强调尾巴要藏好，他们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很严，没想到早就暴露了。
“那……那就是说，您早就知道校长大人也不是人了？”
“不确定。”满听摇了摇头，“因为他一直没有露出尾巴。”
“……”
小妖怪们安静了一瞬，又一起笑出了声。
“妖神大人的原身是石头，所以他没有尾巴。”
包止的尾巴钻了出来，左摇右晃。
“没有像我这么好看的尾巴！”
其它几个小妖怪也把自己的尾巴放了出来。
天天藏着，可给他们憋坏了。
“还有耳朵！”
武佑一歪头，一双虎耳朵甩了出来，很是活泼地动了动。
特别可爱。
满听没忍住，上手摸了摸。
“我也有！”
“我也有！”
“我也有！”
“摸摸我！”
“摸摸我！”
“摸摸我！”
孔灵没有毛茸茸的耳朵，她只能开了个屏，把所有的小伙伴给挡了个严严实实。谁也别想越过她分得小满老师的宠爱。
余瑜也没有毛茸茸的耳朵，她直接吐了好多个超大的泡泡，把自己装了进去，慢悠悠从孔灵的尾巴后方飘起来，飘在半空中，朝满听伸出了手，“小满老师，来。”
满听指了指自己，“我？可以吗？”
余瑜确定道：“可以可以！”
满听被余瑜拉了进去。
小妖怪们也各自找了一个泡泡爬了上去。
“那个……”余瑜小心翼翼问，“小满老师，我们想上去看看妖神大人，可不可以？”
“当然！”满听摸了摸余瑜的头，“不过，你们应该看不到他。他在……在神像里。”
小妖怪们虽然极力遮掩，但她还是看出来了。松月凉应该伤得很重，不仅仅是“元气大伤”。
余瑜站起身子，也摸了摸满听的头，“小满老师，你不要担心校长大人。你这样不开心，他也不能安心养伤呀！”
“养伤？度西他怎么了？”
律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校园里，他瞬间就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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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好奇地伸出手，戳破了候淙的泡泡。
候淙失去支撑，惊呼一声就掉了下来。
律启抓住了他的尾巴根，往上提了提，避免了他脸着地。
看着手里的猴子尾巴，他嫌弃道，“候大家的嫡系小辈吗？你这个反应能力也太差了。”
候淙瞬间涨红了脸，挣扎着喊，“你知道我是侯大家的嫡系你还……你还这样对我！”
律启将他提起来，脸对着自己，疑惑道：“不是说度西亲自教你们吗？怎么教成这个怂样子？”
“放开他！”
满听已经站在地上，毫不畏惧地对上了律启。
这里是度西岭，她不用害怕什么。
律启毫不犹豫松了手，候淙脸朝地摔了个狗啃泥。
他乖巧地把手背在身后，“放了！”
满听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子将候淙抱了起来，“摔疼了吗？”
“这些小妖怪可都是大家妖族出来的，皮厚血足……”
满听面无表情看过去，律启噤了声。
他可是来“拿捏”小满的，要忍气吞声，知己知彼后才能对症下药。
“好吧！我就是跟他闹着玩的，他真没事！”律启轻咳一声，“那个，我睡太久，昨天晚上一时把人类不能在妖域中生存的事情给忘了。我昨天真的没有恶意的。你戴着度西的本命珠，我以为你是他媳妇……”
“本命珠？”武先惊呼。
胡灵“哇哦”了一声。
几个小妖怪齐齐看了过去，原来小满老师脖子上挂的，是妖神大人的本命珠吗？
这可不止是简单的喜欢了。
对于妖族来说，本命珠才是命脉。交出本命珠，无异于交出性命。就算是夫妻，都不一定会把自己的本命珠交给对方。
“原来是这样呀！”
余瑜皱着小脸儿，似乎正在解一道很难的数学题。
“所以小满老师之前就能将妖神大人的本命珠带出度西岭？这不科学！”
“切！”律启不屑，“你们懂什么？”
“你懂？”
小妖怪们异口同声。
“休想套我的话！我说你们这些小屁孩，怎么一代一代一个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度西？真是随时随地准备套我的话！”
律启“啧”了一声，“躲着的也别躲了，出来吧！”
熊出轻咳一声，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掌管妖族记录的是印蛇一族。律启，是印蛇一族的嫡系。妖族传承下来的秘密几乎全掌握在他们手里。
包括，妖神大人如何才能离开度西岭。
熊出刚才还以为律启能在余瑜的引导下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律启大人，您怎么又来了？”
次次上门挑衅，次次惨败而归。还真是，不长记性呀！
“又？”
律启眯了眯眼睛，试图确认熊出的身份。
“你是，那头小笨熊？果然长大了还是笨呀！你懂什么？我跟度西那叫相爱相杀。你跟了他几百年，可见他有过除了我之外的朋友？我要真不来，他得多寂寞！”
律启已经决定了，想“拿捏”小满，就要先跟她做朋友。要想做朋友就得先套近乎，就得坐实了昨晚是个误会。
况且，自己真的是度西的朋友，好朋友，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唯一的朋友。
熊出假笑了几声表示附和。
妖神大人是不是欢迎律启他不知道，反正他是不欢迎的。他小时候，律启总爱捉弄他，就像刚才捉弄候淙一样。
律启动了动鼻子。
“你是厨子！”
熊出骄傲挺胸。
“度西岭唯一的厨子。”
律启上下打量着他，“这么笨，也不知道做出来的饭能不能吃……”
熊出的额角跳了跳。
所以律启总被妖神大人揍，是有原因的。
律启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校长，老师，厨子，所以咱们小学是不是还缺一个扫地的？我扫地扫得很干净的。”
他很是乖巧地眨巴着眼睛。
“小满老师，我可以留下来给咱们学校扫地吗？”
“我扫地很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