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月凉感觉自己现在的心绪很是陌生，就像是书中说的“忐忑不安”，还有些“七上八下”，总之是有些心虚。
神明是不该有这种心绪的。
打开平板，他发现自己连追更的小说都看不下去了。
——这个小说讲的就是一个妖怪喜欢上了一个人类，人类给了他很多次坦白的机会，他或是怯懦或是不得已，都没有坦诚相待，这些天更新到了两人恩断义绝的地步。
连朋友都做不成的那种。
所以，一会儿小满回来，万一问自己是什么时间用什么方式伤了陈尔，他到底要怎么回答？
松月凉躺在床上，感觉自己都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外面就传来了车声。
小满回来了。
他没有迎出去，而是将手中早就黑屏了的平板放在枕边，放低枕头，抻了薄毯盖在身上。
妖神大人活了两千多年，第一次心虚到要装睡。
满听对你度西岭的山道已经很熟悉了，她有些担心松月凉，车速要比往常快很多。
车停的很随意，她从车上拿了医生给的药，是一盒治疗轻度菌类中毒的口服液。
她一路都在想，妖中毒，跟人中毒的治疗方式肯定是有所不同，但根据上次松月凉发烧的情况来看，喝这种基础类药物不会有坏处。
太阳快落山了，松月凉的房间很暗，休息室的房门虚掩着。
满听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摸了摸松月凉的额头。
体温正常，她松了一口气，见他睡得“熟”，就掩上房门，先去了厨房。
松月凉蓦地睁开眼，也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陈尔应该没跟她说什么……吧？
满听熬了软糯的米粥，炒了一个清口的小菜。
学校的审批手续办完了，露露那边开学之前应该就能把自己的档案调过来。只要稳住陈尔，不再跟陈贵有牵扯，这两年正常实习下来，顺利毕业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旁的，再从长计议。
白露的微信发了过来。
铁甲露珠：【审批过了？？？】
铁甲露珠：【黄萱萱没作妖？？？】
满听单手回了微信。
圆月为满：【还要感谢她的助攻，要不然最快也要明天才能走完审批手续。】
白露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满听将手机放好，就这么边吃边聊。
“对了！这周末是要回来青城吧？咱还得去检查耳朵。你最近感觉你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的时候吗？”
“没！一切都很好。”
“那就行！”
白露想到什么，扬起的笑脸又垮了下来。
“哎！正式实习之前有一大批《明白纸》需要咱们签字，我看着就头大。你陪我一起我还能对付对付……”
需要签字的东西会在开会的时候严格要求需要怎样填写，对于一开会就睡觉的白露来说，如果没有满听，她面对的就是无法下手的天书。
“行！我回去陪你一起。”
满听说完，察觉到门口的动静儿，抬头看过去。
松月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厨房门口，这会儿正一脸幽怨地看着她。
由于要装病，他头发未束，有些凌乱地披在肩上。
身上的衣服也不像往常那样一丝不苟，微皱，领口也开了些。
“小满？你看什么这么入神？”
白露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满听回了神。
她面上不见尴尬，只是拨弄了一下碗里的米粥，应道：“没什么，就是粥有点烫，要晾一晾。”
“哦！好吧！看你吃东西看得我都饿了，那我去吃个饭？”
小满去实习之后，她觉得饭都没有以前香了。
“好！多吃点儿，周末见！”
“周末见！木嘛！”
白露给了满听一个飞吻，就挂断了视频。
“周末要回青城？”
松月凉幽怨的声音传来。
“实习正式开始前要回去，周一周二需要开会，还有很多书面通知要签字。要周三才能回来。”
“周三……”
松月凉在心里数了数，这个女人要离开四五天。
“还有就是，以后每个月末都要回去开会，我可能需要请假。其余的工作时间到是不能私自离开工作岗位……”
满听觉得自己有必要提前跟直属领导交代这些。
松月凉突然觉得，熊出晚上做的野山菌，怕是真有毒。
他这会儿胸口不舒服，很不舒服。
满听察觉，问道：“还是不舒服吗？”
“嗯！”
松月凉的声音越发有气无力。
人看着是清醒的，没有什么中毒至深的奇怪的举动。
满听站起来给他盛了一碗粥，将青菜往中间推了推，“喝点粥，不用吃太饱，等下把药喝了。”
“哦！”
松月凉摆烂一样应了。
满听心道，这么配合？不吵不闹的，怕是真的不舒服。
松月凉一直蔫到周末。
这期间，熊出给他办好了手机卡，买好了手机。
他和满听，不用再依靠WiFi来接打电话了。
大飞和二跳看着妖神大人手中的手机，感受到了打工人即将被淘汰的压力。
大飞还好，心态平和，还很认真地思考起了人生，哦不，是鸟生。
二跳则是遇谁跟谁哭诉，小妖怪们都受不了他了，差点儿就给他改名叫“祥林鸟”。
周六，天蒙蒙亮满听就开车下山了。
松月凉这几天蔫巴巴没精神，在满听看来就是野山菌中毒的后遗症。天还早，怕吵到松月凉睡觉，她下山的时候就没打招呼。
松月凉咬牙切齿，暗骂她没良心。
明明两千多年自己的日子就是这么过来的，这会儿突然就不适应了。
度西岭在他眼里曾是“弹丸之地的牢笼”，这会儿竟然变得幽寂又空旷。
他开始认真思考其中的原因，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进入神明陨落期后开始了传闻中的神明更年期——
了了无几有过更年期的神明都表示，这东西无药可医，这东西生不如死。
这可真是太可怕了。
他决定回神殿闭关。
木余知道后顿时严肃了起来，虽然妖神大人更年期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他自小性子就不拘，也不是没可能。
倒是熊出听他说完后，笑得前仰后合。
“妖神大人哪是更年期啊？他分明就是相思病。”
归肃问：“相思病？”
熊出喝了半碗酒，才老神在道：“对，相思病，他只是想小满老师了。”
“你为什么那么确定？”
“妖神大人喜欢小满老师啊，你们看不出来吗？所谓‘一如不见，如隔三秋’，这时候吧……”
熊出说着便感觉有些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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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刚才这句话不是木老问的，也不是归老问的，是——
熊出腾地站起身子，转身恭敬道：“妖神大人，您上山了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熊出身后的松月凉道：“我这两天一直在神殿，闭关。”
熊出偷偷看向木老，苦了一张脸——您老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就不会说话那么大声了，我都不上落日山了。
木老面无表情，归老用眼神回答了他——木老一开始就说了，妖神大人在神殿闭关，是你自己没认真听。
……
熊出欲哭无泪。
“这时候什么？继续说！”
松月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在他眼里，妖口中的“喜欢”，多半就是“喜欢”事物，“喜欢”晚辈那种喜欢。
熊出想到最近刷手机学会的一句话——真诚才是必杀技。
他眼一闭，心一横，直接道：“这时候给小满老师打个电话就好了。”
松月凉一愣，然后面色渐渐臭了下来。
所以，小满一定不喜欢自己——她周六偷偷走了。后来，也没有给自己打过一个电话，没有发过一个微信。
“凭什么？”
松月凉的声音带着怒气，转身便走了。
熊出这个主意一点儿也不好，自己好歹是妖神大人，要打也应该是小满先打过来！
熊出哽住。
妖神大人真是活该单身啊！
松月凉越想越生气。
打个电话就能好？什么馊主意？
过了一会儿，松月凉打开手机，打开通讯录。
上面只有一个联系人——小满。
打个电话真能好？试一试也不吃亏吧？
还没做好决定，松月凉手一滑，电话便拨了出去。
他瞳孔一震，手忙脚乱就挂断了。
他还没想好呢！但是，小满看到自己这个“未接来电”，应该会打回来吧？
半个小时过去了，松月凉的手机没有任何动静儿。
他垮着一张脸，漂亮女人果然，翻脸比翻书还快，最会骗人，薄情又寡义。
他咬牙切齿，“若是她真的打过来，我一定不会接！不接！”
刚这样想完，松月凉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小满来电。
嘴上说着不接，他的手却很诚实地滑动接听了。
“喂？松月凉？”满听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嘈杂的人声，“我刚刚在开会，有什么事吗？”
“……”
“今天周一，我要安排这周的课程，看一下你周几能回来。”
松月凉的话很是官方。
安排课程？
满听将手机拿远看了一眼，确定是松月凉来电。
他安排课程？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松月凉不是人类，被附身的可能性不大。那就是——
满听眼里染上了笑意。
“我这几天太忙了，跑医院看耳朵，调实习档案，开会，还有很多‘明白书’要填写……是真的脚不沾地。”
她顿了顿，“不是故意不给你打电话的。”
松月凉的嘴角慢慢拉平，又慢慢降下。
“谁问你这些了……发个微信也就是一低头……”
“好！”满听放缓了声音，“我先开会，有时间就给你发微信。”
松月凉的嘴角慢慢扬起，声音装的却很严肃，“好好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