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尔开着车，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满听。
直到满听上了度西岭的山道，他才停在路边，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跟了上去。
满听归心似箭，毫无所觉。
在松月凉看来，天色已经不早了。
山道上空空如也，而那个承诺会早点回来的女人，还没有半分动静儿。
他紧抿着嘴唇，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目光落回到桌上，皱了皱眉，将快要完成的山水画随意揉成了一团，丢在了桌下的竹筐里。
院子里不时传来嬉闹声，小妖怪们用人类的方式来修整院子，总是会闹出些笑话，然后再偷偷用妖法来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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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月凉记着满听的话——这个年龄的孩子要多鼓励，便深吸一口气，选择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松月凉时不时看向山道，过了一会儿，干脆在直接窗边摆了茶。
他只是想对窗烹茶，而已。
胡灵眼尖地看到了，不一会儿，就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孔灿灿好奇地凑了过去，“怎么了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几个小妖怪听见动静儿，也都顺着胡灵的眼神看了过去。
胡灵清了清嗓子，“知道为什么妖神大人对窗喝茶吗？”
“渴了呗！”
“对呀！”
“渴了就不画画了，喝口茶呗！”
胡灵摆摆手，“想简单了吧！我梦梦姑姑说过，这叫‘对窗品茶，静待人归’。”
“静待人归？”
“等人？”
“等谁？”
胡灵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儿，“小满老师下山，今天回来。妖神大人当然是在等小满老师！”
小妖怪们这才了然。
说到下山，小妖怪们都露出了极其羡慕的表情。
“听说，我们很快就能下山了。”
“是，妖神大人已经把度西岭限制人类的结界撤掉了。”
“说不准不等我们下山，就会有人类上来。”
余瑜严肃道：“所以我们要听小满老师的。小满老师就是来教我们人类的规矩的。”
包止皱眉，“怪不得妖神大人要等小满老师，应该是怕她还没回来，旁的人类已经上来了，我们会应付不来。”
候淙和武佑忙点头附和。
胡灵无语扶额。
妖神大人分明是喜欢小满老师，只是想让她早点回来。
他们这些小妖怪就算是没有接触过人类，好歹也是跟着妖神大人读过圣贤书的，怎么可能应付不了误入的人类？
红色的小皮卡出现在山道上，很是显眼。
松月凉眼神微动，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重新坐到了书桌前，铺了一张新的宣纸。
整个下午，他画了好几副几度西岭的秋景，都不太满意。
现在有了新的灵感。
听到车声，小妖怪们挤到了学堂的大门口，嘴里叠声喊着，“小满老师回来了。”
满听远远看到挤在校门口的小妖怪，加快了车速。
虽然她来到度西岭不久，但眼前的场景让她恍然有了回家的感觉。
满听停好了车，朝着小妖怪们招了招手，“武佑，带大家过来拿好喝的。”
好喝的？
小妖怪们胡乱把泥巴往身上抹了抹，一拥而上。
“什么好喝的啊？”
“山下来的吗？”
“一定是山上没有的东西。”
“是奶茶。”满听将八杯三分糖的递给他们，“包含熊师傅和贴贴的，一人一杯。不同的口味，你们自己分。”
“奶茶？”
“看起来不像啊！”
小妖怪们曾经喝过蒙古族的奶茶，看起来跟眼前的并不一样。
“里面的球球，好看哎！”
“三分糖？”
“还有名字——每一杯的名字都不一样哎！”
“你的写的什么？”
满听笑眯眯地看着小妖怪们吵吵闹闹。
余瑜重重咳了两嗓子。
小妖怪们回神儿，瞬间站成一排，齐齐鞠了躬，齐声道：“谢谢小满老师!”
“不客气！”满听认真应了，又往院子里看，“你们校长大人呢？”
“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喝茶——咦？”候淙抓了抓脑袋，“刚才明明在窗边喝茶的。”
胡灵凑到了满听身边，疑惑道：“校长大人在窗边喝了好久的茶，分明就是在等你。可是等到了，怎么又不舍得出来了？”
满听并不在意，她摸了摸胡灵的脑袋，“你们把奶茶给熊师傅送过去吧，放久了口感就不好了。”
松月凉并不想理会站在门口的满听。
满听只好敲了敲敞开的房门，“松月凉，我回来了！”
松月凉运笔的手微顿，一道明显的墨痕留在了宣纸上。
他不甚在意，抬头看了看窗外，语气平淡，“回来挺早的。太阳都快下山了！”
满听失笑，这分明是在怪自己回来晚了。
她将手中的奶茶袋子拎在身前，“我是去给你买这个了。”
松月凉看了一眼，“哄小孩子用的。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顺手给我带了一份？”
“奶茶可以选择加几分糖。只有你的是七分糖，孩子们和熊师傅的都是三分。”
见松月凉看过来，她语气软了很多，“你喜欢甜的。奶茶是特意给你带的，剩下的才是顺便带的。”
松月凉的耳朵微微发热，别开了眼睛，看向了窗外。
“呵！我差点儿就信了。”
松月凉看到远处的山道上，有一辆车疾驰而来。
“你一定是因为乐不思蜀，才回来晚了。要不然，人家能追你到山上来？我可没有会开四轮怪的朋友。”
满听也朝窗外看去，是一辆银灰色的车子，“这辆车我不认识。”
松月凉听罢，将手中的笔放下，极为臭屁地朝着满听张开了手。
满听嘴角微弯，将奶茶拆开包装插好吸管，递到了松月凉的手里。
松月凉没接，“你的呢？”
满听笑弯了眼睛，“我就算了，这两天喝过量了。”
陈尔驶入度西岭的山道之后就感觉到这里的人迹罕至，若不是面前的路一直没有岔口，又看到了崖壁上的度西岭三个字，他险些怀疑自己跟错了方向。
直到看到满听的红色小皮卡，他又加快了车速。
走进度西岭学堂的大门，六个漂亮的小孩子坐在连廊下，手里抱着的是满听打包的奶茶。
陈尔试着摆出最温和的表情，用最温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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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问道：“小朋友们，我在山脚下开了一家武馆，你们有谁想习武吗？”
武馆？
人类开的武馆？
虽然一定比不过妖神大人，但是小妖怪们都很好奇。
武佑脆生生问道：“我们能不能知道你都会些什么？”
“我会什么？”陈尔蹲下身子，“你们可以问问小满老师，她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拳脚功夫都是我教的。”
松月凉咬碎了一颗爆爆珠，唇齿间都是酸甜——只是，这一颗爆开的“酸”更多些。
他口气莫名，“哦！我在话本子上看过，你们这叫青梅竹马。”
先他一步的满听顿住脚步，转过身，松月凉险些撞上去，堪堪停住了脚。
他继续嘴硬，“不是吗？这就追到山上来了。”
松月凉有些后悔打开结界了。
闹心。
满听很是同情得看了他一眼，“少看些没营养的话本子。”
说罢转身继续往前走。
松月凉炸毛，小声反驳，“你那是什么眼神？怎么就没营养了？”
“建议你看一下晋江的话本子，丰富一下‘有营养’的想象力。”
“晋江？那是什么？”
松月凉亦步亦趋跟在满听身后，像个好奇宝宝。
满听没有回答他，微扬了声音，询问陈尔，“你怎么上山来了？”
陈尔看过去，笑道：“招生！”
“不必了！”满听直接拒绝，“这几个孩子我自己会教，没有必要去山下学。你要招生，找错地方了。”
“打一场如何？你若是赢了，我就下山。你若是输了……容我蹭一顿晚饭再下山。”
陈尔慢条斯理得摩挲着右手的手腕，那上面绑着一根崭新的红色编绳，远远看着就繁杂精致。
满听像是被定住了，盯着那根红绳移不开眼。
“喜欢？”陈尔抬起手，转动着手腕，“我闲的时候就喜欢编这个，编了快二十年。就算闭着眼睛，几乎三五分钟也能编一条。”
松月凉上前一步，将奶茶塞到满听手里，挡在了她身前。
“这些孩子们自小习武，都是我教的。不若，我来跟你打？”
陈尔这才注意到这个半掩在柱子后的长发少年。
除了脸，看起来一无是处。
“你好，我叫陈尔。”
松月凉并未回应。
陈尔并不在意，只重新看向了满听。
他笃定满听会跟自己打，毕竟这手绳的编法，只有他知道。
满听将奶茶重新塞到了松月凉的手里，“我来吧！”
松月凉抿了抿嘴唇，到底没说什么。
小妖怪们不懂大人心里的弯弯绕绕，只当有热闹看，齐齐喊着：“小满老师加油！”
松月凉没一会儿就看明白了。
满听的目标很是明确，就是想要陈尔身上的红色手绳。陈尔假装技不如人，本来脸上就挂着彩，这会儿看起来更可怜了。
按照两人的招式推演，小满后腰上的伤，就是拜陈尔所赐。
所以陈尔今天这一出，是打了小满后悔了，来这让小满打回去？不仅想装可怜博得原谅，还想博得同情？
呵！
松月凉咽下最后一口奶茶，狠狠咬了一口吸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