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商并未回答清玄的问题。
但后者神思了然，以一个男人的目光，纵使容商藏得深，那不经意间的泄露仍被他留意捕捉。
天君有意求娶，但他不觉得那人对宴珠有丝毫男女心思，倒是容商……
清玄紧握茶盏的指节微凸，带着隐忍的力道而泛白。
不过一个明天未知的人，谈何立场……
——
宴珠梦见自己修为大涨，不用切换第二形态便一招制敌，正得意自赏之际，清玄不知何时自身后给了她一剑。
“天杀的！”
她猝然惊醒，拍拍胸膛压了压密集的心跳：“是梦是梦。”
“什么梦？”
屋外传来一道清冽男音，是清玄。
宴珠这才想起大半夜修炼一事，忽而没有任何由头地四肢疲惫，头晕脑胀。
“什么时辰了？”
清玄宽厚的身影被月光打在门上，轻晃：“亥时，出来吧。”
无咎传音：主人，他站好久了，这架势敢情主人要是今天不修炼，他能站一夜。
宴珠没好气，知道清玄性子执拗，只能强撑着困意翻身下床。
“哐当”一声在静谧的午夜格外响亮。
宴珠边开门边打哈欠，眼泪花汪汪如秋水盈盈，她半睁眼抬眸看向精神抖擞的某人，诧异：“你不困吗？”
清玄双眼明亮，似身后高悬朗月，清冽声中带着三分沉：“修炼一向如此，你需要习惯。”
“？”宴珠蹙眉。
清玄解释：“夜间月华正浓，天地浊气凝萃，正符合你的浊修体质。”
宴珠腹诽：命好苦，无法习惯。
她神色恹恹地点了一下头：“去哪里修炼？”
“随我来。”
被清玄微凉的掌心包裹，宴珠稍微清醒了三分。
眨眼间，二人来到孤境后山的溪涧飞瀑上流，下方水声徐徐叮咚成乐，与天上星遥相辉映的，是地上点点萤火，万籁俱寂的林间夜中，除却三分凉意，皆恰到好处的和谐。
宴珠的困意被夜风吹散一些，后随清玄来到古树下，他翻袖，一道流光划过，地面出现两石凳，他言简意赅：“打坐。”
宴珠拖着困意的步伐，盘膝而坐，等待下一步指示，半晌，对方也没个动静。
她朝清玄的方向掀起眼皮。
只见男人浓淡相宜的剑眉下，一双桃花眼微挑，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薄唇色泽偏淡，与微凉的夜色好似融为一体。
宴珠在对方一瞬不瞬的注视下，睡意少了大半：“怎么不开始？”
清玄挑眉，声音微凉：“你很急？”
宴珠翻了个白眼，蹦出的字能少则少：“早完事，早点睡，快开始。”
清玄负手踱步到另一石凳坐下，看向天边月色，脸上肃穆：“一阴一阳，一灵一浊，皆是道。”
“万物以生，继以成，纵使无根无茎，无叶无枯，亦是道。”
“上古时代千年以来，灵修为基，生神、妖、魔三道，含剑、符、阵道，又有无情道之分。”
“大道包罗万象璨如繁星，找到一条道，适合自己，方可修道。”
宴珠没吭声，一眨不眨地看着清玄略带凌厉的面庞，后者咳了咳，她这才回神。
“我知道，我这不是浊气之道，走浊修的野路子吗？”
她收回视线，摸了摸鼻子朝清玄讪讪一笑，适才她不由想起破镜中，他竟一命换一命，或许在他心中，她是不一样的？
清玄轻叹：“专心，今日所习只是入门而已，如你再不认真，那便……今晚别睡了，反正我习惯夜晚修炼，不碍事。”
男人声色发凉，眼中笑意连连都皆含着威胁。
话落，宴珠睁大眼，肃容看向男子，眼神坚定含着光：“辛苦了，请。”
清玄这才继续：“不管何道，皆是一条披荆斩棘寻求真我的历程，你需心有所畏和所无畏，必要时刻，在一线机缘中寻得突破，且修道之途，讲究快慢皆宜，自然为首。”
宴珠若有所思地点头，郑重其事：“我记下了。”
清玄紧抿的嘴角生出一抹笑意：“如此甚好，如今你奇经八脉打通，虽已掌握练气筑基，但仍需用你的本命灵力，如泉一般轮替滋养经脉，稳固筑基，方便以后结丹。”
“跟我做。”
男人双手自然摊平，一上一下，自掌间散出琉璃淡紫灵光，“看我做什么？凝神入气穴，专注于万物并息，在丹田处往复轮替。”
宴珠咬唇垂眸，照做。
随后掌间出现一缕黑色灵力，双手缓缓而动，灵力流畅于二十七气流，也就是奇经八脉。
宴珠黛眉微蹙，唇角紧抿。
清玄出声：“你的本命灵力与原先的灵气相克，如今彼此碰撞间分主次，会有些许痛意，你且忍一忍。”
男人不动如山的神色中露出一丝动容，奈何他无能为力，眼下只有宴珠自己扛过去。
宴珠阖眸，一边在重重灵力阻碍中催使黑灵主导经脉，一边强忍痛意，忍不住咬牙吐槽：“这哪是些许痛意？是要命好不好？”
且痛意从丹田灵泉处，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越发剧烈，她周身汗意涔涔，加上山间冷风无情拂过，带着毛孔一阵阵的刺痛。
宴珠乌黑的几缕长发紧贴雪白的脖颈，单薄的肩膀轻微颤抖。
清玄拧眉，单手一挥，灵罩瞬间为二人挡住凉风，自掌心聚灵抛至宴珠前方不远不近的距离，散着热意。
宴珠虽阖着眸子，但她轻松感受到前方隐约有一片亮光，且温暖和煦，如寒冬暖阳。
一个时辰后，子时的林间更深露重，虫鸣此起彼伏，随着瀑布声交织成章。
清玄察觉身侧人结束后，缓缓睁开双眼，猝然撞及贴上一张脸，四目相对，相距不足一指。
不知何时，宴珠此刻正俯身看着他，红唇轻扬，眉染轻佻。
清玄微微抬眸，喉结一滚，出声：“怎么切了形态？”
话落，宴珠再次拉近二人距离，只见她气若幽兰，珠脆玉声中含三分霸道：“我想切就切。”
二人呼吸缠绕，宴珠的肤色胜白的手缓缓搭上男人的后背，不顾后者身躯僵硬，玩弄地挑起一丝不苟的竹纹青色发带，缓缓缠绕指端。
清玄眸色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做什么？”
宴珠恍若未闻，她鼻间微吸，甚至得寸进尺，凑近轻嗅男人身上的山雪冷松，不紧不慢地回：“我一还未结丹的弱女子，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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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高阶神君……能做什么？”
她话尾语气微扬，掺着一股阴阳。
清玄平淡无波的神色终是荡起涟漪，忽而短促一笑：“神尊竟如此记仇？”
宴珠大大方方地点头，紧锁男人的眉眼：“唯小人与女子难养，我记点仇又如何？”
“隐瞒修为一事，我确有不该，”
清玄耐心解释，“不知神尊能否见我辛苦孤境的份上，大人不记小人过？”
“可以，”
宴珠手指细长匀称，她指腹微凉，浅浅如轻羽般，擦过男人紧绷的喉结，状作无意。
“神君洗手羹汤一日三餐，确实辛苦，但，这次本尊就原谅你了……下不为例哦。”
宴珠声微上扬，带着顽劣的笑意，随后直起身子，在月色中笑靥如花。
落在清玄眼底，是一抹绝色，甚于月华，男人仰头看着女子，道：“多谢神尊。”
宴珠摆手，随后转身遥看山野飞瀑，眸底神色复杂，黑色流光莹莹流转。
“天地悠然，浊气精粹而下沉，唯有至阴之时才显露于表，虽不及灵气磅礴有力，但亦有生机，若非六界干扰自然秩序，浊气并不会转而上浮，侵袭六界。”
宴珠摊开掌心，缓缓纳浊至奇经八脉，已然没有适才的噬骨痛意，微微刺痛而已。
她笑：“还得多谢神君，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自由切换形态，而非浊气刺激。”
清玄起身，踱步至女子身后，目光随其而动：“恭喜神尊，是你悟性高。”
话落，宴珠转身看向清玄，眼里一番诧异：“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说我悟性高，想当初天生异灵，除了阿娘，锦凰宽慰我，说人各有不同，专注于已，悟自己想做的事，总有一天铁杵成针，水滴石穿。”
清玄敛眸：“难怪你与锦凰相熟，原是相交甚早，又情志相投。”
宴珠抬腕，露出一截子雪白凝脂，素手大胆而缓缓地描摹清玄的眉，指腹传来粗硬质感，随即缓缓向下至高挺的鼻梁，触及一片细腻。
“你这双桃花眼，倒是生的煞是好看。”
“在破镜中，你舍身换我一命，不如我以身相许，如何？”
宴珠指腹随戏谑的目光缓缓向下，紧锁男人的面庞，即将触及薄唇之际，被男人温热的大手制止。
清玄笑意渐淡：“不如何，不如神尊早日结丹，满足我这一心愿。”
提及修炼，宴珠神色不愿，于是腕部轻轻用力，素手脱离清玄的桎梏，同时转身，轻哼：“一样无趣。”
谁知手腕刚睁开束缚，下一秒在半空重新被一股力道紧紧攥住，如在九重神殿大门旁。
同时身后传来清玄的笑声：“一样？还有谁？”
宴珠虽背对男人，也知此刻的他定脸色乌云压城，风雨欲来的危险。
她轻哼，头也不回道：“不告诉你。”
随即欲抽手，发现自己的挣扎徒劳无果，男人的束缚令她无法逃离。
宴珠转身，缠上清玄的视线，男人嘴角噙笑，但不达眼底，甚至冷冽如冬。
“神君别演过头了。”
宴珠丝毫不惧，甚至觉得更有趣，她就喜欢轻薄于他，撕破这一副温顺面孔，变得克制隐忍，却不得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