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马车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上踽踽独行。
马车车轮碾过被秋阳晒得发白的硬土,发出单调而疲惫的吱呀声,如同垂暮老者最后的叹息。车厢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胶质。
龙啸云靠在颠簸的车厢壁上,闭目假寐。他清晰地感受到身体内部发生着诡异的变化。
龙啸云心口那道被“自己”粗暴挖出蛊虫后留下的深紫色疤痕,依旧狰狞刺目,每一次心跳都带来隐约的抽痛。
然而,这痛楚之外,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
仅仅三天!
三天前,龙啸云还是一具被蛊毒和剧毒侵蚀得濒临崩溃、几乎不成人形的躯壳。
可如今,虽然依旧虚弱,脸色苍白,但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脏腑被啃噬的剧痛,竟已消散了大半!
龙啸云被荆棘划破的伤口、被五毒童子剧毒波及的皮肤灼伤,都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愈合,新生的皮肉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带着淡淡紫色的光泽。
最不可思议的是,龙啸云能感觉到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力量,正从丹田深处滋生,缓缓流淌过干涸的经脉。
这绝非苏樱那些珍贵丹药和金针的功劳!那些手段只能吊命,无法让他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从鬼门关爬回,甚至恢复些许力气。
这速度……快得诡异!
快得让他心惊肉跳!
龙啸云几乎可以肯定,这“恢复”的力量源泉,就来自心口那道紫色疤痕,来自那个在绝境中苏醒、弹指间镇压一切又迅速消失的恐怖存在——“东家”!
是“他”残留的力量在修复这具躯壳,如同修补一件尚有利用价值的工具!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龙啸云的心脏。
每一次龙啸云感受到身体的“好转”,都像是在提醒他,体内沉睡着一个何等可怕的怪物。
他不敢深想,只能死死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呼吸平稳,装出沉睡中自然恢复的样子。
他害怕一旦睁开眼,就会泄露出心底那滔天的恐惧和疑问,打破眼下这岌岌可危的、用沉默维持的脆弱平衡。
车厢另一侧,苏樱同样闭目调息。
她背部的灼伤在特制的药膏下已开始收敛,但体内那股阴寒的麻痹感却如同附骨之疽,驱之不散,时刻消耗着她的精力。她看似平静,心神却高度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
龙啸云那“不可思议”的恢复速度,像一根毒刺扎在她心头。
作为医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龙啸云之前的伤势有多重!
那是生机断绝、神仙难救的绝境!
可如今……这恢复速度,违背了所有医理!
她不止一次暗中探查过龙啸云的脉象。
龙啸云的脉象依旧虚弱,但那股盘踞的、属于“噬心紫魇蛊”的狂暴邪气,却被一股更冰冷、更霸道、更晦涩难明的力量死死压制着,如同沉睡的火山。
这股力量……让她感到发自灵魂的颤栗。她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东家”残留的气息!
他到底是谁?
他留在龙啸云体内的力量,是福是祸?他何时会再次苏醒?
苏樱没有答案,只有深深的忌惮和忧虑。她只能装作不知,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压制自己体内的余毒和警惕外部可能随时降临的杀机上。
车辕上,司空摘星的状态最差。半边身子的麻痹感虽然被“东家”强行压制了七彩蚀骨散的剧毒蔓延,并未继续恶化,但那种深入骨髓的酸麻刺痛和溃烂伤口传来的阵阵恶臭,时刻折磨着他的神经。
司空摘星脸色蜡黄,眼窝深陷,握着缰绳的手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每一次颠簸,都让他疼得龇牙咧嘴,却只能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他的小眼睛,不时警惕地扫视着道路两旁。歇脚亭那地狱般的景象和“东家”苏醒时那毁天灭地的恐怖气息,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子里。
他对龙啸云的恐惧,远超过对五毒童子的恨意。他甚至不敢多看车厢内一眼,生怕惊醒了那个沉睡的恶魔。
如今,他只想快点赶到京城,找到陆小凤或者李寻欢,然后离这个“怪物”越远越好!至于龙啸云那诡异的恢复?
司空摘星根本不敢想,也不愿去想。他现在只求活着离开这趟死亡之旅。
三个人,同在一辆车上,心思各异,却默契地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没有人提起歇脚亭那惊悚的一幕,没有人询问龙啸云的恢复,甚至彼此间的对话都少得可怜。只有车轮单调的滚动声和司空摘星偶尔因疼痛发出的细微抽气声,提醒着他们还在前进。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五毒童子吃了那么大的亏,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那老毒物睚眦必报,手段阴狠毒辣,诡计多端。上次易容孕妇的毒计被“东家”以绝对力量粉碎,他必然怀恨在心。
如今京城将近,这最后一段路,必然是他倾尽全力的疯狂反扑!
他会在哪里动手?
用什么方式?
谁也不知道。
这种等待致命一击降临的煎熬,比直面刀锋更让人心力交瘁。
第三天下午,官道逐渐变得宽阔平坦,路上的行人和车马也明显多了起来。
路旁开始出现零星的茶棚、简陋的客栈,甚至能看到远处京畿卫戍部队巡逻骑兵扬起的淡淡烟尘。京城的轮廓,已经隐约在地平线的薄暮中显现出巍峨的线条。
希望似乎就在眼前,但三人心头的阴霾却更加浓重。越是接近终点,越是危险!
“前面……有个岔路口,有个……‘平安客栈’。”司空摘星嘶哑着嗓子,指着前方,“歇……歇歇脚吧?马……马也撑不住了。”
司空摘星半边身子几乎麻木,汗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脸色惨白如纸,显然已到了极限。那匹老骡子也口吐白沫,步履蹒跚。
苏樱掀开车帘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气息微弱、眉头紧锁似乎在忍受痛苦的龙啸云——此刻龙啸云心口的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仿佛有什么在苏醒——”
苏樱点了点头:“好,就在前面歇脚。补充些清水干粮,让马也缓缓。”
平安客栈坐落在岔路口,规模不大,却因地利而显得颇为热闹。
简陋的木楼前挂着褪色的酒旗,门前搭着凉棚,摆放着几张油腻的桌子。此刻,凉棚下坐着几桌风尘仆仆的客人,有行商,有镖师,也有几个看起来像江湖客的汉子,正大声谈笑,划拳喝酒,显得喧闹而充满烟火气。
这种喧嚣,反而让苏樱和司空摘星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丝。人多眼杂,五毒童子就算要动手,也得有所顾忌吧?
司空摘星将骡车停在客栈旁的马厩附近,苏樱搀扶着依旧“虚弱”的龙啸云下了车。三人选了凉棚角落一张相对干净的桌子坐下。
“店家!三碗素面!一壶凉茶!再给我们的牲口喂点水和草料!”司空摘星哑着嗓子喊道,声音淹没在周围的喧闹中。
一个身材微胖、满脸堆笑、围着油腻围裙的店小二小跑过来:“好嘞!三位客官稍等!素面凉茶马上就来!” 他手脚麻利地擦了擦桌子,目光在龙啸云苍白的脸上和苏樱清冷的气质上不着痕迹地扫过,随即又热情地去招呼其他客人。
龙啸云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桌面。心口的悸动越来越明显,那道紫色疤痕如同活物般微微发烫。
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属于“东家”的冰冷力量似乎被这喧嚣的环境刺激,开始不安分地躁动。他拼命压制着,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苏樱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感官提升到了极致。她敏锐地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声响、气息。那些行商的抱怨、镖师的粗话、江湖客的吹嘘……似乎都很正常。
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胖掌柜的笑容,似乎……过于热情了?
热情得有些刻意?
还有那个穿梭在几桌客人之间、动作麻利的店小二,他的脚步似乎……太过轻快无声了?
“面来咯!三位客官慢用!”店小二端着一个大木托盘,上面放着三碗热气腾腾、汤色清亮的素面,还有一壶粗陶茶壶。
面条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葱油味,在这奔波劳累后显得格外诱人。司空摘星早已饥肠辘辘,又渴又累,看着那清汤寡水的面条也觉得是珍馐美味,端起碗就要吃。
“慢着!”苏樱突然出声,声音清冷。她伸出纤纤玉指,在司空摘星端起的碗沿上轻轻一点,指甲缝里一点极其细微的白色粉末无声无息地落入汤中。
同时,她自己的指尖也沾了一点,悄悄弹入自己和龙啸云面前的碗里。
司空摘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差点忘了五毒童子的手段!下毒,可是那老怪物的看家本领!
司空摘星感激地看了苏樱一眼,动作却不停,只是放慢了速度,假装吹着热气,眼睛却死死盯着碗里的汤面。
苏樱也端起碗,用筷子随意拨弄着面条,看似在挑拣葱花,实则暗中观察汤面的变化和气味。她的指甲里藏的是最灵敏的试毒粉“玉蟾涎”,遇毒即变色。
汤面清澈,热气腾腾,散发着正常的面香和葱油味。玉蟾涎落入碗中,汤色并无异样。苏樱心中稍定,但仍不敢大意,只挑了一根面条,极其缓慢地放入口中,细细咀嚼,感受着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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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正常。就是一碗普通的、甚至有些寡淡的素面。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五毒童子放弃了?还是他的毒,已经高明到连玉蟾涎都试不出来了?
就在苏樱心中疑窦未消,司空摘星也准备开动,龙啸云强忍着心口不适拿起筷子的瞬间——
变故,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方爆发!
“噗——!”
“噗——!”
“噗——!”
凉棚下,那几桌原本喧闹谈笑的客人——行商、镖师、甚至那几个看起来孔武有力的江湖客——几乎是同时,毫无征兆地、猛地喷出一大口粘稠的、散发着刺鼻甜腥味的黑紫色污血!
污血如同喷泉般溅射开来,淋在油腻的桌面上、滚烫的面碗里、甚至旁边人的身上!
紧接着,这些人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从条凳上滑落,瘫倒在地!
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青紫肿胀,皮肤下鼓起一个个核桃大小的、疯狂蠕动的脓包!
脓包迅速破裂,流出黄绿色的恶臭脓液,脓液中混杂着无数细小的、色彩斑斓的毒虫!他们的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恐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最后抽气声,身体剧烈地痉挛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
整个凉棚,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刺鼻的腥臭味、脓液的恶臭、毒虫爬行的沙沙声……取代了之前的喧嚣!
“啊——!死人啦!”
“有毒!面里有毒!”
“快跑啊!”
仅存的几个未被波及的客人发出凄厉的尖叫,连滚爬爬地向客栈外逃去,场面瞬间大乱!
苏樱、司空摘星、龙啸云三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他们面前的素面还冒着热气,但看着周围瞬间暴毙、死状凄惨恐怖的众人,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不是面!毒不在面里!
苏樱猛地看向那个端着空托盘、站在不远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热情笑容的店小二!还有柜台后,那个胖掌柜,他脸上的笑容此刻显得无比诡异和阴森!
只见那店小二和胖掌柜,同时抬手,用力撕开了自己的脸皮!
“嗤啦!”
两张栩栩如生的人皮面具被撕下,露出了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店小二变成了一个脸色惨白、眼神阴鸷的瘦高男子!
而胖掌柜,则露出了五毒童子那张布满皱纹、带着残忍狞笑的橘皮老脸!
“桀桀桀桀!!”五毒童子发出夜枭般刺耳的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怨毒和报复的快意,“冷月仙子!试毒的本事不错嘛!可惜啊可惜!老夫的‘千机引’,无色无味,遇热则发!根本不用下在你们的碗里!”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凉棚顶那些简陋的、用来遮阳的茅草和支撑的木梁!
“看到那些草了吗?看到那些木头了吗?三天前,老夫就用特制的药水浸泡过!这秋阳一晒,药力蒸腾,融入这凉棚下的空气里!只要吸入足够的时间……嘿嘿嘿!”
五毒童子看着满地死状恐怖的尸体,浑浊的眼中满是得意,“你们以为人多就安全?以为老夫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笑话!这些人,不过是老夫送给你们的陪葬品!他们吸得最多,死得最快!至于你们……”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般锁定了脸色煞白的苏樱、惊怒交加的司空摘星,以及捂着心口、额头青筋暴跳、似乎在极力压制着某种痛苦的龙啸云!
“吸入的时间也不短了!‘千机引’混合了‘噬心紫魇蛊’的蛊毒气息,会引动你体内那只小宝贝彻底狂暴!龙啸云,感觉如何?心口是不是像有把火在烧?桀桀桀!”
五毒童子发出恶毒的诅咒,随即又看向苏樱和司空摘星,“至于你们两个,也好好享受这万蛊噬心、化骨融血的滋味吧!这次,看还有谁能救你们!”
随着他的话语,苏樱和司空摘星同时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麻痒和灼热感,从肺部深处猛地爆发开来!
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毒虫,正顺着他们的呼吸,疯狂地钻向四肢百骸!司空摘星更是感觉手臂上原本被压制的七彩毒纹,如同被浇了热油般,再次开始灼热、蔓延!
而龙啸云,心口那道紫色疤痕陡然爆发出刺目的紫芒!
一股狂暴、嗜血、充满了毁灭欲望的冰冷意志,如同挣脱枷锁的凶兽,在他识海中轰然苏醒!
他的双眼,瞬间被深不见底的、纯粹的紫色所占据!
绝境!真正的十面埋伏,必死之局!
五毒童子以整座客栈凉棚为毒瓮,以无辜路人为饵,布下了这绝杀之阵!京城近在咫尺,却已成了遥不可及的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