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升天了。
当然,是字面意思上的升天。
伴随着高温气体燃烧间发出的轰鸣声,飞艇晃动几下,载着一机舱乘客,往浮空第一基地驶去。
起飞前,陆凌用袖口擦了擦舷窗。
透过玻璃,第一次从这个视角看到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高处俯瞰的视角令人感到有些陌生。
1号地面卫星城。
地面城市中的佼佼者,接近半个世纪的建设,让它的常住人口达到千万级别。
就像旧世纪文学作品中描述的骑士,默默无闻地伫立在此,守卫着大地与天空。
从高处望去,这座城市几乎没有高层建筑。
破旧木头和混凝土是它的骨架,连绵的黄沙与戈壁,是敌人亦是守卫。
灰黄尘土是城市的顽疾,混杂着头顶常年不散的灰雾。
像层层叠叠的纱罩叠在新娘头顶,无端让人迷茫窒息。
高高低低的瓦片屋顶若鱼鳞般,反射的光芒却并不夺目。
当绚烂日光穿过灰雾,到达地面,阳光早已失去了它们原本的炙热灿烂。
1号卫星城虽然老旧,城市规划却意外的不错。
密集的建筑群被划分为了一个个规整的社区方格。
成百上千个鱼鳞状小方格紧密的挨在一起,组成了浮空基地的供养体,源源不断向上输送着新鲜血液。
方格社区像一块因缺水而贪婪的海绵,汲取人口与资源,又容纳着所有人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飞艇的高度还在节节攀升,不一会就穿透了灰雾层。
朦胧中,更远的南部地区进入视线。
那里......属实要糟糕得多。
一道灰色的墙体分割出两个世界,一个是属于正常人,一个是属于‘锈民’。
墙内墙外同属人类,却又相互敌视。
隔离区的烂是触目惊心的烂,就像炎热夏天露天的腐肉,不论再怎么掩盖,也难掩溃烂。
塑料布、石棉瓦、破木板拼凑起来的房屋和帐篷歪七扭八地挤作一堆。
让人一眼看过去根本分不清哪里是房屋,哪里是垃圾堆。
衣衫褴褛的人不时从破屋里探出头来,警惕地看向四周,仿佛随时都有恶徒袭击。
或许也不是仿佛。
在这片没有规则的区域,混乱才是唯一秩序。
联邦各个隔离区无论大小,都有三大特色:拼凑的房子、行尸走肉的人、混乱的秩序。
陆凌的眼神好极了,短短几分钟,她已经看到好几起暴力事件。
有人倒地了,再也没站起来。
“呼——!”陆凌叹出一口气,无论看多少次都无法习以为常。
她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拍了拍脸颊,逼自己回忆刚刚才背的知识。
‘联邦成立哪年哪月哪日?星历2900?还2901?’
‘第十二基地的成立时间以及意义?’
‘灾厄的主要预防方式有隔离感染、服用药物还有、还有啥……?’
“破脑袋!”
实在是太难了,陆凌只能认命打开脚底背包拉链,掏出了一本砖头厚的书,书名:
——《第一军校:5年真题3年模拟》
一本N手但是花了她1000多阿尔法币的神奇(神坑)书籍,合计1200多页。
此书边边角角都已经泛黄,某些页面还有可疑的油渍和霉点。
封面像老旧的门扉一样摇摇欲坠挂在书脊上。
刚拿到手时,烂掉的上半截还被她用胶带固定了一下。
结果没几天,下半截也无情地离开了它的主体。
陆凌:……算了!
考完就把它卖了,一眼都不想多看!
书的内容十分复杂,不得不夸一夸编著此书的人的知识面之广泛,称其“包罗万象”也不为过。
整个联邦的历史、常识、经济、政治荟萃于此书——实乃阿尔法联邦百科全书!
其内容之裹脚冗长,根本让人毫无阅读欲望,就这1200多页的书,据说还是精华版。
也不知道联邦这短短40多年历史有什么好学的?
陆凌目光空洞,毫无灵魂地翻开书页,盯着此书的字里行间,如同一叶扁舟迷失在知识的海洋中。
——她与此书的孽缘要追溯到上个月……
一月前,拿到书后。
陆凌只是粗略地翻了翻,就恨不得吐槽一万遍1号卫星城189社区的基础教育。
虽然它没这玩意,都是自费的私立学校。
上了将近7年学的陆凌同学,第一次得知自己需要认真对待文化课程,否则就没法升学。
文化课居然在高等军校考试中占比三分之一,不过及格线还不能入学。
陆凌:天塌了!去死吧!有病吧!
废土军校!文化课!占100分!
什么稀奇古怪的字眼???
(此时,距离考试29天)
陆凌大怒道:“难道我上收复前线的时候,能用这本书里的知识砸死三分之一的污染物吗!?”
对此,老师代表第一军校给出的解释是:“我们培养的不只是军人,而且是联邦未来的领袖。”
“领袖肯定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熟知联邦万事万物。”
同时撸起了袖子,‘和善’微笑道:“你背不背?”
陆凌:咬牙“我背!”
————两小时后————
“星历2879年5月9日,‘灾厄’随着陨石坠落降临阿尔法星,‘锈化’污染全星球。”
“人类饱经磨难并且与其斗争多年,终于在2900年1月23日成功研制出‘涂料’,次年建立浮空第一基地隔离污染。”
“联邦军队成功打响人类救亡图存运动第一枪。”
“浮空第一基地建立的时间是......意义是......”
“浮空第二基地建立的时间是......意义是......”
……
……
乏味枯燥的知识让这段路程显得格外漫长,可实际上也不过2小时而已。
当电子播报可以下飞艇时。
“啪!”陆凌果断关书开包收书,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干脆利落。
“到了?”
可能是关书的声音太大了,播报声都没吵醒的隔壁座打了个激灵,像条刚上岸的鱼,砰一下弹起来。
陆凌手下不停,收着自己的杂物,转头瞥了一眼。
浓眉大眼的少年,棕发,大眼炯炯有神,年纪不大,穿着一身合体的运动装。
提着个小箱子总是不离手,睡着都不忘放在膝盖上抱着,皮质手提带磨损得毛毛的。
“是的,麻烦让一下,我拿一下行李。”陆凌回答。
行李架在头顶,陆凌座位靠里,想要拿头顶的行李就必须出去。
“哦哦,好的,你先拿吧。”少年挠挠头,马上起身让开,或许是睡久了,脸蛋像红苹果一样。
他个头很高将近两米,肌肉鼓鼓囊囊一看就是个练家子的。
站起来像一座高耸的铁塔,委屈地挤在过道,原本足够宽阔的过道也显得拥挤逼仄起来。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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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凌礼貌道谢,单手将行李拿了下来。
“你也是去第一军校考试的对吧?”安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偷瞄了一眼陆凌,又偷瞄了一眼。
‘好漂亮!’
接近一米八的个子,黑色长发束成干净利落的马尾。
她显然并不是一个符合传统旧世纪审美的女孩。
浓黑的眉,锐利的眼,睫毛很浓密像把小扇子,年龄不大,所以下颌角还有些圆润,这让她的气质有些矛盾。
一双大长腿不是骨感纤细,当然也没有夸张的肌肉隆起。它们被军装长裤包裹着,线条清晰流畅。
一看就充满着实用主义的爆发力!
很漂亮,一种矛盾的漂亮。
或许用帅更恰当,安森心底悄悄补充道。
“是的。”陆凌随口一答,并不知道有人偷瞄了自己好几眼。
她顺手帮旁边的一队祖孙取了行李箱。
别说还有真点重,她都得小心地托起箱底,以免砸到人。
行李箱交给那对祖孙后,陆凌转头看见男孩还站在原地不走,
她轻蹙着眉尖,“怎么,有事吗?”
“没,没有!”
大男孩挠挠头,嘿嘿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分外洁白闪耀。
“我也是要去第一军校,一起去呗。”
“对了,我叫安森,你叫啥?”
“可以,我叫陆凌,不过你得等我一下,我先去买个通讯器。”
陆凌当然不介意有人同行,毕竟能分担车费。
坏人?
不好意思,那不是坏人,通常她称之为——财富的源泉。
“哦哦哦,你是第一次来浮空基地呀!那确实得赶紧买个通讯器。”他有些惊讶。
毕竟得到军校考核通知书的人是第一次来浮空城,真是非常少见。
陆凌当然没机会去浮空基地。
她3岁时被丢在1号卫星城的隔离墙外.
估计是哪个女流浪者生而养不起,只好把她丢在隔离墙岗哨旁。
好心的巡逻员及时把她捡起来,送到了1号基地唯一的一所孤儿院。
否则,只要一晚,她就会变成感染兽或者同类的盘中餐。
在孤儿院待了几年,6岁被养父母领养。
养父母工作辛苦但薪水微薄,可是还是尽可能地把最好的给她。
光是供她接受初等教育的学费都攒了好几年。
要不是后来选择了中等军校,成绩优异,学费全免。
时不时能获得一笔奖学金,覆盖生活费。
她就得跟自己邻居家的小姑娘一样,未成年混迹红灯区,或者又像住街头那家的儿子一样,下洞挖矿。
日复一日,过着一层不变的日子。
作为社会机器中默默无闻的齿轮一枚,在岁月的轮转中等待溃烂与死亡。
她离开前得知,矿工家的儿子挖矿的时候受了伤,快死了。他们全家都在筹钱想给他买高级修复剂。
陆凌有些讨厌矿工儿子,因为他上学时候老跟她打架。
但他也不应该在是18岁的年纪就死去。
在一朵花还未盛放,一棵树还未结果的年龄。
离开的那天早上,她悄悄跑去塞了800α币给他妈妈。
那位中年妇女早已两鬓斑白,眼睛通红,眼白里布满蜘蛛丝一样的血线。
手指关节粗大布满老茧,接过钱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颤抖。
那时,她心底在想些什么,陆凌不得而知。
关于1号卫星城,关于隔离区这些普通人的日常,都是些老生常谈的东西,不谈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