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
一声巨响打破了沉静。
衰朽的房门被一脚踢开,门板瞬间破了一个大洞。朽木渣混着沉积的灰尘,在阳光下簌簌飘落。
一个穿着云纹锦袍的年轻男子出现在门口。他身量颀长,居高临下,逆光的身影笼罩着屋内不大的空间。
来人是烟罗宗圣子楚非人。此刻,他敷了粉的脸如霜一样白,极薄的嘴唇习惯性地抿着,带着疏离与倨傲。
很少见地,他孤身一人前来,没有带自己的四个侍女。
盘膝坐在地上,正拿着一块阵盘研究的宋扶摇不由一愣。这是楚非人第一次到她这里来。
看来,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若是小事,派个侍女前来就行了。
当然,他更喜欢通过传讯符下达各种指令,然后等待别人十分恭敬回复。他的爱好之一,就是把手下使唤得如同犬马一样。
三年的相处,宋扶摇知道楚非人的大多数习惯。比如他喜欢支配别人,能假他人之手的琐事,很少愿意自己去做。
另外,楚非人有严重的洁癖,但他给宋扶摇安排的住处,只是一个凌乱的杂物间。宋扶摇平日里被他驱使得东奔西走,也没有时间整理。
每次,楚非人看到宋扶摇狼狈不堪、苦苦支撑的样子,都乐在其间。
不过,作为高高在上的大宗圣子,他是耻于踏足这等仆役居住的院落的。
此刻,楚非人的脸上就满是不耐烦。
可宋扶摇早已习惯了。她就没见到楚非人对自己露出过笑脸。
楚非人能被选为圣子,除了资质之外,身材和相貌肯定是过关的。在整个烟罗宗,不少女弟子曾公开表示过对他的爱慕。
只是在宋扶摇看来,他眉宇之间始终有种傲意,让人觉得有针在刺伤自己一样,难有亲近之感。
此时,楚非人嫌弃地看了一眼屋子里堆满的形形色色的杂物,又看向衣服满是褶皱的宋扶摇,更显嫌弃。
此时的宋扶摇是直接坐在地上,衣服上甚至脸上都满是灰土,手中摆弄的更是一个斑驳到有些显得肮脏的阵盘。
“宋扶摇,晏红鱼师姐快出关了。”楚非人并没有进屋,看来是打算站在房门口把事情说完。
看到宋扶摇没有说话,他并不在意。
楚非人觉得自己能理解宋扶摇的心情,但他并不会因此心软。
“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从今天起,你就退出我的小队,以后也尽量少在我和晏师姐面前出现,最好不要出现。”
“好。我明白。”宋扶摇的声音很淡然。
听到宋扶摇答应得这么痛快,楚非人脸上露出冷笑:“你答应得如此爽快,其实心里一定在恨我吧?可我要告诉你的是,你应该感激我。就凭你这最垃圾的五灵根资质,这三年,若是没有我,你根本不可能有如今的修为。记住,你就是个废物!你的一切,都是我施舍的。”
楚非人故意选了带有侮辱性的话去说。他不清楚自己这么做是因为什么,但这番话说出来之后,他感觉到了莫名的快意。
可是,宋扶摇并没有和他预想的那样愠怒起来,面容依然平静。这让楚非人觉得很不应该。
你应该生气,你应该求我才对!
楚非人便提高了嗓音:“没错,你侥天之幸,皮囊和晏师姐有三分相像。也正是因为这点,你才有机会留在我的小队里。否则,你也配?这三年,你修炼的是我给你的功法,花费的是我会给你的灵石。你能在烟罗宗学习炼器,机会也是我给你的。你应该结草衔环,给我当一辈子犬马。不过现在,晏师姐马上要出关了,所以,我大人大量,额外开恩,不需要你偿还什么。你,可以滚了!”
“哦,那我可真的谢谢你。我现在就走。”宋扶摇懒得再和他说什么,主打的就是一个干脆利落。
“你现在求我,我可以赏你点灵石,几十块灵石是有的。若是你伏在地上对我感恩戴德,我甚至能多赏你一些。不过,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属于烟罗宗的,你休想带走分毫。”
“不需要。”宋扶摇放下阵盘,看都不再看这个屋子一眼,立即起身,走向门口,然后侧了侧身子避开他,径直走了出去,没有一丝犹豫。
楚非人不由一愣,随即明白:果然是死要面子的蠢货,怪不得她不如晏师姐半分。
“《五行真解》后面的内容,你也休想得到!”楚非人冲着宋扶摇的背影大喊。
回答他的,是宋扶摇远去的脚步声。
楚非人转身,死死盯着她的背影,等着她回头。
可是宋扶摇并没有,就这么一步步,走出了烟罗宗的重重楼宇殿阁,向山下走去。
宋扶摇算算时间,恰好过了三年,也该回去了。
她从一开始就心如明镜,楚非人将她带入烟罗宗,让她随同一起修炼、结伴四处历练,以及执行宗内任务,只是因为一个人有些相像。
那个人,是楚非人十分仰慕的一个人,是他的白月光。
三年前,宋扶摇遇到楚非人的那天,她来到这个世界刚刚两个月。
在此之前,宋扶摇是蓝星华国一名大厂的技术员。后来因为经济不景气,公司开始裁员。
她业务好,技术强,原不在被裁人员之列。但是她为人太耿直,得罪了总经理的姘头,那个身高一米五、体重一百五的人力资源总监。对方随意编了一个罪名,将她辞退了。罪名是:宋扶摇试图拉拉她。
当时宋扶摇很愤怒:你可以污蔑我上班摸鱼,但不能侮辱我的取向,更不能侮辱我的审美!
找不到工作的情况下,宋扶摇选择在小说网站当写手。可因为订阅惨淡,无力维持生计,只好烂尾。
原以为这种操作会遭致个别书友的问候,结果书评区冷清得连鬼影都没有。
宋扶摇心情抑郁,想找个人倾诉一番,在通讯软件里翻了半天,才向几个她自认为很熟的人发出信息,结果都石沉大海,无人回应。
最后,终于有个已经混成某央企小高管的舍友给她回了条信息:“姐妹,算了吧。你还没发现吗?你的那些苦闷,其实没人在意。”
说完,那人给她转来了两千块钱,就不再搭理她。
扎心之余,宋扶摇对着转账,满腹纠结地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接受不了这种施舍,忍痛将转账退回。
退还转账之后一秒,她就有点后悔了,她已经几天揭不开锅了,只能天天去超市试吃点心来果腹,导致超市的那几个营业员见到她都一脸嫌弃。
内心悲凉,她赶紧赏了自己一耳光:“让你死要面子!”
上学时虽然困顿,可她觉得自己还算努力,没想到工作了这么多年,却活成了其他人眼中的笑话。
那天晚上,她跑到租住的小区里乱吼了几声,想宣泄一番,结果惹来小区内的狗“旺旺”一通乱叫。
在被几位大妈臭骂了一通后,她狼狈跑回出租屋,掏出了床底下过期十年的啤酒就喝了起来——这些啤酒还是上上上任租客留下的。
第一次喝酒,除了有喝猫尿的感觉,倒也没有特别难受,于是一不小心就喝大了。
等她再睁开眼,就来到了这方世界,成为器灵门唯一的弟子。
穿越就穿越吧,器灵门实力低微也算了。可修炼了一番器灵门的《焱炎诀》之后,宋扶摇发现自己体内的那一丝灵气不涨反跌。
此时的器灵门除了她,一位门内长辈都没有,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
无奈之下,她只好下山历练,寻求结果。
足足用了两个月,她才明白,她的灵根是修仙界中最差的五灵根。因为体内有金木水火土五系灵根,彼此冲突,修炼的各属性灵气无法兼容,反而彼此侵消,所以修炼艰难。
修仙界中的五灵根,家世一般的,基本都会放弃修炼,选择成为凡人,因为修炼也没用;家世好一些的,耗费大量的资源,顶多也就维持在炼气初期。
可宋扶摇不甘心。
后俩,她遇到了楚非人,被楚非人半逼迫、半利诱,带到了烟罗宗。
楚非人并没有避讳宋扶摇。楚非人的那个小队里的人也都知道,楚非人十分仰慕自己的未婚妻,那个惊才绝艳的栖霞殿真传弟子晏红鱼。
楚非人和晏红鱼虽有青梅竹马的情分,但并并未修成两小无猜的缘分。
一直以来,楚非人觉得,晏红鱼对他有点忽冷忽热。尤其是在晏红鱼进入栖霞殿之后,动辄三两个月杳无音讯。纵然楚非人找上门去,对方也是不冷不热。
这次晏红鱼突然宣称要闭关三年,根本就没有和他商议,甚至知会一声都没有。这让楚非人郁郁难平。
所以,当楚非人无意中发现宋扶摇有些像晏红鱼之后,他突然就生出了要将宋扶摇控制住的强烈念头。于是,他用了一些手段,才和宋扶摇定下了协议。
当然,这也恰好满足了宋扶摇所需。
三年里,他经常不知不觉中把宋扶摇当成晏红鱼,奴役甚至折磨宋扶摇成为了他枯燥修炼生活中少有的快乐。如今晏红鱼即将出关,他自然选择将宋扶摇一脚踢开。
毕竟,替身怎么能比得上白月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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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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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白月光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