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翡，一名兵虫，第一兵虫军团的最高级别将领。
“虫母走狗”“怪物”“杀人兵器”“老不死”……这些名字都是我，无论什么样的称呼，都不会改变事情的本质。
他们说的不错，某种程度上符合兵虫在虫族或虫群的定位——守卫领地，保护虫母陛下，在虫母需要兵虫为其征战的时候，随时待命，直至献出一切。
所以当有些怀有恶意的人类对我说出这些名词的时候，我并不会感到愤怒，且颇有认同。
但是……
那个星际海盗——我认为他并不属于人类的范畴，他在被押入虫族监狱的时候辱骂了母亲。
“凭什么！你们凭什么把我关进监狱！我告诉你们，即便是我的母星，都没权限把我关进监狱！更何况是你们这些恶心的虫子！”
“呵呵呵……我懂了，你们与人类交好，是因为你们所谓的虫母根本不是虫！而是……唔唔唔……”
罪犯的结局并不重要，他只会得到和众多冒犯母亲的家伙一样的结局。
或许用人类的话来说……是残忍至极的手段？
总之那不重要。
我亲自把他的脑袋卸了，犹记得他临死前惊恐的眼神，眼球仿若快要从眼眶里炸出来，听到他濒死之际憋出的一句话，我忽然有些想笑——
“只是一个兵虫，凭什么……”
对啊，凭什么。
2.
从审讯室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准备喝杯茶，我的秘书忽然递给我一份报告。
“将军，这是大祭司给您的资料，请您过目。”
我长叹一声，将茶杯放下。
可惜了用格兰桑花泡的茶，如果不能立刻饮用，那么和洗脚水没什么区别。
我当然可以选择先喝茶……但大祭司是个特殊的家伙，作为活了同样长时间的虫族，我不得不拿出尊敬的态度对它。
但它与我不同，性格与手段也大相径庭，如果非要说区别，可以简单理解为人类的文官和武官。
而且他的性格很古怪，我和他有时候会产生一种难以交流的感觉，好在只要提到母亲，我们还是可以很好的相处的。
扯远了，若是他提交给我的资料，必定是关于母亲或虫母的，这是头等大事，不可耽误。
我接过报告，秘书立刻直起身体，身躯也停止了发抖，但触角还在剧烈晃动，无法控制地散发出一种害怕的味道来。
——作为军队的一员，这重小状况本不该发生。
但对于这个年轻工虫小辈的失职，我没有怪他，现在的虫族到底与最开始不一样了，我已经是个老怪物了，不该对他们太过苛刻。
我的思维发散着，忽然听到秘书大叫一声：
“我，我先下去了，将军！”
说罢也不管我是何反应，直接夺门而出。
……
罢了，随便吧。
“原初之母的……克隆品？！”
看到资料的题目，我“噌”地一下站起来，手中的纸张也在那一瞬间撕得粉碎。
我差点就气得维持不住人形态，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
我努力说服自己冷静，又将那些纸张碎片重新拼接起来，略过前几段密密麻麻的数据，在最后看到了大祭司的超大批注：
【经鉴定，祂与母亲的基因完全相同，我不否认是克隆品。
但是，在将祂处死之前，我建议将军亲自去看一眼——兰斯洛特】
冷静思考过后，我发现自己赞同他的意见，不管怎么样，祂始终是虫母，作为子嗣是无权干涉对方的决断的。
处死一词……估计又是那些个背叛者的说辞。
虽然我现在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兰斯洛特阻止我把所有的背叛者都杀死，我又不是打不过现在的王虫……算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见一见祂。
3.
我活了两千五百年，从原始虫星，到现在的虫族星域，我共陪伴了三代虫母。
第一代，是我的母亲，同时祂也是被誉为“原初之母”的最高级别虫母，虽然现在的历史书已经不再学祂的事迹了，但谁都不能否认祂的功绩——就算有这种声音，不用我出手，大祭司就会把他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第二代是早逝之君。他身体不好，未能做出任何独立的决断就逝世了，后来他的王虫全部选择了殉情。
但到了第三代虫母，他的诞生，中间与二代虫母隔了将近三百多年，这时候的虫族最为动荡，不仅与人类方产生了隔阂，内部还出现了现在势力分布的雏形。
大祭司与我的保皇派，包含所有虫族种类的中立派，以及……洛斯塔那为主的王虫无主论背叛者。
我说这些，是因为这些年洛斯塔那异军突起，他的势力越发庞大，甚至越过大祭司的权限，触及到了更深层次的地方，那是连我都不被允许知道的东西。
他们的心太脏了，甚至洗脑的普通民众都开始接受“虫母就是多余的王”这种逆天理论。
所以在见到那位之前，我已经多少预料到了祂的状况不会好过。
兰斯洛特并未阻止我见他，这倒让我很意外。
只是，他居然像关押犯虫一样，把祂送进了虫族监狱，虽然待遇还算好，但成功恶心到了我。
这样想着，我用脸部信息解锁了房间，推开了这扇门。
那名虫母就坐在门的正对面，见我来了明显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惧意和警惕。
祂身上只套了一件并不合适的白袍，长相确实和母亲一模一样，但身上的气息又明晃晃显示祂是一名幼虫——所以不会是母亲。
祂只是一个刚破壳的，可怜的实验品虫母。
我莫名有些失望，却忽然想对他说些什么。
说些什么呢？
我不知道，但祂告诉过我……自我介绍可以拉近人的距离。
“您好，我是翡。”
祂“诶”了一声，“您？”
祂忽然咧开嘴笑了，笑容有一瞬间让我恍惚又跨越千年时光见到了母亲，笑过之后他挠了挠脸颊，自嘲道：“你怎么和刚才来的虫族一样，还用敬称，我不是阶下囚吗？”
“哦，我忘了说了，刚才的虫族自称大祭司。”
熟悉的说话方式，又让我想起了祂……我不由得甩了甩脑袋，让这些奇怪的思绪离我远点。
“是大祭司吗？”我想了想，回答了他的问题，“确实，他得到消息的时间比我早，理应比我早到。但对于敬称这件事，我想说您值得。”
“可是……”
祂露出了尴尬的神色，瞥了一眼这个房间，我秒懂了他的意思。
“这件事太复杂了，但我必定会极力为您争取到自由。”
我怕祂会失望，又补上一句：“不会让您等太久。”
祂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思考了一会，又说：“嗯……我的名字是陆时兴，你的态度不错，又做了自我介绍，我就八真正的名字告诉你吧，只限你一个人，啊不，虫。”
“可是这个房间有监控。”
“什么？哦哦哦，你是说别人也会知道？没关系，我只亲口告诉了你。”
这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那大祭司呢？”
我有多久没有像这样任性了……已经记不清了。
“能说吗……他有点额……严肃。我没和他说太多话。”
听到他解释，我的心莫名像泡在蜜里一样甜，我没说话，他也就不说话了，不过能感受到他其实还是很害怕，坐姿略有些拘谨。
我从来都不会找话题，想说些什么也无从说起，只能沉默。
祂安静了一会，忽然对我说：“抱歉，我承认我不是什么虫母，我的存在还很有可能在挑衅你们的底线，但是，但是，我还不想死……”
小虫母说到一半忽然苦笑了下，又说了一句：“抱歉。”
在祂这句抱歉吐口而出的时候，我的心忽然刺痛了下，“您不需要道歉，我会解决的。一定。”
“谢谢……”
也不需要说谢谢……
这句话还没说出口，我的终端忽然闪了一下，低头一看，发信人是兰斯洛特。
一如既往的只发通知，不发具体事件。
我皱了皱眉头，看来必须要走了。
祂似乎也意识到了，慢慢起身，应该是想送一下我，我却忽然注意到他腿部的不协调，他的左腿有些不敢用力。
“……您的腿怎么了？”
虫母低头看了一下，叹了口气，说：“摔的，大概……三天前？被一个军装男。”
“是兰斯洛特。”
我大概已经猜到了怎么回事，顿时一股怒火由心脏席卷全身，我深吸一口气，对祂说了声：“对不起，我失陪一下。”
看来这家伙真是想死了。
4.
可惜兰斯洛特是王虫，于等级制度上，有时我不得不听从对方的命令。
因此当他发信息说要在军事大楼开会时，我没有选择，只能参加。
而会议的内容，自然是关于新一任虫母的。
“翡将军，这场会议所有王虫和兵虫将领都会参加，包括大祭司，你也一定要来啊。”
他发了这条信息后，就设置了不可回复状态，大概也知道我讨厌他，避免看见我在终端骂他。
但他从来都不知道，我根本不会骂他。
他走这条路，结局无非就一种：
无限后悔，最后死于自己的傲慢。
他的作风不是浮夸，引起所有虫注意吗？
那我诅咒他，未来的虫母陛下不会再看他一眼，他会死在默默无闻里。
——
翡诅咒完后面无表情地冷笑了一声，而后便驾驶自己的专属飞船，以最快时间到达了母巢星的军事大楼。
会议室在三百零五层，整座大楼的至高点。
他不是最后一个到的，不过在他之前，其他军队的最高将领们已经到了。
翡因为活的太久，加上自身是保皇派且少言寡语，和他们的关系非常一般，几个人都没有互相打招呼，便各自坐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随后到的是除洛斯塔那之外的几位王虫，他们均已经成年，拥有了自己的领地，而翡和其他几位将领必须向他们行礼。
然而当他们行完礼，王虫们居然完全没在意，仍在讨论当下最火的蜜虫和他的蜜。
过了许久，才纡尊降贵般示意翡他们坐下。
兵虫将领们纷纷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但到底没说什么，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们等了一会，等来了洛斯塔那，他笑着说：“抱歉，事务缠身，我来晚了。”
翡强压住怒火，没有说话，而翡对面的将领却冷哼一声：“笑得真假。”
洛斯塔那“哎呀”了一声，“怎么能这么说，我的话可不假，毕竟出现了那种事嘛。”
他没有否认自己的笑，而是把话题引到了会议的主题上。
在座的人都没有理他，他也全不失望，只自顾自坐到了会议的二把手位置。
最后到的，是大祭司兰斯洛特。
“好大的架子啊。”金翅闪蝶族的领主笑着鼓起了掌，“不愧是活了几千年的祭司。”
随后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模仿后知后觉的样子说：“不好意思，总是忘记祭司还有一位同龄玩伴。”
翡还是没有说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闪碟领主被无视，气得咬了咬牙。
祭司蒙着眼，脖子上的数只眼睛却骨碌碌地乱转，最后一齐盯着闪碟领主：“记性不好应该治治脑子，因为我们不是玩伴。”
祭司的话语序什么的一向很混乱，且某种程度上有话直说，闪碟领主这下彻底老实了，不再挑衅了。
倒是洛斯塔那打圆场道：“耽搁了这么久大家也都急了吧，那么，会议开始吧？”
“就克隆品虫母去留问题，我的意见是……直接处死。”
翡终于坐不住了，他立刻站了起来，两只复眼死死盯着洛斯塔那，只说了两个字，却让原本各怀心思的在场虫族全体沉默：“你敢？”
——所有人都毫不怀疑，他真的起了杀心，如果洛斯塔那做了这件事，他是绝对会和对方不死不休。
祭司也做了表态：“洛斯塔那，若做了我也会杀了你。”
兵虫将领也露出了极度厌恶的表情，四只王虫有一半投了反对票。
“好吧好吧～”洛斯塔那摆了摆手，倒像是自己先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说。
“可是虫母毕竟是独一无二的，难道说我们要接下来人类留的烂摊子？这可不行。”
这番话倒是让领主们和兵虫将领们表示赞同，大祭司未表态，翡的话却引起了众虫的反对：
“无论如何，虫母陛下都不该由我们审判。”
“还不该由我们审判，都几百年了，你认为虫母还有作用吗？”
“保皇派又发言了，啧啧。”
“可他确实是人类的实验产物，我认为不该这样，但也罪不至此，祂倒是无辜的……”
……
会议上所有人争执不下，但，洛斯塔那想看到结果已经看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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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翡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