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普通人在每10分钟的谈话中会说3个谎话。人脸的43块肌肉可以组合出1万多种表情,其中3000种具有情感意义。婴儿在6个月大时就会利用假哭和装笑引起父母的注意……”喻文州念着手上杂志的内容,叶修则戴着蒸汽眼罩,头枕着他大腿,修长的双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他的腰。只是这样还不过瘾,他拽了拽喻文州被收进裤子里的衬衫,手指从衣服下摆伸进去往上摸去,接着就听喻文州倒抽了口气,捉住那只作乱的手,“大白天发什么情?”
“啧,又不让我工作,还不准我摸摸你疏解一下自己?”
“我这是为了你的身体健康着想。”喻文州笑着扯掉了那个已经不再发热的眼罩,叶修依旧闭着眼,另一只手拉下对方脖子嘴唇凑上去吻了吻。
两人来了兴致便不再多说什么,脱了碍事的衣物,在床上亲亲抱抱,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正题。
“怎么样,哥的技术还不错吧?”
喻文州听完眯眼笑了笑,“嗯……没少实战吧?”
“文州,这你可就冤枉我了,”那双修长好看的手故意用力按压了几下喻文州的小腹,惹得身下人痛苦地闷哼一声,“哥只跟你实战过,就是现在。”
叶修这话喻文州自然是不信的,他们认识的就是在酒吧那种纷乱之地,原本也不过是想饮鸩止渴,彼此各取所需就再不相见。谁料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上都如此契合,两人确定了关系后就住在了一起。
他们这个圈子的人一向凉薄,开心便在一起,不高兴了就吃顿散伙饭,大家好聚好散。喻文州也没想过会和叶修能长久,也不敢奢望这种事情。
“想什么呢?”叶修见他有些走神的样子,动作又快了些,总算是让他不再有功夫思考别的,只能专注于和叶修沉沦在快感中。
“在想你。”喻文州在喘息之间吐出几个字算是回应刚才的问题,手抚上对方的下巴,指尖顺着下颚流畅的线条向上游弋,最后五指没入发间按着人脑后压下,双唇刚一触碰时就像擦起了火花的两股电流,叶修突然爆发了一般顶撞,呻吟声都被吞入了自己口中,剧烈撞击带来的快感足以让他崩溃,在混沌的欲海之中像是抓紧救命稻草一般揪紧了叶修的头发。
“文州……再说一遍……”
“说……什么……”
“说你想我。”
叶修的攻势丝毫未停,喻文州泛着潮红的脸和氤氲着水雾的眼都让他无法停下。
“我想你……叶修……”
叶修一直觉得爱情这种东西劳神伤财,但人们依旧义无反顾,包括他自己,遇到喜欢的类型总是情不自禁要去撩一把,就像他对喻文州。
两人在一起也有三年,从最开始的固定炮友到后来彼此试探,他们之中也没有人告白,在一起似乎就是那么顺理成章的事,确定关系再到合租房子同居,一切显得那么水到渠成。彼此没有过多的干涉对方,默契不提过去和将来,只顾着现在的快活,能享受一秒便是一秒。
然而这种想法多半是受叶修的工作影响。
叶修在嘉世这个军情处工作了也有好些年,但对外一直是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摄影师,哪怕面对同居的恋人也不例外。有时候忙起来会几个月不见人影,回来之后必然要提前打好草稿来应付喻文州。
“叶博士,这是您要的资料。”助手抱来了一摞文件夹,还端了热水。
“谢谢。”他接过文件夹又补充了一句,“再帮我找点图片吧,要非洲大草原的。”
他所谓的作品都是助手从网络上搜来的图片,若是有水印都会去掉,可谓尽心尽责。叶修这次拿到图还专门导入进自己那个从来没用过的单反内存卡里,足够以假乱真。
可喻文州哪里都好,就是想骗他太难。
“这次工作怎么样?”喻文州正在替他刮胡子,也不知道这人是忙成了什么样。
“去了非洲大草原啊,有狮子,要看吗?”叶修说罢还笑了笑,趁着喻文州刮胡刀不在自己下巴上动作的时候凑过去亲了他一口,还附带蹭了对方一脸泡沫。
喻文州也不恼,用手背轻轻蹭了下脸上的泡沫,而后用不温不火的语调说了句话。
“叶修,你还准备骗我多久?”
喻文州是名心理医生,对摄影这方面他的确是不太了解,也不甚关注。就在叶修不在家的这两个月,他偶然在网上看到了一组照片,和叶修去年给他看过的,说是自己刚去某个地方拍的那组一模一样,但发在网上的那组照片却是三年前了。喻文州存过一些叶修拍的照片,于是又在发现那组照片的网站上找了找,发现叶修给他看的这些照片在网上都能找到,只是这些照片的人气都不太高。
每个人都有些自己的小秘密,他自己也并非没有说过谎,可叶修这样做到底是过分了吧,喻文州想不通工作这种事有什么可隐瞒的道理,这种欺骗也让他感到恐慌,一连几个月不见人影不是去拍摄到底是去做了什么?而且这期间也很难联系上对方,大多时候是听着一遍遍的“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过去想着摄影的地点或许是在深山老林那种地方信号差,现在没了这个条件,喻文州心里越想越糟糕。
终于在叶修回来之后他选择了试探,可结果让他很失望。
最后他们选择了和平分手,不出意料却又无可奈何。
叶修从很早就觉得这一天来得不会太迟,他知道喻文州心里并没有自己的一席之位,两人在一起也不过图个开心。他不知道这种感情什么时候变的质,等他意识到自己坐在监听室会经常走神想喻文州的时候已经晚了。
即使分手也无法停止的思念,常常让他觉得自己是染上除烟以外的另一种瘾。
而这种瘾似乎会传染,在喻文州身上同样奏效。
叶修落在他这里的领带,是叶修生日自己送的,当晚被蒙在自己眼上,在卧室里搞到凌晨三点。
他们经常共同穿的一件衬衫,经常穿混的一双鞋,因为喻文州爱喝茶而专门一起去挑的茶具,他们的回忆无处不在。
于是他将有关对方记忆的东西全部打了包放在箱子里,但又害怕他们会损坏似的,小心翼翼的保存在了书房角落里。
不知道又过了几个春夏秋冬,年龄已经奔着三十快跑到终点,喻文州不时的被父母提点到带个对象回家看看,不管男女。他出柜这事有些年头了,从最初的不理解到后来放任自流,喻文州从来没往家里带过任何人,或许以前有动过心思带叶修回去,但也不过是不切实际的空想。
同是一个圈子的好友给他介绍过的人不下十个,除去一两个性格不合的,处的来也有不少,可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几次约会中的讨好与试探也让他力不从心,最后干脆放弃了再找伴侣的想法。
还记得他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叶修送喻文州回家时走的那座天桥,那时候天热得要死,漫天繁星闪烁,叶修指给喻文州看那些或明或暗的星座。
那时候喻文州就想说,你就像我看到的星星,遥远又神秘,想要拨开重重云雾,拉近漫长的光年,真切的感受到你的存在。
【中】
海风夹杂着它特有的气息吹拂着在甲板上的每一位乘客,远离了大陆的他们开启了一场漫长的旅途。
“雷霆号”是雷霆公司的总裁肖时钦亲自设计的大型豪华邮轮,此次航行要从第十区开往第四区,在第四区停泊五天后再由第四区返回第十区,喻文州拿的是肖时钦给他的双程票,可以在第四区好好玩几天。
这次肖时钦亲任当船长,喻文州没事就去找他聊天。
“你不去外面玩玩?有赌厅,有舞池,这驾驶室里可什么都没有。”肖时钦无奈地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整艘船上我就认识你。”喻文州也同样无奈地看着多年好友。
“那我陪你出去转转吧。”
喻文州一向不太喜欢虚无缥缈且没有依据的东西,可就在他与叶修重逢在这艘邮轮上时,他的脑海中闪烁着诸如“命运”、“缘分”这样的字眼。但最后他还是把这种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归结为“巧合”,毕竟这样才不会令自己有所期望。
就在喻文州犹豫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的时候,叶修的视线已经撞了过来,甚至还冲他笑了笑。
他发现自己的眼中似乎只有站在人群中的叶修是光彩夺目的,人群已经被他的眼睛自动马赛克。
原来自己还是喜欢他。
五天前。
昏黄灯光下的女人拿着一本读物,柔声念着上面早已听过无数遍的故事,而躺在床上的男孩随着缓慢的语调渐渐进入梦乡。
在卧室门口等候许久的男人咬着一根烟,但始终没有要点着的意思。
“久等了。”女人抬手将自己一侧头发别在耳后,带着男人去了自己卧室。
“孩子的爸爸是谁?我一直没听你说过……也怪我太忙,没照顾好你,沐秋要是在天有灵,八成要把我大卸八块了。”叶修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的相框,里面是他和苏氏兄妹的合影,也是唯一一张。
“哎呀,在天有灵这个词从只相信科学的叶博士口中听到真是不可思议。”苏沐橙笑了笑,朝前探身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一张照片,上面的男人看起来面无表情,甚至有些阴沉,刚刚睡着的男孩和他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现在不是叶博士了。”叶修说着,摸出口袋里的打火机把烟点着,闪着橙红的星火,烟雾与燃烧的烟草味弥漫在整间屋子,“嘉世把X8的事故责任都推到我头上了,解雇不说,还想要杀了我灭口,过不了多久就要下个通缉令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哥可是有独门的窃听系统,只要在嘉世,没有我听不到的声音。”
苏沐橙对科研那个领域不在行,只是听叶修这么说感觉十分神奇,“那你现在要怎么办?”
“逃呗,逃到一个他们无法找到我的地方。”他弹了一下烟灰,又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去第四区的船票我都买好了,今天来找你也是为了道别。”
“你要去第四区?”苏沐橙的眸子里似乎被点燃了什么,“我想跟你一起去,孩子的父亲也在那边。”
登上船的那一刻,叶修难得有些眷恋的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他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
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回想起喻文州的音容样貌,叶修竟觉得十分遥远,他一边在在走廊里找着属于自己的房间,一边数着他们分别的年月。
又是三年了啊。
叶修并非离了感情就不能活的人,但又喜欢将感情揣在怀里,时常惦念着。所以当他看到喻文州在这艘船上的时候,欣喜若狂的心情充斥了他整个身体,像溢出杯子的啤酒沫,在一瞬间膨胀,再缓慢的消散。
当他走到对方面前的时候,可以坦然自若的说一句,“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要去喝一杯吗?我请你。”
喻文州笑了笑,当初他也是这么被这个人请了一杯酒,他弯着双眼,用手拨弄着被海风吹乱的头发,“天气这么好,不准备晒晒太阳拍拍海景?”
“饶了我吧,我其实常年在室内待着。”
彼此心照不宣的把当年旧事略过,像是回到最初认识的那段日子,不知对方深浅,只当对方是个谈得来又做得来,熟悉的陌生人。而这次,叶修没必要再去费尽心思去编织谎言伪装自己的背景。
“去第四区旅游吗?”喻文州问。
“不是,只为了躲避追杀。”
喻文州只当他开了个玩笑,没有在意。
这时,他们走到了赌厅。
叶修驻足观望了一会,侧头问旁边的人,“要赌一把吗?”
“赌注是什么?”
“答应对方一件事?”
“好。”
叶修的运气总比寻常人要好出许多,玩了几把赢多输少,喻文州只得摇摇头认输。
“说吧,你的要求。”
叶修没想到对方竟然当真了,愣了一下才想到方才他们是有个赌约来着。
“嗯……那你今晚有空吗?”
喻文州住的是头等舱,不仅单间,屋内装潢也比二等和三等要好许多。
而此刻,房间内那张kingsize的床也算是物尽其用。
喻文州仰着头,脖子弯出姣好的弧度,但是叶修没空欣赏,他的注意力全在眼前人的下腹。
“除了我,还有人来过这儿吗?”
喻文州还处在迷茫的状态,下意识地回答了两个字,“没有。”
听到这个回答的叶修也只是怔了一秒,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相信,毕竟,他们都是说谎话的惯犯。
姑且就当你说的是真话吧。
明明身处绵延无尽的大海之上,但却饱受熊熊大火的灼热燃烧。
他逃不开了,喻文州这么想着,下一秒嘴唇也被堵住,噼啪响声在耳边撩拨,与喉间的呜咽凑成了美妙的和弦。
“文州,你知道吗……”叶修松开他的唇,凝视着他因情动而红的双眼,“我每天都在想你。”
当厚重的云层被阳光穿透,初升的太阳向万物挥洒着它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光明时,新的一天开始。
不算柔和的光线此时透过没有完全闭合的窗帘照了进来,光线触及之处是一堆散乱的衣物,顺着那一路零零散散在地上的领带和内裤,宽大的床上躺着两个人。干净的白色棉被之下,他们二人拥抱着,丝毫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折腾了一宿,饶是再精神充沛的人也受不了,特别是喻文州,此刻浑身上下都痛,他想起昨晚和叶修那荒唐一夜,心里又有几分愉悦。
他还是忘不了叶修,而对方也忘不了自己。
“饿不饿?我出去拿早点进来?”叶修吻了吻他侧脸就要起身,被喻文州及时按住。
“等下一起出去吃,让我再抱会。”
“好。”
【下】
傍晚时分的天气忽然阴沉了起来,接踵而来的是狂风暴雨,之前还在甲板上准备看日落的人们都慌忙躲进了房间避雨。
原本平静的海面被狂风卷得浪涛迭起,最后一丝光芒也湮没在厚重的云层中,留下来的只有无尽的黑暗和不知名的恐惧。而这艘巨大的船依旧全速前进,不知疲倦一般,驶入深渊。
然而危机发生的时候往往令人措手不及。
肖时钦在自己房间里补了个眠,梦里皆是一些光怪陆离的景象,还未等他看个仔细,就被硬生生地扯回了现实。
“不好了肖总!船触礁了!”
肖时钦被这消息吓了一跳,连忙抓起放在床头的眼镜戴上,“别慌,具体情况给我说一遍。”
安静的房间内不时响起啪嗒的声响,一黑一白的棋子不断填满着棋盘。叶修夹着白棋正犹豫着该下在哪里,置于桌面的水杯忽然震颤起来,原本平静的水面随之荡起一圈圈波纹。
“该你了。”喻文州喊了对面的人一声。
“等等。”叶修的的视线没有只停在水杯上,他抬头看了看屋内,近处的吊灯也有些轻微的摇晃了。
“出什么事了吗?”
“嗯,得快点出去看看。”
住在下层的苏沐橙和她的儿子可就没这么平静了,一阵剧烈的晃动让摆在桌子上的东西倒的倒掉的掉,还把正在喝水的人给呛个正着。与此同时,房间里也快速地溢进来海水。
“我的老天,这怎么回事?”同房间的女人一边惊叹一边抓紧手里的被子,“这地上怎么有这么多水?”
“我出去看看,你不要乱跑。”苏沐橙嘱咐完儿子便出了房间,而乘务员刚好路过她门前,“麻烦问一下,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我也不清楚……”乘务员神色慌张,回答也模棱两可,说完就急忙走开了。苏沐橙低头看着走廊里弥漫的水直觉不妙,转身回屋开始收拾东西,“儿子,快,把鞋穿上。”
门外也闹哄哄成一片,叫骂声和孩子的哭喊声都成了人们内心恐惧的排泄口,而苏沐橙也努力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恐惧,可不住发抖的手像是在嘲笑她的故作镇定。
直到自己的儿子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船在剧烈震动后停止了航行,喻文州带着叶修找到了肖时钦,才得知船体触礁,更糟糕的是,因受损严重而无法修复,船在两个小时后就会沉没。而因为雷电交加,他们的求救讯号根本发不出去,只能放信号弹。
“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救生艇大概不够整艘船的人坐……”叶修只是听到这句心里就凉下去大半截,转身就要走,被喻文州及时抓住。
“你要去哪?”
“去找和我同行的人,他们母子俩没什么自保能力,我不放心,我们过会儿在甲板上见吧。”
雨势渐小,甲板上挤满了从下层跑上来的人,喻文州再一次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雨水也一股海腥味。他以前觉得最拥挤不过早晨的菜市场或春节时的火车,而现在刷新了他的印象的,就是在这艘船的甲板上,数不清的人头在他眼前晃动,而他还要在其中找到属于叶修的那颗。
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扒着围栏,企图离救生艇近一点,“女士和孩子先坐上来!男士往后站!”船员喊得声嘶力竭,声音很快就和雨声融为一体。
救生艇依次放下,女人和孩子优先上了船,喻文州一直没见到叶修,他想对方应该不会这么早就坐上船了。
他在最后一批坐着女人和小孩的救生艇处找到了叶修,但似乎和乘务员发生了争吵。
“拜托你了,让他和我一起走,还可以再坐下一个人的!”说话的女人死死抓着还站在甲板上的叶修,白色的连衣裙因海水浸湿而紧贴着皮肤,裙摆上刺目的血迹是被膝盖处的伤口染红的。
“人太多了!”
叶修侧面对着他,雨水让头发都趴在了头皮上,显得人更加狼狈,“我先陪她下去,待会我再换到另一艘。”
喻文州不由得握紧了手指,手心因雨水而变得滑腻,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闪过无数个可能,但不管哪种可能,大概自己都是多余的那个吧。
“让他上吧,这救生艇实际承载人数要比现在坐的人还多,后面有几个老人让他们一起坐上去吧。”喻文州毋庸置疑的语气让乘务员沉默了,犹豫了片刻便点了头。
“你呢?”叶修神色复杂的望向他。
“我要留下来帮肖时钦。”对方的目光牵动着他的情绪,他不得不转头看着那个身上还披着叶修的外套的女人,并且无声地对她说了“一路顺风”这四个字,这大概是他最大限度的善意了。
如果我们都能活下来,还有机会重新开始吗?
喻文州看着叶修的背影,这句话哽在喉间千回百转,终究还是没能把话说出口。
下层的海水几乎可以淹没人的半个身子,走廊里忽明忽暗,还有不时爆破的声音,叶修深一脚浅一脚的半划着海水来到自己房间门前,费了好大力气才打开门。大概除了床,屋里大部分的东西都在海水中沉浮,他的床在上铺,还未遭到海水的侵蚀,而他要找的东西就在床铺上的背包里。
半个小时前,他还在救生艇上给苏沐橙处理伤口。
“你一定要回去吗?”苏沐橙有些不舍地望着他,这个机会是他们好不容易争取来的。
“嗯,这样才能救更多的人。”
“你其实是为了他才这么做的吧。”
被拆穿的叶修只是笑笑,伸手揉了揉坐在身边的小孩子的头,“照顾好你妈妈,我们等会见。”叶修说完,人就从还在下降的救生艇钻回了船上,因为下雨而变得湿滑的栏杆险些让他抓不住。
在救生艇下降的那一刻开始,他心中的天平就在不停地上下摇摆。
他想,苏沐橙说的没错,自己的确是为了喻文州,这一点不可否认,他看着躺在自己手心的东西,只要按下去,一切就有了转机。
肖时钦还在试图和外界联系,喻文州在一边也帮不上什么忙,干脆又回到了甲板上。这里还有很多放弃逃生的人,在雨水的洗礼中变得更加悲伤和绝望,有所牵挂的人们则站在围栏旁远远看着坐在救生艇上的亲人。而喻文州不敢去看叶修,哪怕只是一眼,都会让他先前做好的心理准备轰然坍塌。
“文州。”
他的身体在那呼唤声中僵住,直到那人第二次喊出他的名字,并且转到他面前。
“你怎么回来了?”喻文州用少有的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而对方却只是随意撩了一把被海水染湿的头发。
“因为你还在这里啊。”
又是这种理所应当的语气,可却让自己十分安心,他无奈地揉着眉心,“再过半个小时这船就沉了……”
“没关系,刚才和最近的岛上联系上了,救援很快就会赶过来,不过可能还是免不了要在海里泡会澡。”叶修说着拿出一个仪器,“还好找到它了,本来还担心会找不到。”
“这是什么?”
“你就当是个可以随身携带的无线电发射器吧。”叶修一副懒得解释的样子,把仪器又揣回他湿漉漉的上衣口袋里,“如果可以我不想用的,这下我要暴露行踪了。”
就算喻文州脑子灵活心思缜密也听不太明白叶修在说什么,但他可以确认的是,他们有救了。然而就在几秒钟前,喻文州还在感叹世事无常,甚至有些后悔,在这种生死关头也没能对叶修真心实意地说一句我爱你。
“叶修,我们重新开始吧。”
叶修愣了愣,才笑着开口,“跟我在一起会很辛苦的,要隐姓埋名躲避嘉世的追杀。”
这次轮到喻文州愣住了。
“我之前说我被通缉那些事都是真的,不是开玩笑,还有那句我每天都在想你也是真的。”叶修脸上的笑容没有被认真严肃的表情取代,虽然他的信用度在喻文州这里始终是个问号。
但那又怎样?在完全可以获救的情况下,他回来了。
喻文州握住了叶修那挂着伤痕的手,低头的瞬间有雨水流进眼眶,一时间模糊了视线,这让他握得更紧了。
“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