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
“一帆是不是又跑你那儿去了?”
“啊……在我这儿呢,又要麻烦你跑一趟了……唉!别碰那个,烫手……”叶修这边打着电话还要看着孩子,没和王杰希讲几句就把电话撂了。
偌大的房子里就自己一个人,王杰希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屏幕里笑得开心的孩子,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2
一个月前,王杰希提出了分手,叶修什么也没说,俩人一块去办了离婚证。叶修什么都没要,车和房还有孩子都留给了王杰希,然后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准备走了。
一帆本来默默的在一旁看着,见叶修推开大门,立马跑过去抱住他大腿哭了起来,王杰希也没拦着。
“别哭了,爸爸会回来看你的。”叶修擦着孩子脸上的眼泪,安慰的话语听起来仿佛他只是出一趟远门,过几天就会回来了。
然而一帆小朋友并没有乖乖等着叶修回来找他。
一个周末,叶修正在临时租的房子里吃泡面,放在旁边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是苏沐橙打来的。
“怎么了?”
“一帆跑来咱们公司了,说要找你。”
叶修一听,哪还顾得上吃饭,当即就决定要去公司接孩子,结果苏沐橙那边慢悠悠地说了句,“你不用来啦,方锐已经开车去送了,你就在家等着吧。”
等见到孩子才知道,他是翘了本该去上的美术班,王杰希还不知道这事。于是孩子没在自己这里呆多久,叶修就把人送回去了,并且叮嘱他不要再乱跑了。
第二天,凭着惊人的记忆力的一帆小朋友,成功的来到了叶修住的地方。他一放学就迫不及待的过来了,敲了敲门似乎不在家,只好坐在台阶上等。
幸运的是叶修今天下班早,也没有应酬,路上随便打包了点吃的就回家了,只是没想到自家儿子又跑来了。
叶修没辙,干脆给了一帆一把钥匙。
但这事总归是让王杰希知道了,出于对孩子的愧疚,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小学生放学的时间早,经常是一帆到了叶修住的地方,用座机给他打个电话,然后再提前下班。好在身为公司老总也没人管叶修几点下班,路上买点熟食就直奔家门,而他到家时,一帆已经写完作业了。吃过晚饭后王杰希会开车来接一帆回去,两个人免不了要说上几句话,有时候叶修都觉得,他们好像还和以前一样。
有次一帆问他,“为什么和妈妈分开?”
是啊,为什么,他也答不上来。
就像萍水相逢的两人搭了同一辆公车,到了站,便再也寻不得彼此的背影。
3
大大小小的车沿着这条勉强双车道的辅路排排铺满视野,排气管的烘热携卷着此起彼伏的喇叭声,惹来阵阵躁动。
王杰希坐在车里盯着车窗外的火烧云看了半天,总算看到车流动了动,只是刚开出几步又停了。他原本想抄近路,这下反而耽误了时间。
说起来,以前叶修好像说过,上下班的时间这条路容易堵车。
叶修……
“I''ll be by your side till the day I die,I''ll be waiting till I hear you say I do……”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来电显示喻文州,他的大学校友,同时也是多年的好朋友。
“杰希,这几天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怎么?”
“有件事想请教一下……”
王杰希心下疑惑却也没有再问,两人约好了时间,恰巧堵了许久的车终于又开始走动,于是匆匆结束了通话。
4
“这是?”王杰希看着对面常年挂着一张笑脸的人递给他一张请柬,并且示意他打开看看。
是婚礼,喻文州和黄少天的婚礼。
“事发突然,不过我们两个也认真考虑过了。”喻文州解释着,“少天怀孕了,我们也都想要这个孩子。”
王杰希有些震惊,毕竟在他的认知里,一直是喻文州单恋黄少天,而黄少天跟叶修又有些暧昧。
叶修身边总是不乏有beta或者omega围着,王杰希起初没怎么在意过。只是有一次,叶修很晚还没回家,王杰希担心他在公司加班不好好吃饭,把孩子哄睡后就去了公司。兴欣公司附近有一家餐厅,他打算从那儿打包点饭菜再过去,没想到在落地窗前那桌坐着的人正是叶修,另一个人就是黄少天。
到头来终究一场空。他蓦地想起在此之前喻文州发在朋友圈的这条状态,不免有些联想,但王杰希一向是个冷静理智的人,没有证据的事情不会多做猜测,可看到自家alpha和别的人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样子情绪上多少有些波动,当即就回家了。等叶修也回家后,王杰希像往常一样问了句,“又加班到这么晚?”
“嗯,最近在忙一个项目。”叶修说罢又补了一句,“你先睡就是,不用等我。”
对于他和黄少天一起吃饭的事情却只字未提,王杰希有些不安。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开始在意了。
经常给叶修打电话的苏沐橙,喜欢和叶修勾肩搭背的方锐,王杰希都默默看在眼里。
“杰希,想什么呢?”喻文州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抱歉,你刚才说什么?”王杰希终于回过神来,神色尴尬地看着对方。
“我想问问你omega怀孕期间都需要注意什么,毕竟你是过来人。”
“好。”
王杰希一边说着,喻文州一边在手机上打字记下来,说到一半的时候,王杰希的手机响了,不过是打错电话的,没说几句就挂了。
喻文州笑了笑说,“你手机铃声还是这个啊。”
王杰希一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首歌是叶修给他选的,说好听,他就没再换过。
“你们俩现在怎么样了?”
说到这里,王杰希叹了口气,“一帆经常跑去找他,说是担心他不好好吃饭。”
喻文州听完反倒是收起了笑容,“我之前一直觉得你们两个离婚有些草率,没有顾虑到孩子,但是我想你这么做一定是有理由的。”
对,但是这个理由已经不够充分了。王杰希这样想。
5
晚上,例行检查完一帆的作业后,王杰希催促孩子快点睡觉。
刚躺进被窝,一帆低声喊了句,“妈妈。”
“怎么了?”王杰希摸了摸孩子脸颊。
“我今天在爸爸的电脑里,看到了你们的照片,爸爸说那是你们还在上大学的时候拍的。”
“然后呢?”
“然后爸爸说,妈妈是他见过的人中最好看的,特别是眼睛,最吸引他。”
……
胡说八道。
王杰希默默地给孩子掖好被角,道了句晚安便出去了。
因为眼睛,王杰希没少受到叶修的嘲讽。
王杰希的左眼比右眼大,特别明显,因此叶修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大眼,只不过除了叶修也没人敢喊。
两人在一起之后叶修多是喊他名字,连他自己都有些忘了这个称呼了。
【二】
1
叶修这边也收到了婚礼的请柬,黄少天亲自送过去的。
喻文州和黄少天都是蓝雨市场部的,和兴欣也偶有生意往来,和兴欣谈生意一直都是黄少天来负责的,这次不光是谈生意,也顺便送上请柬。
“恭喜啊,这么多年终于修成正果。”叶修之前一直被黄少天当成树洞倾诉单相思之苦,到最后才发现两个人是双向暗恋。
“这要是早几年我儿子也跟你儿子那么大了吧,唉白浪费了几年青春啊!”黄少天拍了拍还平坦的肚子,“不过你怎么就离了啊?老叶你是不是搞外遇被老王逮着了还是那啥生活不和谐啊?”
叶修头也不抬地说了句,“方锐,送客。”
“卧槽老叶我刚来你就赶我走!一口水都没喝呢你是不是人我可是孕夫孕夫孕夫!”
“喻文州到底瞧上你哪点了,倒贴给我我都不要。”叶修继续嘲讽,结果黄少天不吭声了,半晌才说了句,“我也一直这么觉得,你说他是不是因为孩子才跟我结婚的?”
“一定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当年王杰希也是未婚先孕,那时候叶修的公司已经小有名气了,虽然依旧很忙,但相比刚开始的时候轻松了不少,于是他也开始寻思着和恋人把证扯了。恰巧当时王杰希又怀了孕,叶修立马就拉着人把证领了。
于是叶修和王杰希成了他们这波人里第二个结婚的。
而第一个结婚的人,是叶修的大学室友韩文清,一个长相凶悍让人不由自主想把钱包掏给他的家伙。大学一毕业,韩文清便子承父业工作去了,两年后结了婚,和同校的学弟张新杰。
“那时候我还和老叶开玩笑,老韩长这么凶一定找不到老婆,结果一声不吭地发请柬让我们来送红包。”方锐说道。
“长什么样?有照片吗我瞧瞧。”
“你等着我找找。”
黄少天和韩文清不是一届,又不同系,社团也没加到一起过,自然不认识。但黄少天跟王杰希还是认识的,大学的时候喻文州是学生会的会长,王杰希是副会长,借着喻文州也见过几次面。
方锐在手机里翻着照片,黄少天站在一边看,虽然方锐手机滑动得挺快,但他还是看见了一个人,“等下等下等下——”他一边嚷嚷着一边伸手翻回去点开,“卧槽!这不是林学长吗?原来你们俩有一腿!”
“怎么?不行啊?”
黄少天口中的林学长叫林敬言,和叶修韩文清他们是同级生,长相斯文喜欢戴平光镜,大学时和喻文州跟黄少天一起模拟联合国认识的,关系也比较熟。
叶修看着自己身边一个个人都脱了团,再想想自己一个归团的,内心复杂,自个儿跑出去抽烟了。
2
关于离婚的原因,叶修也想过很多次,也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思考过。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之间疏离了。
忙于工作,忙于交际,却忘了和亲近的人好好说句话,没有陪孩子去过游乐园。他想,自己甚至没有资格再让对方给他一次机会。
叶修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拿出一对戒指,离婚的时候,王杰希把戒指还给他了。
方锐见他盯着那对戒指出神,调侃了句,“睹物思人呢?”
“嗯。”
“没想过让他再重新戴上吗?”
3
喻文州和黄少天的婚礼如期而至,只是……
“爸爸!”一帆看见叶修就大喊,吓得叶修嘴里的烟差点掉地上。
得,又不能抽了。
叶修是个老烟枪了,从十几岁就开始抽,王杰希提过几次戒烟的事,都被叶修打哈哈转移话题了。一直到王杰希怀孕,叶修被勒令在家不许抽烟,孩子出生以后又附加了一条,和孩子在一起的时候也不能抽烟。
一帆拉着王杰希快步走到叶修跟前,另一手拉住叶修,在外人眼里俨然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落座的时候王杰希才发现他和叶修的位置被安排在一起了,同桌的还有林敬言,方锐,苏沐橙,楚云秀。
婚礼还没开始,几个人先聊上了,苏沐橙和楚云秀两个妹子在聊衣服和化妆品,林敬言和方锐在聊他们那个从大学打到现在的网游,王杰希也跟着打过一段时间,后来带孩子就没再玩过。一帆坐在叶修腿上俩人用手机玩五子棋,王杰希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叶修身上有点不对劲。
领带。
“叶修。”
“嗯?”
王杰希冲他招招手,意思是你过来点,然后叶修把一帆放回他自己的座位上,探过身子凑过去,“怎么了?”
王杰希没说话,自顾自的把叶修打得十分难看的领带解开,重新打了一遍。
嗯,顺眼多了。
在一旁看着的方锐拿胳膊肘戳了戳林敬言,嘴唇贴着人耳朵小声说,“我跟你说老林,叶修这家伙是故意的。”
林敬言手指扶了扶他的眼镜,笑而不语。
4
回家的路上,一帆突然说道,“妈妈,今天爸爸给我讲了个秘密。”
王杰希心想叶修一定又在跟儿子胡说八道了,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什么秘密?”
“爸爸说,你知道妈妈的眼睛为什么不一样大吗?”然后一帆眨着眼睛看着他,于是他只好配合地问,“为什么?”
“因为妈妈的眼睛里有小星星啊!”
……
5
王杰希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他和叶修一起去了海边,叶修非要拉着他去滑水。
“你不去那我自己去了。”叶修说罢丢下他就走了,两人背向而驰。
紧接着,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昏暗了下来,乌云密布似是在酝酿一场大雨,他转身想回去找叶修,不料之前平静的大海也变了样,一层比一层高的海浪拍打过来,身边甚至有人嚷嚷着海啸来了。
叶修……
“叶修!”双眼伴随着喊叫声睁开,王杰希大口喘着气。
是梦。
还好是梦。
王杰希很少做噩梦,大多时候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醒来时便忘记了。就算做了噩梦,抱着身侧之人也会很快入睡。王杰希闭上眼睛好一会儿都没能再睡着,满脑子都是刚才梦里那个画面。
尽管只是个梦,他也很在意。
过去的一年里,他们的交流实在少得可怜。叶修经常出差,一去就是半个多月,而自己上班带学生,下班带孩子。有时候王杰希觉得,叶修的存在与否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到最后选择和平分手,也算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可分开之后他却开始质疑当初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就如同这个看起来有些可笑的梦,都能轻易的动摇他。
叶修对他来说,早已成了一种习惯啊。
王杰希叹了叹气,起身去客厅倒水,只是还没走到桌子前,他脚下一滑摔在了地上,以及,从厨房传来的水流声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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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