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中了陷阱,尼龙绳编织的网收紧,他发出痛苦的惨叫。如今遍布陷阱的地方,他们安然无恙生存两年已经是奇迹,他们的青春如果用词语形容,就是苟且偷生。
这一片地已经变成了人类的世界,野生动物几乎不存在了。他们躲藏,像阴沟老鼠,但还是无济于事。狐狸被一群小孩子抓住了,带头的是一个寸头的小男孩,他拽着狐狸的尾巴,动作粗暴,孩子群爆发出一阵一阵欢呼,像得了好玩的玩具。躲在暗处的惊恐和狼紧盯着狐狸,狐狸也看见了他,却不再惨叫了,只是笑起来,狼看见他的口型在说“别叫醒她。”
狼的心脏剧烈跳动,他不知道怎么办,他的脑子无法处理一切跟人类有关的东西。他鬼鬼祟祟地后退,然后飞奔回去,羊还在沉睡,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狐狸说不要叫醒她,他能逃出来吗?可是叫醒羊会不会对她的身体有伤害?
不,小羊会理解的,小羊会有办法,他不能放任狐狸死。于是他颤抖着轻咬,小羊,小羊,醒过来,醒过来。他感到太阳穴一阵又一阵刺痛,尖锐的耳鸣贯穿他的大脑,报仇!报仇!
如今狐狸已经算是半个家人,你要再一次看狐狸也死在自己眼前吗?报仇!报仇!报仇!
狼头痛欲裂。
羊没有醒来,哪怕他加大了力度,羊的腿上甚至出现了他的牙齿留下的血印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泪水不断落下,爸爸,妈妈,怎么办?他想对着满月哀嚎,可是不行,叫是不被允许的,这样只会引来人类,人类是杀身之祸的代言词。他只好安抚自己,狐狸那么聪明应该可以撑两天,如果明天羊依然在睡,狼试试自己去救他,他成年了,不再是无力反抗的幼崽。
可是,身为狼王的父亲都没有逃过猎人的子弹,那样强壮敏捷的父亲在枪响后都没有一线生机,他真的可以吗?
狼看了一眼熟睡的小羊,她现在很虚弱了,经常长时间昏睡,身体消瘦脸色青白,状态一天不如一天,还是个眼盲的家伙。如果他也没能逃出来,小羊怎么办?
狼在纠结。
焦虑不安中太阳西沉,他滴水未进,双目布满血丝。羊还是恬静地睡着,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美感。狼鼻子喷着粗气,他给自己鼓劲,你可以的。于是半夜,他闯进人类的领地,各种呛喉咙的怪味阻断他寻找狐狸的脚步,但是他的嗅觉敏锐,最终还是找到了。
奄奄一息的狐狸被关在一个猎户家里,他毛发凌乱,爪子上还有未干涸的血迹,触目惊心。狼闻到他嘴里有奇怪刺鼻的味道,混合着腥味。看见狼,他露出了一个鲜血淋漓的笑:“别叫醒她。”
狼被吓得后退一步,他看见狐狸的嘴里没有牙齿了。
“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该怎么办?”狼的瞳孔在颤抖,心跳大得吓人:“你有把握能逃出来吗?”
狐狸深深看了他一眼,用哄孩子一般的语气说:“没事,你快回去吧,我有办法走。照顾好小羊。”他牙龈光秃秃的,嘴里又都是血沫,说话时有种好笑的含糊和口吃。
汪汪汪!剧烈的犬吠炸响在寂静的夜,狼的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反应,转身潜入草丛。
他是狐狸,对。狼最后回头看了狐狸一眼,狐狸已经重新把头埋进尾巴。狼催眠自己: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逃不出来?他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出色的嗅觉引领着他因为恐惧而有些麻木的四肢回到了小羊身边。她的睡颜,第一次让他感到绝望。
羊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狼在她醒的第一秒就赶紧把事情全部告诉了她,狐狸至今没有回来,小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不再闪耀的眼睛却开始不断地流泪。小羊说“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狼说,难道她可以看见了?不,不像是。狼的语气变得焦躁:“你看到什么了、看到什么了?”
小羊虚无的蓝眼睛还在不断流泪,狼的心悬起来。好热啊,他长长的舌头吐出来喘着粗气。
“我看见,烈火般漂亮的棕色皮毛,环绕在一个人类的肩上。”
“呜——”心里的弦崩断,狼无法忍受地仰头发出哀鸣。
是啊,他知道他是狐狸,狐狸聪明,所以狐狸让他离开了。狐狸说自己有办法走,他怎么就偏偏忘记他是狐狸,狐狸最会说谎。
狐狸都是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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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正文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