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小二的上了茶水点心,关门退下去后,柳施这才焦急地问着,“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那天杀的后娘?”
她这样想,并非是恶意揣测柳施的后母,而是早前这后母就撺使着韩老爷,试图将属于韩蝉的婚事换给她那亲女儿。
只不过那时候没成,韩老爷自己也要些脸面,生怕被御史台弹劾,所以此事才压了下来。
不想她这话一说出口,才在众人劝慰下止住眼泪的韩蝉又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哽噎地道着那满腹的委屈,“原本我和妹妹的婚事一个在年前,一个在年尾,后来就不知怎的,给一起调到了年尾来,我俩就一起出嫁。”
按理韩婵是带着她娘留下的大批嫁妆往西边去嫁给自己的如意郎君,谁料想城都没出,她就被送到了一处府邸。
那日她又喝了被下了药的茶,浑浑噩品的,哪怕觉得不对劲,奈何自己根本就没有力气和声音喊出,就这样被架着拜了堂成了亲,糊里糊涂入了洞房。
这个时候她哪里还不明白?那佛面恶心的继母,怎么会忽然如此好心,爽快地将她娘留下的嫁妆都给她?原来是早就盘算好,让妹妹抢了她的婚事,而她则替妹妹嫁到尚家。
所以才松手给了嫁妆,毕竟这婚事一换,那些嫁妆就是妹妹的。
尚老爷虽是六品小官,可他家的儿子那是京都出了名的毒瘤,喝酒赌钱都是小的,还爱去那烟花柳巷里,十八岁的人,身体已是虚得如同不惑之年一般。
所以她那继母哪怕舍不得亲女儿远嫁,但也不愿意亲女儿嫁给这样一个纨绔,咬牙换了婚事。
反正想着到时候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自己在哭一哭,赔一赔礼就成了。
难道还没还要把人换过来不成?
然谢明珠听着,从原主的记忆里发现了这场当时闹得满城风雨的婚事。
“我倒是想起来了,你被迫嫁到了尚家,可是你那妹妹半道也被王家退了婚。”那王家怎么都是西边大吏,将门之家,哪里肯愿意将就?何况这一看就是对方刻意算计的?这种媳妇他们可不要。
所以就算是韩家这边一口咬定说女儿们同一天出门上错了花轿,但他们还是强硬地退了婚。
果然官大一级压死人。
使得那根本就没到西边的韩家二小姐就被送回了京都来。
韩蝉点着头,“是了,后来她又嫁到了刘家。”说到这里,想到自己那妹妹运气也不好,哪怕有个亲娘处心积虑为她筹谋又如何?
最后挑的这刘家,和谢明珠那小姑子的未婚夫婿一家一样,当天就被满门诛杀。
所以也算是有了报应。
可是话又说回来,她们母女使坏,遭了报应是合该的,却害惨了自己。
在尚家被公婆磋磨就算了,被流放后,男人死了对她来说是解脱,可没想到公婆为了一口吃的,主动将自己送给那些解差折磨。
为了孩子她认了下来,不管怎么说,那是自己的骨肉。
可到最后孩子也没了。
她恨啊!恨亲爹后娘毁了她的人生,更狠那尚家夫妻俩磋磨自己。
柳施听着她这种种遭遇,却不见娘家那头来帮忙,便是表姐走得早,可那么多表兄弟全都是吃干饭的么?
自是少不得责问起这些表兄弟,“你那些舅舅们,怎就一个个不吱声?难不成都死了?”
说起这个,韩蝉只得苦笑起来,“表姨,你跟着表姨夫去了北方冰原,可还能收到他们的信?”
柳施不知她为何如此问?“早前能收到,后来信实在慢,便断了联系。”
韩蝉摇着头,“再怎么慢,只要有心,总归能收到的。只看他们愿不愿意收到这信,或是愿不愿意回罢了。”
柳施还是个比较单纯的,毕竟她不爱社交,后院也没有什么女人和她勾心斗角,就守着自家两个女儿。
所以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韩蝉这话是什么意思?
反而是性格有些敏感的宋知秋忽然说道:“爹被贬到北方的时候,无人来送行就罢了,以往那些来咱家的亲戚们,更没见着半个,娘你当时只说可能正值 冬日天冷,大家不爱出门。我如今想来,哪里是什么不爱出门,而是不愿意为了咱们出门罢了。”
她这话算是将柳施最后一道希望给扯破了。
柳施如何还没不明白,又想到自家男人不但得罪了皇帝,满朝官员大部分都被他弹劾过。
以前在京中还好,这都被贬了,谁还乐意和自家来往?也是自己一片真心错付罢了。
不过柳施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些的,只稍微难过了一下,就想开了,“算了,我又不指望他们过日子,也不欠他们什么。”而且爹娘也不在了,既然这些表兄弟不愿意走动,那就老死不相往来呗。
只是担心地看着韩蝉,“所以这些年来,他们也不管你。”
“那尚家是什么人家?攀炎附势都攀不清楚的六品小官家,值得表舅他们上心么?”宋听雪接了话去,对于这一脉,现在是有些不耻了。
对旁人踩地捧高就算了,自家的骨肉也如此,实在是叫人恶心。
韩蝉听着表妹们的话,倒有些羡慕她们这敢爱敢恨,哪里像是自己,当时竟是为了这些个没良心的人,伤心难过了许久,只当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才没叫他们不喜。
如今想来,原来他们本就是那等无情无义之人,所以根本无关自己做得好不好。
只不过是自己身上无利给他们图罢了。
一面整理着心情,将自己到尚家后发生的事情都—说来,再到这广茂县后,在陈县令他们的安排下,重新嫁了人。
可是听得她如何在尚家被磋磨,流放路上叫那些解差欺辱,还是她公婆亲手送去的,柳施这个温妇人,也学看孙嫂子她们般破口骂起来,恨不得亲手杀了这两个老畜生。
又为韩蝉那可怜的孩子哭了一场。
也幸好现在韩蝉的生活算是回到了正轨,夫婿虽不是什么人物,但胜在对她无微不至,也不嫌弃她的从前,夫妻俩一起和和美美的,铺子也开起来了。
这才觉得,她也算是熬出了头,只拉着她的手宽慰道:“也好也好,现在也不是流放犯了,以后就好好过日子,从前那些,就当是一场梦罢了。”左不过一帮靠不住的表舅,就当从来没有这些人吧。
不过话虽是这样,后来她还是找谢明珠打听那尚家夫妻,就怕这俩歹人也得了赦免,回城里来找韩蝉的麻烦。
毕竟那种人没皮没脸,若是抓着韩蝉不肯放,说是他们尚家媳妇,要她养着,那如何是好?
谢明珠去衙门里打听,得知这夫妻俩到晒盐场没两个月,尚老爷就死了,死因是他发现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偷情,然后被奸夫两鞭子给抽死了。
也难为那韩蝉的继母,早前在京都养尊处优,还有些半老徐娘的风姿在,可在晒盐场里折磨得皮肉皱得跟那干瘪的果皮 样,竟然还能和晒盐场的监工混在 起。
被发现后不但没半点羞耻之心,还将那尚老爷骂个狗血淋头,更是教唆奸夫将尚老爷打死。
不过她最后也没什么好下场,听说最后淹死在盐池里,被人发现的时候,人硬邦邦的,身上都结了一层晶盐。
柳施得知他夫妻二人的下场后,心情方舒畅了些,只道是自作孽不可活。
而眼下她们姨侄俩相逢,有那说不完的话,谢明珠便领着宋知秋姐妹俩去了首饰铺子,好叫她二人在这茶楼雅间安心叙旧。
到首饰铺子里,谢明珠介绍了谢曜与豆娘给宋家姐妹俩认识,都是年纪相逢之人,中间又有谢明珠,故而几人倒是一下就熟络起来。
又正逢着有人来订衣裳,那王撇子不愿意接单。
宋知秋已经看到了铺子里的成衣样品,有些心痒手痒的,拉着谢明珠悄悄问,“小婶,我觉得我们也能做,可不可以给我们两个订单拿回去试试?”
谢明珠早前是有打算让她们母女三在自己这边接点订单,可这不是担心大材小用了,毕竟都是饱读诗书的女子,来做衣裳实在是浪费了。
但现在也看出来了,她们真想去书院,只怕王机子那边早就安排了,这么多天还在家里,很显然是没有这个打算。
而这衣裳是能拿回家里做的,正好附和她们的要求,不用出门就能赚钱。
她们的手艺谢明珠也认可,尤其是柳施,和王撇子可以说是不相上下了。
自然也就答应了下来,“也成,反正你们在家里也闲着,帮我这铺子里缓解一下压力也可。”只叫谢曜给她找两个订单。
这事儿就算是成了。
只不过王撇子听得谢明珠领来的这两位娇小姐居然也要接衣裳订单,有些担心坏了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口碑,忙来找谢明珠。
谢明珠哪里还猜不到王撇子想什么?他素来就最是追求质量,不然自己这铺子里早就能多招几个裁缝了。
到底是因为在王撇子这里不过关。
于是便率先问道:“你是个裁缝,看人一般都先看人家的衣着,她俩的衣裳你刚才也看到了。”
王撇子连点头,“做工刺绣都极好,我还想问是何人所做?不如让他来我们店里接单。”
谢明珠笑道:“这不是已经让她们接上了。”
“啊?”王撇子满脸大惊,有些难以置信地朝屏风后面和谢曜在说话的宋家姐妹俩,“她们这种闺中小姐,能有这样的手艺?”
“你这未免也太小看人了,人家怎么就不能有?何况她们身上穿的衣裳,是我亲自看着做的,难道还有假?”谢明珠其实也能理解王撇子的惊讶,毕竟官家小姐们虽然会学这些手艺,但又不靠这个养家糊口,也都有绣 娘,自然不会做得有多好了。
此事就这样定下,回去后谢明珠想着她们俩今日和谢曜豆娘接触也没什么问题,自是愿意她们多出去走动走动,便也劝着“大好的年华,多出去认识几个朋友总是好的。”
宋知秋听出谢明珠的意思,但还是摇着头,“小婶,我觉得朋友在精不在多,像是豆娘和谢曜这样的好姑娘,我们今天一下就遇到两个,以后只怕想要再遇到好的,就难了。”
她们姐妹俩不爱出门结交朋友,说起来,问题还是在宋兆安这个不靠谱的爹上。
他自己在朝堂上畅所欲言,倒是心情苏畅了,不想却连带妻女也成了全民公敌。
以前这姐妹俩和柳施出去应酬,没少被大家欺负,次数多了,柳施母女三都出了心理阴影,导致后来的闭门不出,不愿意与人来往。
一二来去的,整日困在院子里,又没什么活计,三人就是看看书做做女红,活动量逐渐减少,那血脉自然不通畅,体质也越来越差,抵抗力更是低下,很是容易就被宋兆安给传染。
三人回到家没多会儿,柳施也回来了。
她去看见过了韩蝉现在的男人,觉得也不错,所以心情好了许多,只不过仍旧忍不住一阵阵感慨,命运难料。
宋家姐妹听得现在的表姐夫好,自然是也替她开心,“那娘往后就放心吧,何况我们以后不是都要留在这里么,与韩蝉表姐也能相互照应着,要是那人对她不好,这不是还要爹娘和我们嘛。”
只不过宋知秋又有些疑惑,“我们来城里也有些日子了,表姐怎么没想着来找?”
这事儿柳施也问过韩,奈何韩单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就是跟豆子打交道,压根就没听说这些,再者她家中又无去书院的孩子,就更不晓得书院里多了个宋先生。
而且现在她又有了孩子,重心更是在自己的肚子上。
想起这事儿,柳施连忙起身,“我去找你们小婶。”谢明珠那里有不少孕妇的补品,待她去借一些,回头等夫君有了钱再还。
但被两个女儿拉住了,“娘不急,我们今天去小婶的铺子里,接了两单生意,做好后能拿十两的佣金。”当然,是人家满意的前提下。
不过宋知秋和宋听雪对自己的手艺都十分自信的。
“十两?”柳施声音不自觉拉高了许多。
虽说跟着宋兆安没过个什么苦日子,但手里还真没有什么大钱,因此听得做两件衣裳能赚到十两,就有些不淡定了。
毕竟宋兆安在书院那边,三个月才能赚到这个数。
于是也不忙着去找谢明珠了,当即连忙叫女儿们将家什伙拿出来,有什么比赚钱要紧的?
姐妹俩想早日拥有零花钱。
尤其是宋听雪,喂茫猪那几天,买鱼虾的钱,全是弟弟小宴出的呢!按理她是大姐姐,长幼有序,该她来负责才是。
所以这会儿也巴不得赶紧赚点钱,回头领他们街上吃烧烤下馆子。
于是乎母女三投入这生产之中,说好去跟着马嫂给荻蔗培土的事儿也就没影。
不过马嫂是没有一点想法的,这本就是自己的分内活计。
只要做完了,地里没活的时候,月钱按结,她甚至都不用来谢明珠家里,可回家去。
这样的好事上哪里去找?所以大家愿意帮是大家的情份,不愿意帮是本份,自己没得二话。
宋家母女三有了自己的事业,一头扎进去,谢明珠原本想带她们出门多转转的心思也歇了下来。
又说谢明珠昨天下午带着孩子们去杨德发家看了棉棉,小丫头竟然几天不见就变了样子,看得谢明珠都有些舍不得撒手。
今日上街瞧见竟然有人卖鱼灯,给家里的孩子们带时,又忍不住给棉棉也买一只。
她自己挑着一大串鱼灯,旁人看了忍不住和她打趣,“谢夫人,再也没见过您这样的,您说这也不缺银钱的,您就雇个丫鬟婆子跟着,不为别的,给你拿拿东西也成啊。”
甚至还有人当谢明珠是卖鱼灯的,拉住她问鱼灯怎么卖?
她家本来五个小孩,现在又有卫家的两个小公子,总不能厚此薄彼,故而自然是连带着他们兄弟的鱼灯也买,现在又有棉棉。
后来想了想,宋家姐妹虽大了,但也是自己的小辈,不能少了她俩,再加两盏。
总共就十盏了,自然是拿不过来,便管卖鱼灯的要了一根竹竿挂着,扛在肩上。
可不就跟那些卖拨浪鼓的小贩们一样嘛。
一路被问了四五次,叫她哭笑不得。
还遇着了杨德发。
杨德发见着忍不住笑,“这孩子多了也是个事儿,你看你这买的话就得个个都齐全了,不然回头少不得闹你,可这都买齐全了,像是今天的小玩意儿你还能带,若是大件的,可如何是好?”
谢明珠解下属于棉棉的那一盏,“你且拿这个回去给棉棉,挂她摇篮上头,给她瞧着玩。”
居然还有自家棉棉的,杨德发那嘴巴一下就咧到耳根下,“回头让棉棉谢谢你这个舅妈。”收下鱼灯,挂在自己的刀柄上,但因怕人来人往的碰着,也如同谢明珠一般将刀扛在肩上,“方才得了消息,说是从元宝岛上得了好些东西,这会儿只怕已经上了岸,要是他们快,明早东西就能进城了。”
“什么好东西,叫姐夫这样惦记?”谢明珠笑问,心想若是些海贼打劫来的财宝,那和大伙儿肯定没得关系,李天凤应该会拿些出来打赏这次随行出去的人。
但杨德发又没跟着去,他乐呵啥呢?
只听杨德发兴高采烈道:“说是有一种象牙米,熟透了后就跟象牙雕刻出来的珠子一样,密密麻麻排在一起,嫩的时候可直接下锅煮来吃,香甜软糯,老了后可以代替米饭,最重要的是产量还高,以后咱们就不用只指望稻田了,旱地里也能种这象牙米,不过我听着长得跟荻蔗高粱都有些像。”
和荻蔗高粱有些像?谢明珠脑子里反复搜寻,忽然想到了玉米!眼里也迸放出期待的光芒来,“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东西?”
说到这里,杨德发先是将那些海盗破口骂了一回,“这些狗东西,我就说不怎么见他们缺粮食,感情是有这等宝物在那岛上胀他们的肠肚,这次要不是郡主带人上岛,只怕咱们这一辈子都未必知晓天底下有这种利民宝物呢!”
然后又将李天凤夸了一回。
谢明珠这次也想夸李天凤,这玉米的价值不见得就比那铁矿低,对于其他缺水不宜种植水稻的州府,这玉米何尝不是一种天赐吉祥物?
而且玉米杆也是作为牛马牲畜的饲料,连那玉米须都是能降血压的良药呢!
两人告辞后,回到家中谢明珠也和王机子说起来这所谓的象牙米。
王机子一听,也是十分感兴趣,只回忆着:“以前在一本海外物中见到提过,没曾想天底下真有此物。”
与那杨德发一样,也是将海盗们骂了一回。
甚至觉得他们那岛上,只怕好东西还不止这一样,毕竟他们在海上行凶,可不分是哪里的人,管你中原还是西域,见船就抢。
还真是这样,这一次攻打元宝岛是意外之举,只因那李小萍他们招出元宝岛上有私盐场,又有铁矿,让李天凤动了心。
谁知道意外之喜何止这些?也更加坚定了李天凤这条来钱快的途径,必须一走到底。
而且在这些海外岛上筑建军事力,朝廷又管不了。
她要打的,也不是朝廷的地,是海外的小岛。
要真有人知晓了弹劾,那她这是打海盗,为的也是保护自己封地上的老百姓们。
谢明珠一个晚上都在兴奋,玉米啊,新鲜的玉米,香甜软糯。
所以第二天一早起来,就盼望着衙门的好消息,要是足够,能每家都分点玉米种子就好了,那她立马就去收拾出一块地来种玉米。
然直至等到晌午后,就听得衙门说车队进城了。
分为两队,一队往郡主府去,一队往衙门这边来。
谢明珠正要往衙门去,就有人骑马来,往家门口卸下两个大麻袋。
来人是李天凤身边的一个小护卫,谢明珠以前见过。
他下马先朝谢明珠行礼,“谢夫人,这些是岛上缴获的象牙米,一袋可立即食用,一袋是种子,郡主特意吩咐给您送的。”说到这里,小护卫从马背上将 另外一个精致些的小包袱解下来,“还有这些是月掌柜专程为您寻的各类菜种子,说夫人您素来就喜欢 这些,叫小的务必交到您手上。”
谢明珠听得那两个大麻袋里都是玉米,且种子和嫩玉米都有,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如今又得月之羡托这小护卫送来的各种种子,越发欢喜,“小哥,快些 进院子喝口茶,歇歇脚,这一路多谢你了。”
小护卫却是告辞翻身上马,“多谢夫人盛情,小的这还要回去复命。”
然后匆匆打马走了。
谢明珠冲他背影挥了挥手,这就立即迫不及待地坐在麻袋上打开月之羡送的各类菜种子。
只是这个时候忽然想起一个大问题,自己方才一高兴,竟然忘记问这小护卫,月之羡可是回来了?
正是懊恼之际,柳施取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方才见你笑得好生喜悦。”目光落到谢明珠怀里的包袱上,随即忍不住捂嘴笑起来,“我听着那护卫说,是阿羡专程给你带的,我当是什么宝贝叫你这样高兴……
又道听过人家夫妻间送花送银子的,唯独没见送种子的。
谢明珠却是直叹气,“可别提了,刚才一高兴,忘记问他阿羡什么时候回家。”唉,看来自己还是不够爱啊。
两人看了会儿包袱里的种子,的确好几种陌生的没见过。
谢明珠重新包好递给柳施,就准备去扛地上的麻袋。
柳施虽知道她力气不小,但终究是女人家,她信奉的是女人还是少做重活儿,不然要男人做什么?
虽然吧,她家夫君也不是干重活的料子。
但还是赶紧拦住谢明珠,“别急,我叫莫嫂和孙嫂子来,大家一起搬。”
说罢,也不给谢明珠机会,立即就朝里头大喊。
很快,孙嫂子就来了,却没见莫嫂。
孙嫂子见着地上的两个麻袋,“要不夫人和我打把手一起抬进去吧,莫妹子和马家妹了去地里培土了。”
莫嫂的工作量也不高,就是打扫卫生洗洗衣服,喂鸡鸭鹅。
所以得空她也去给马嫂帮忙。
得了这话,柳施连忙将包袱挂身上,“要不我也一起。”
谢明珠和孙嫂子异口同声,“别。”一起拒绝了她。
这让柳施很受伤,她力气再小也能使一分力,怎么两人都如此嫌弃自己的样子?
就这当头,谢明珠和孙嫂子一人抬着麻袋一角,将两袋玉米都给搬进了院子里去。
那新鲜的玉米,谢明珠让孙嫂子拿了二十个剥了壳下锅煮,余下的让柳施拿了几个,“你拿去给你侄女吃,另外我还屋子里还有不少合适孕妇补身体的,你一会儿也带些过去给她。”
这是瞌睡来遇到枕头,原本柳施就想开口管谢明珠先借的。
没想到她主动开口,一时心中那个感动,“我只恨不得你是我亲妹妹才好。”
“难不成现在还不如亲妹妹?”谢明珠没好气地拍开她要过来抱自己的手,也不知道这二师兄一天天说不上几句好听的话,怎就养出了柳施这个娇妻来。
一把年纪了,也要搂搂抱抱。
她和二师兄搂抱就算了,怎还抱上自己了。
柳施连改口,“不不,现在我们就是那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你娘家没人,我娘家有人也等于没人,往后咱俩就相依为命。”
“你这越说越没边了。”谢明珠瞧着天边聚拢的黑云,没准一会儿有雨,便催促着她,“你快些去,早去早回来,晚些若是这云还不散,我们一起送伞去书院。”
柳施有点不想去,尤其是想到书院人多,但是又觉得谢明珠一起,倒也没有那么排斥了,“好。”
为了不拖订单的进度,柳施自己拿了东西,没带女儿们,弄了个背篓来背着,杂七杂八,也是弄了大半背篓背着,然后就去韩蝉夫妻那小铺子里了。
宋家姐妹俩坐在凉台上做针线,见着背起背篓出门的娘,总觉得这画风不对劲,不该是她娘一个娇妻做的。
但更惊讶的是,什么时候娘也有这力气了?
谢明珠却是隐隐有些担心,和孙嫂子说,“那背篓里,少说也有二三十斤,也不知她是否能坚持到铺子里去,要不你跟着去看看?”
孙嫂子也觉得柳施是娇生惯养的,即便是近来能干不少活,但那力气一时半会儿真难养起来,也怕她那肩膀遭不住。
“那也成,正好我去买些香料回来。”然后解下围裙,便赶紧追去了。
不过她们俩都小看了柳施,她硬是自己一个人背着,虽然一路歇了五六次气,才走到韩蝉家的小铺子。
韩婵这会儿在后头那小隔间里休息,韩蝉男人看到一头汗水的柳施直接傻了眼,“表姨,你这是背什么?”连忙将火弄小了些,过去帮忙扶。
韩婵闻声出来,见着柳施背来这许多东西,一时红了眼眶。
再也没有想到,自己原来也有娘家人惦记着。
而一路跟在后面的孙嫂子见人到了,便也就没多管,自去药铺子里买香料。
她俩都知道可能要下雨,所以并没有多待,一前一后到了家。
柳施这还没放下背篓,谢明珠就抱来了一大摞伞往里插,然后将背篓接过来,催着她,“走走走。”
“我还想喝口水呢!”肩膀上的背篓刚拿走,柳施就觉得一阵轻松,见谢明珠直接背着伞去,有点动摇不想去了。
试图以喝水为借口躲开。
却被谢明珠塞来一个水壶,“早给你准备好了,走吧。”然后自己剥着出锅后放凉了更甜的香糯玉米,拉着她一起出了门。
其实她想直接啃,但别人看着啃得凹凸不平的糊,感官不好,故而才选择用手一边剥一边吃。
柳施这里才喝了水,谢明珠又递了一个玉米过来,“尝尝。”
“就这样吃么?”柳施有点放不开,虽然街上也有不少人边吃东西边走路,但她总觉得有些不合礼。
谢明珠知道她不好意思,“没事,大家可没空看你,都忙忙碌碌的呢。”
这话说得很是,柳施扭头看了看四周人来人往的人群,好像都各自忙自己的,别说没人看自己,就是谢明珠这样美,大家也没盯着多看啊。
于是就放心了许多,但还是抬起袖子,试图遮挡一二。
只不过自己吃了会儿,觉得有点不方便,可能别人看着还有点做作,故而就学着谢明珠一般。
“这伞卖么?”如果早前是觉得有可能要下雨,那现在已经十分肯定了,街上来往行人的脚步分明比刚才都急促了不少,更有人直接拦住谢明珠问。
自打上次自己扛着鱼灯回家,有人将自己当作卖鱼灯的小贩后,所以谢明珠已经习以为常了。
也不觉得窘迫,笑吟吟地回绝:“不好意思,不卖哦,我给家里孩子们送伞。”何止是孩子们?七个孩子外加老头子王机子,自己和柳施回来又各自需要,整整十—把。
正是这样,才没给抱在怀里,干脆背个小背篓,全装在背篓里。
那人是个年轻男子,听到谢明珠的话后,反而红了脸,连连道歉,然后和同伴急忙跑了。
柳施在一旁看得忍不住捂嘴笑起来,“那天你说你拿那么多鱼灯,有人把你做小贩我还不信,现在看你,果然像是个小贩。”
好人家虽出门一次性拿这么多伞啊?
好在两人要路过的街道并不长,很快就沿着草市旁边那河道岸,走着小路去书院里。
以前书院就卫无歇他们几个的时候,就只有这条路,后来随着玉州老百姓们的到来,书院开始扩建,也另外修建了书院大门。
这里就成了小道,去往的也是侧门。
好在谢明珠是熟面孔,侧门口负责看门的认识她,连给放了进去。
没多会儿,雨就下起来了。
正巧下学,一帮孩子看到谢明珠和柳施送伞来,别提是多高兴了,更是兴高采烈地要送同窗们回家。
谢明珠懒得管,就叮嘱了早点回家,自己撑着伞,先和老头子们回去了。
至于柳施夫妻,她早前答应了谢明珠一起来送伞,所以在韩蝉就没多待,急急忙忙要走。
因此韩蝉留她吃饭,她给推到了晚上。
眼下便领着宋兆安这个表姨夫一起过去。
至于两个女儿?柳施自然没喊她们,衣裳已经做好了一套,另外一套她们两人在努力两天,自己得空跟着帮帮忙,也就做出来,到时候十两银子到手了。
所以当然不能耽误女儿们赚钱。
而谢明珠和王机子到家中,王机子迫不及待地就上楼去尝这所谓的象牙米,谢明珠在楼下晾着伞上的雨水,杨德发竟然撑着伞来了。
今天的雨不大,淅淅沥沥的,但也恰恰是这样的雨,下得会更长久一些。
“姐夫怎有空过来?不过来了正好,省得我在跑一趟。”一面问起他,“象牙米你们可是分了,没有的话拿几个过去尝一尝鲜。”
杨德发摇着头,“我们就能分些种子,听说才熟的嫩玉米少,总共就四五袋,你这里得了多少?”郡主那么多心腹,肯定要仅着她身边的人来。
谢明珠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回了,因为她这里得了一袋,“你莫管,反正你只管拿家里去,保管一人有两个,沫儿也能吃。”说罢,就去给他装。
不过想想,家里有王机子,月之羡和萧遥子还跟着李天凤一同去了元宝岛,也许这是四个人的份嘛。
待上了楼才想起问,“所以你来是?”
杨德发被这象牙米一打岔,也差点忘记了自己来的正事,如今叫谢明珠一问,有些懊恼地拍着脑门,“果真是年纪大,忘性也大了。我来是专门和你 们说,那元宝岛上不知是从哪里抓了许多山民来挖矿晒盐,竟也没有一个人能说汉话的,所以阿羡被留在了 岛上。”一头的王机子原本听着杨德发当自己的面说年纪大,要讲他几句,不想听得元宝岛上有不少山民,也是来了好奇心,“都是蓝月人?”不然留月之美作甚?
月族人里,也不是所有语言都共通,只是大致相似罢了。
杨德发一脸姜果然是老的辣的赞赏表情,还冲王机子比了个大拇指,“您老真是神机妙算,那些正是蓝月人,阿羡别瞧年纪小,但是他辈分大,那些蓝月人肯听他的话。”辈分还能这样用的?谢明珠满脸惊讶,不过更在意这些蓝月人的去留,“可听到风声,是要留他们在岛上,还是城里来?”杨德发摇着头,“就是没寻思好,按理是引到城里来安居才是正理,可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会汉话的,来了也不好生活,只怕要暂时在岛上留一段时间。”正好岛上本来也缺工人。只是如今不是被海盗奴役,郡主应该会给他们修房子和发工钱。
“一点汉话都不会讲的蓝月人,那只能是当年凤凰山上遇到天火后,被吓得往深山里去的那些才是。”可王机子想不通,既然都住往更深的山里去了,怎么能叫海盗抓住?
而且海盗们要抓劳力,完全可以抓沿海的,怎么还专门跑到山里去?
就他纳闷时,谢明珠插了一句,“有没有可能,海上的海盗原本也是陆地的悍匪呢?”就比如那李小萍,他在鳌州被赵家压迫得活不下去,惹了人命官司无处可去,这才兜兜转转到了这边,上了海。
既然他是内陆去的,那岛上其他的海盗,自然也有可能是内陆人了。
这话杨德发是赞成的,“说来也是,尤其是那么多,他们若是在沿海这一带抓,朝廷早就听到风声了。”那朝廷肯定会去追查他们要这么多人做什么?
这一查,他们的铁矿也好,私盐场也罢,不都全露馅儿了么?
所以专门到深山里去找那些不通汉话的山民,对方在衙门又没有户籍,可不就是最好的选择么?
辛苦是辛苦了几分,但胜在安全无忧啊。
不过谢明珠想,既然能考虑到这些,可见这元宝岛的海盗头子也是有几分脑子在身上的,这次让李小萍他们泄了密,也算是阴沟里翻了船。
这会儿不知是如何后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