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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拥抱与想念

作者:春夜飞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山姆端着奶茶,正要往嘴边送,听了露比的话,人愣在那里,手却不由地一抖。


    露比眼疾手快,托住了杯底,笑嘻嘻地看着他。


    “什……什么?”


    金发的青年难以置信,睁大了眼睛问道。


    他看了看阿比盖尔,又看了看塞巴斯蒂安,终于明白过来,扶额道:“怪不得这周你们俩总拉着我排练。”


    “半小时的表演,观众是全镇人、州长和游客。怎么样,这算是一个惊喜了吧?”露比得意道。


    山姆捋了一把头发,叹出一口气,又低下头笑了起来。


    “没想到,第一次演出就这么来了……虽然还没完全准备好,但我很高兴。”


    他看向三人,认真道:“谢谢你们,争取这个机会一定很不容易。”


    露比摆摆手:“小意思。最重要的是你们练习了这么久,演出质量有保证,才能说服刘易斯。”


    山姆笑出了一口白牙。他举起杯,快乐道:“我们的演出一定会成功的!”


    大家纷纷举杯,银杯“叮”地一声碰撞在一起。


    吃过了美味的午餐,几人来到附近的商业街。


    说是“商业街”,其实也只是中央一个小型广场,边上开着寥寥几家店铺。几人分头行动,阿比盖尔来到广场长椅边,听流浪者讲述着传说故事。山姆进了一家乐器店,那家店门口甚至有蛇皮做成的小鼓。


    塞巴斯蒂安则走进了一家黑洞洞的古玩店。


    露比抽出腰间别着的鱼竿,一节节展开。“难得来一次,你打算去哪里逛逛呢?”


    艾利欧特垂眸看着那柄鱼竿。透明的长竿被露比握在手中,在明亮的光线中闪耀得如同白水晶。


    “要去钓鱼么?我也想去看看沙漠的鱼类。”


    看她钓鱼吗?那也不错。艾利欧特总是能及时捧场,是个不可多得的观众。


    两人挑了近处一小片湖泊,站在棕榈树小小的树荫下。


    正午时分,日光直直洒落下来,树影缩成脚下小小的一团。两人靠着树干,棕榈的主干细而修长,他们看上去几乎要靠在一起。


    既然没有接触到,露比也不以为意,挂上鱼饵甩竿。


    天空湛蓝,没有一丝云,太阳散发着无穷的热力。湖水也蓝得耀眼,微风起时,折射着钻石般的碎芒。


    沙漠中的湖里,似乎鱼并不多。露比沉下心静静等待着,几乎像一株植物一般,连呼吸都变得轻缓。


    半晌,鱼漂被轻微地扰动了一下。


    露比的心跳加快了。它嗵嗵作响,激烈地跳动着。


    随着她钓鱼技术越来越好,这样的感觉已经久违了。仿佛是第一次拿到鱼竿,面对全然陌生的领域,紧张而期待地盼望着收获。


    血液在哗哗流动,她仿佛能听到它顺着血管疾速奔流的声音。


    未知的事物总是给人全新的期待……而熟练的技巧,让她几乎完全凭本能找到了恰当的时机,挥手拉起了这条鱼!


    鱼儿带起一连串水珠,此情此景,让她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梦境。


    梦里,在永恒的星空下,一条大鱼跃出水面,它光彩灿烂,足以突破生活的庸常与虚无,给平凡的日子染上不凡的色彩。


    露比回忆起那样的梦境,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这么开心?”


    一旁的艾利欧特低头看她,嘴角含笑。


    露比摊手:“每钓必中,当然开心。”


    艾利欧特笑了一声:“我看不尽然吧。”他目光柔和,与梦境里的光亮重合在一起。“想到什么了?”


    露比摸摸鼻尖。“好吧好吧。”她实在是拿艾利欧特没什么办法。他怎么会连这都能察觉到?


    她将鱼丢进网兜,给对方讲起那个美丽的梦。


    ……


    露比有一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


    她的话语常常出人意料,却又鲜明有趣,让他不知从何时起,开始期待着每一次的见面。


    现在,她的目光注视着他,在与自己分享一个瑰丽的梦境。


    他相信,这并不是她和所有朋友都会去分享的内容。


    或许沙漠真的太热了,或许他的晕车症状还没有结束。他只觉得心神都在摇晃,他的目光只愿追随着她。


    他想要一直凝视着那样的光芒。


    他想要那双眼睛永远注视着自己。


    他会比任何人都更加珍视,他会……


    露比正讲到梦里流光溢彩的场景,嘴角噙着笑意。忽然间,她被轻柔地环住了。


    这甚至不知道算不算是一个拥抱。


    艾利欧特的手臂轻轻拢住她,却没有用力,只是虚虚地连同她背后细细的树干一起环着。


    他的肩很宽,高大的身形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头顶有一丝温热的气息,一触即走。


    ……


    露比完全愣住了。


    艾利欧特一向绅士,以往就连递送东西时,都格外注意,不会碰到别人的手心。


    尤其是对女士,有一种骨子里自然而然的体贴和分寸。


    她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接触她,因此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她的心脏狂跳,不受控制。


    此前,没有人这样对待她。


    她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却又感到些许茫然。


    露比没有表现出拒绝,但艾利欧特也并没有更进一步。他的左臂依然松松地环着露比的肩头,而右手带着炽热的温度,轻柔地抚在她的脑后。那样的热量甚至透过发丝,也能够清晰地感受到。


    于是露比在恍惚中也就明白了,对方的心也在急剧地跳动着,就像她一样。


    原本松松系着的皮筋散开了。隔着散落的发丝,艾利欧特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后颈。


    露比抬头,看到对方深邃而美丽的绿眼睛。他在极近的距离看着她的眼睛,不用看他扬起的唇角,她也知道对方正微笑着。


    或许只过了极短的时间,又或许经过了无限长的时光。


    艾利欧特松开这以自身为限的禁锢,俯身捡起地上的皮筋。


    黑色的皮筋重又回到了她的手上。


    她合起掌心,紧紧握住这简单朴素的黑色圆圈。她手心用力,想以此压抑急促的心跳。它跳得太快,让她无所适从。


    然而即使是低下头,眼前还是回放着对方望向她的目光。那目光既柔和,又粘稠,仿佛是亲密到极致,因而带着难以察觉的危险。但她竟然并不感到恐惧。


    露比心思乱飞,抓也抓不住,只好沉默着。


    艾利欧特却没有让这沉默持续太久。


    他含笑问道:“要继续钓鱼吗?露比。”


    这个问句终于将混乱的思绪与现实勾连起来。她抚摸了一下光滑的鱼竿。


    “当然。”说着,她熟练地甩出一竿,远远落入湖中。


    *


    塞巴斯蒂安在古董店里挑选了很久,终于挑中了一件满意的。当他走出那幽暗的小店时,耀眼的光线让习惯了黑暗的眼睛隐隐刺痛。


    距离开车还有一段时间,不如四处看看。


    他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大巴上瞥见的,露比随身携带着的那把亮晶晶的鱼竿。


    将手中的小盒子装进口袋,塞巴斯蒂安来到了湖边。


    眼前的湖水清澈极了,波光粼粼。想不到,在这一望无尽的米白色沙地之中,也能有这样秀丽的景致。


    随着他越走越近,他看到了那根醒目的钓竿。同时也看到,露比身边,正站着艾利欧特。


    ……


    露比自然是早就想好要来这里垂钓的。但是,艾利欧特跟来做什么?


    他一副贵公子的模样,怎么会对钓鱼感兴趣。


    塞巴斯蒂安紧抿着唇,来到两人边上。


    露比又提起一竿。这次钓上了一条通体鲜红的鱼,个头不小,不知是什么品种。


    她一回头,看到塞巴斯蒂安沉默着伫立在旁边。


    日光强烈,在他眉骨处投下深沉的暗影。


    露比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雪白的面容被阳光照着,像一片将要融化的雪。光线晃眼,几乎看不出他的轮廓,只有眉眼静静地沉在黑暗里。


    她想了想,问道:“塞巴斯,你也想看钓鱼吗?”


    向一边挪了挪,露比指着身边的荫凉道:“我们三个挤一挤好了,不要晒伤了。”


    塞巴斯蒂安:……


    热风浮动,空气中一片寂静。


    只有钓上鱼后,左右两边才会出声,露比的耳朵被迫接收着双声道的信息,一边是温柔的、一边是沉静的夸赞。


    露比:……


    救命,气氛怎么这么奇怪。


    终于,在露比钓上第九条鱼时,塞巴斯蒂安翻腕看了一眼时间:“该回去了。”


    几人坐上大巴,车辆启动,卡利科沙漠的炎热渐渐地被留在了身后。


    阿比盖尔兴奋地说起那位流浪者。“那是位吟游诗人,以弹琴讲故事为生。她几乎走遍了这片大陆,过些天就要离开这里,去海的另一边了。”她眼睛里满是向往,“我听她讲了好多亲身经历的故事。”


    山姆也难掩喜悦。“我买到了一把特殊的三弦琴,音色很不错。”


    露比听了,也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渔获。


    艾利欧特则摊摊手:“我在湖边,没有买什么。”


    阿比盖尔和山姆看向塞巴斯蒂安。他沉默一瞬,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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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商店随便看了看而已。”


    几人在巴士站分别。


    露比回到农场,在椅子上坐了会儿,走去喝一口水,又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她思绪不定,总时不时想起艾利欧特当时的目光。


    烦躁地拨了拨头发,露比想,明明昨晚对方表明心意时,自己还没这么大反应的。


    怎么过了一天,这家伙还能带来更烦人的问题。


    在屋子里坐不住,露比抄起斧子,来到农场西北角的树林里砍树。


    规律的“铎、铎”声中,一棵棵树缓缓倒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响。


    星河渐明,今夜没有月亮,只有一整片天空的星光。


    洗过了澡,露比的身体已经有些疲惫了,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起身戳了戳灰月的脑袋,换来浅眠中的灰月梆梆两拳。


    露比:……


    她索性换了衣服,起身坐在台阶上。像从前刚来到这里时的无数个夜晚一样,她靠在廊柱上,仰头望着那亘古的光芒。


    夜晚一片静寂,只有轻轻的虫鸣声,如同不息的吟唱。


    耳边忽然捕捉到一阵沙沙的脚步声。露比警觉地看向门口,高大的身形,隐隐泛着光华的长发——是艾利欧特?


    走了几步,艾利欧特也看到了她。他看上去也非常惊讶:“露比?你还没睡吗。”


    露比:……


    这是重点吗?


    看到露比困惑中带着点无语的表情,艾利欧特笑了起来。


    “我睡不着,想来你的农场外看看。没想到你也还没睡……抱歉,打扰到你了。”


    叹了口气,露比想了想说道:“我在看星星。你也想看的话,就坐这里好了。”她拍拍门口的台阶。


    两人都没有说话,各怀着心事,仰头看星河闪烁。


    半晌,艾利欧特轻声说道:“这些星星,每一颗颜色都不同。”


    露比点点头。“很好看。就算不是流星,也像满天的露水。”


    笑了一声,艾利欧特明白,她又提起了那天泡温泉后,自己讲述的星露谷的传说。


    当时混乱的心情依然历历在目。那时他意识到了某种可能性,忽然明白,自己随时可能失去她。


    露比看上去总是那么笃定,就像是不惧怕任何一种未来一样。但就在那天,他意识到,或许对方更像是由玻璃制成,坚硬,同时也易碎。


    如果有一天,她在自己面前摔得粉碎……他将再也看不到那双红色的眼睛。


    被苦涩的心情浸染着,他迫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来填补心中痛苦的空缺。


    他侧头看着露比。近乎银色或是透明的淡粉色头发,常常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遮掩着她洁白的脸。石榴红的眼睛,是他见过的最浓郁最明亮的色彩。


    夜里无法入睡,他走了很远的路,只想来看一看与她有关的事物。不管是什么,她亲手种的植物也好,她曾骄傲地谈起的小路也好……


    静静垂下眼,他轻轻拥抱了这个让他失眠的罪魁祸首。


    “不喜欢的话,随时都可以拒绝。但不要讨厌我……”


    对方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着。他的吐音缠绵,她只觉得半边身体都在发麻。


    “我只想要常常见到你……”


    额头上被温热柔软的唇轻轻触了一下。


    “不要让我连这样的机会都失去……我随时可以退到你能接受的地方。”艾利欧特总是明亮的绿眼睛像是痴了一般,久久地凝望着她。“好不好?”


    露比咬住下唇。


    她连心脏都在发麻,一时说不出话,呆呆地点了点头。


    对方像是喜悦至极,眼睛里炽热的光芒似乎要将她融化。她被再次紧紧地环抱住了。


    艾利欧特的身上,有一股好闻的气息。也许是因为常年住在海边,让他也沾染上了海风一般清爽的气味。


    对方的身体在静寂的夏夜里散发着热度,自接触的位置传来。她发觉,对方作为男性的身体比自己的更加高大和坚实,需要微微倾下身,才能环抱住她。不知为何,这个小小的发现,让她耳根渐渐红了。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


    连虫鸣声都渐渐地听不见了。


    “真不想离开……但你该休息了。”艾利欧特直起身,两手却仍然轻轻地搭在她肩头,含笑看着她。


    露比摸摸鼻尖。“那明天见了。”


    艾利欧特温热的手掌轻轻摩挲了一下,才收回手。


    “明天见,露比。”他说完了,却站起身,在原地没动。“我每天都想要见到你。”


    露比觉得耳根又要烧起来了。


    艾利欧特微笑:“回去吧,我看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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