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殿
安余这会儿在殿外正阖眼佯装假寐,眼角瞥到华丽的宫装裙角,精神立马起来了,定睛一看,哎,这来人不正是陛下时常念叨的十二公主吗?
他赶忙走上前去,高兴的说道:“奴才见过公主殿下!奴才当是谁来了,原来是十二公主!陛下若是知道您来了,定然欣喜非常。”
青竹来找萧宗胤也不是有要紧之事,只是觉得好久没在皇帝面前刷存在感了,就来走一趟。
她淡淡一笑,问道:“父皇这会儿可是有要事在忙?”
“这倒是没有,陛下这会儿正一个人在殿内下着棋呢,看奴才杵在那里无趣,便赶奴才出来透透风罢了。”安余略有些打趣道。
青竹听了,点了点头,不待通传便径自进入殿内。这是萧宗胤给她的又一个方便。十二公主觐见无需通传,在皇帝身边当值的宫人全都谨记在心。
踏入乾元殿内,青竹脚步轻盈,目光很快便落在了正对着棋盘凝神思考的萧宗胤身上。殿内静谧,唯有棋子偶尔触碰棋盘的轻响。
“父皇。”青竹轻声唤道。
萧宗胤抬起头,见是青竹的到来,脸上立刻浮现出温和的笑意,“小十二来了,快过来坐。”
青竹款步走到萧宗胤身旁,看着那棋盘漫不经心的说道:“父皇这棋下得入神,但却缺少对弈之人,不如算上儿臣一个。”
萧宗胤一听便来了兴致,笑着指了指对面的空位,“那小十二往那坐便是。”
跟随青竹进入殿内的安余见状,在青竹入座间隙,立刻上前将棋盘重新摆好。
萧宗胤指着重新摆好的棋盘,笑着说道,“朕与小十二对弈,亦是头一遭。此番,便由小十二你先行落子吧。”
青竹闻言,也不推辞,手执棋子便直接落下,萧宗胤的棋子也紧随而至。
随着落子声此起彼伏,萧宗胤心中的惊异不减反增。
青竹心中对棋路清晰明了,每一步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暗藏玄机,或围追堵截,或声东击西,将局势牢牢掌控在手中。
萧宗胤起初还只是把这棋局当作轻松的消遣,可随着青竹每一处落子恰到好处的精妙,他收起了消遣的心理,转而全力以赴的认真姿态。
他未曾料到,平日里看似闲散自在的小十二,丹青之术天赋斐然就算了,棋艺竟也如此高深莫测。她的每一次落子,都如同重锤敲击在他心头,令他不得不提起万分心神应对。
安余虽看不懂棋局,但观二人面色,他便对局面有所察觉,心中也很是惊异。
陛下,竟是认真了?
想不到,这十二公主竟有些深藏不露之势。要知道,陛下也跟其他皇子下过棋局,却从未出现过如此认真凝重的神色。安余心中暗暗想道。
面对着萧宗胤认真追咬的棋子,青竹却依旧气定神闲,目光专注地盯着棋盘,手中棋子落下的瞬间,仿佛有千军万马奔腾之势。她落子巧妙,既围堵了萧宗胤的棋势,却仍留一线生机。
萧宗胤只觉自己每一步都落入青竹精心编织的陷阱,引他入局,却又总能让他寻到突破口。
历经数个回合后,此时,萧宗胤手中执着棋子一直未落下,似是想通了什么,他忽的一笑。
放下手中的棋子,萧宗胤看着青竹笑着说道:“小十二技艺高超,朕此前竟然丝毫未觉,今日真是令朕大开眼界。说起来,你这棋艺就犹如你的丹青之技一样,皆让朕以此为傲,却也让朕略有歉疚。”
说着,萧宗胤笑容淡了一些,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朕向来以为对你关怀备至,却不曾想对你的技艺专长一无所知。若非你展现出来,此等天赋才能怕是皆被埋没了。”
青竹神色从容的看着萧宗胤说道:“儿臣皆顺其自然,生活惬意闲适自然也是极好的。所谓的技艺专长,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萧宗胤神色一顿,他不由得重新审视青竹,随后,略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十二可曾恨过?”
青竹摇了摇头,说道:“父皇不是已经替儿臣撑过腰了吗?谈不上恨不恨,在其位有其思量,只为各自打算罢了。”
只是换成她,她更喜欢用实力说话。毫无建树,目光狭隘,她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些皇子,也不屑于对他们多增情绪。
萧宗胤观她眼神清明,闭上眼思量了一番,待他睁眼时,脸上神情已经归于平静。
他问青竹:“前几日那事儿小十二怎么看?”
一直在青竹的识海里一声不吭的系统听到萧宗胤的这句,立刻全是问号。
【宿主,这皇帝说的前几日那事儿是什么事儿呀?】系统忍不住问道。
青竹:“二皇子。”
青竹一给出关键词提醒,系统立刻就回想起来了。原来是指二皇子手下官员用平民百姓伪装山贼的那件事啊。
【奇怪,这件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他拿这件事问你干什么?】系统反而更迷惑了。
青竹没有回系统,倒是回了萧宗胤一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随着青竹的话音落下,萧宗胤心中的所有思虑皆消散,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交代青竹道:“最近常来乾元殿待着吧,殿中空旷,朕一个人待着也略有些无趣。”
青竹不疾不徐的起身行礼应下。
“朕乏了,若璃就先退下吧。安余,送十二公主出殿。”萧宗胤摆手说道,神色似有疲惫。
“奴才遵旨。”安余回道。
“那儿臣便先行告退,不打扰父皇歇息。”青竹说完,便屈身行了个礼,转身缓缓退出了乾元殿。
安余按照萧宗胤的示意,跟上青竹的步伐。
安余在将十二公主送到殿外,目送十二公主离去不过刻钟,就返回到殿内。
回到殿中时,便见着盯着棋盘神思不明的皇帝,脸上不见丝毫疲惫。
安余暗自一忖,敢情皇帝今日只是不想多留十二公主在殿中。
“安余,你觉得若璃如何?”萧宗胤漫不经心的问道。
观皇帝神色,安余可不认为这跟之前问他十二公主性情喜好如何那么简单,但他也不敢妄自揣测圣意,只能斟酌着回答:“十二公主秉性纯良,天资出众,作为皇家金枝玉叶,自然是风范卓越。”
“纯良?”
这暗含杀机,步步为营的棋局可不是这么说的。
萧宗胤轻笑,收回一直落在棋盘的眼神,说道,“朕这个公主,确实天资出众,可惜是个公主。”
略一思量,听出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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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言中之意,安余内心不由得惊起了骇浪,但转瞬逝去,正如皇帝后面所说,再怎么天资出众,十二公主也只是个公主,跟皇子的身份是不同的。
自那日与萧宗胤对弈之后,青竹如约常来乾元殿,一开始是三五日来一次,后来渐渐变成了日日都在。
萧宗胤也将奏折文书的批阅事宜移至乾元殿。
起初只是似不经意间挑些寻常小事来询问青竹意见,青竹按照自身的想法一一作答,见青竹回答头头是道,有理有据,萧宗胤脸上的表情欣慰至极。后来,索性挑选了一些较为重大的地方问题,交由青竹来做决策。青竹不过略微思索片刻,便向萧宗胤阐述了自己的见解。
从青竹那条理清晰、高瞻远瞩的见解里,萧宗胤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对于民生的深刻洞察,民生之本的根基始终落在每一个决策中,那是将百姓的根本需求视为重中之重的坚定信念。
同时,他还看到了她在决策层面展现出的大义凛然,每一个观点都彰显着公正无私与果敢坚毅,不被私利所左右,不为权势所动摇。
甚至,在部分决策里,萧宗胤察觉到了迥异于当朝现状的创新变革,隐隐与他的期待相吻合。
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喟叹。
他的这个公主,若是个男儿身,必定能够做出前所未有的建树。
他的一众皇子,竟没有一个能及她万分之一。
即便在乾元殿与他一同处理政务数日,青竹神色依旧,眼中不见一丝一毫对权力的渴望,仿若她不过是换了处地方打发时间罢了。萧宗胤看得分明,有些哭笑不得。
旁人求而不得的权利于她触手可及,而她却浑然不在意。这份心性,颇得萧宗胤赞赏。他自认为他都做不到这般。
萧宗胤若是知道,青竹和系统抱着的是靠他躺赢当咸鱼的想法,只怕他也就能理解青竹这份于权利毫无欲望的心思了。
不过,青竹本来也对权利无所追求就是了。
【那宿主为什么要每天都来乾元殿帮皇帝干活啊?】看着自家宿主抱着奏折的样子,系统问道。
来乾元殿不过数日,自打皇帝放任她一起批阅奏折之后,它家宿主现在都沦为皇帝的批奏折专业代笔了,这惟妙惟肖的字迹,哪怕是常年跟在萧宗胤身边的安余都认不出来,更遑论那些朝堂大臣。
青竹:“我有别的事情要做吗?”
系统:【好吧,没有。但是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的要当个躺平公主吗?】
青竹:“我在这里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除了写点字,跟躺平有什么区别?在昭华殿看绘本,在乾元殿看大臣写的奏折,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罢了。”
系统:【可是看奏折这不是在帮皇帝干活吗?】
青竹:非也,我只是练个字,顺便了解当朝人文民情罢了。
系统被青竹说得哑口无言,按照青竹这么一说,就还挺有道理的。
感觉到识海中的系统安静下来,青竹面上微微一笑。还真别说,她觉得这个系统5299好骗但也怪可爱的。
说实在话,她倒也没有诓骗系统,于她而言,她对系统说的也确实是她的想法,至于萧宗胤的想法,她就没必要跟系统解释了。
这天下可没有让她白打的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