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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红龟粿

作者:民意代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飞机引擎的轰鸣声在狭小的机舱里鼓噪,窗外是翻滚的灰白云海。东北大哥死死攥着扶手,指关节发白,脸紧贴着舷窗,嘴里念念有词:“俺滴个亲娘嘞……这铁疙瘩飞这么高……掉下去连块整肉都找不着啊……比黄仙庙那老鬼还吓人……” 他旁边的小桌板上,放着一个啃了一半的飞机餐面包,面包上印着一个清晰的、带着汗渍的五指印。


    白雨妍坐在靠过道的位置,闭目养神,左手搭在扶手上。手腕被符箓包裹着,手背上青绿色的“赛博符文”阵列在机舱顶灯的照射下,流转着内敛的微光。她看似平静,但微微蹙起的眉头暴露了内心的不宁。手机里那血红色的骷髅头、老张那只怨毒的眼睛、那扭曲嘶哑的警告声,还有那断断续续的诡异童谣《天乌乌》,如同跗骨之蛆,在脑海里反复回响。


    “闽台海风送来肉粽……” 白雨妍在心里默念着,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肉粽?是字面意思,还是某种更可怕的隐喻?


    坐在她旁边的诛星,则显得过分安静。他腰背挺直,闭着眼,呼吸绵长,仿佛陷入了深沉的入定。只是,如果细看,会发现他搭在膝盖上的右手,指尖正极其轻微地、有规律地颤动着,一缕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淡金色道元,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正源源不断地从他指尖溢出,悄无声息地渗入机舱的金属地板、座椅骨架,沿着复杂的管线,向着整架飞机的结构脉络延伸、探查。


    他在“扫描”飞机。用最纯粹的道元感知,检查这架钢铁巨鸟内部是否有任何不该存在的阴煞气息或能量陷阱。毕竟,“先生”能隔着空间投射恐吓,谁知道会不会在交通工具上也做点手脚?诛星道长用行动诠释了什么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蜂鸣从玄青子道长那边传来。这位科技狂人坐在靠窗位置,正对着他那台改装过的、看起来像块加厚平板的“便携式玄天号”捣鼓着。屏幕上复杂的波形图不断跳动,正是之前记录下的“先生”能量特征和那段诡异童谣的音频。他耳朵里塞着个骨传导耳机,眉头紧锁,嘴里还叼着半截能量棒。


    “怪了……这能量频率的混沌度……简直像被扔进洗衣机搅了三天三夜的古董收音机信号……还有这童谣,”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解析出来的背景噪音里……怎么还有海鸥叫和……嗯?火锅店叫号的声音?” 他困惑地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镜片后的眼睛充满求知欲,“难道这‘先生’……是个喜欢边吃火锅边看海景边搞恐怖袭击的……行为艺术家?”


    白雨妍嘴角抽了抽,决定不去深究玄青子道长那过于发散的脑洞。她睁开眼,看向窗外。飞机开始下降,穿过厚厚的云层。下方,一片深蓝色的辽阔海域出现在视野中,蜿蜒的海岸线勾勒出岛屿的轮廓,潮湿的海风气息似乎隔着舷窗都能透进来。


    闽台,到了。


    刚一下飞机,一股黏腻、饱含咸腥味的热浪就扑面而来,瞬间糊了人一脸。空气湿度大得惊人,仿佛吸进去的不是空气,而是温热的海绵。机场外的天空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远处海天相接处一片混沌,透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压抑。


    “这鬼天气……跟俺们东北澡堂子刚开门那会儿似的……”东北大哥扯了扯汗湿的衣领,嘟囔着。


    玄青子道长一下飞机就忙活开了。他掏出几个纽扣大小的金属片,上面刻着极其微小的符文,小心翼翼地贴在白雨妍、诛星还有东北大哥的衣领内侧。“微型恒湿除秽符,”他解释,“闽台临海,水汽重,阴煞易聚。这玩意儿能稍微调节下你们身周的微气候,避免湿气侵体,干扰灵力……或者电子信号。” 他后半句是对着自己的平板说的。


    白雨妍感受了一下,确实,贴上那小玩意儿后,周围那股黏糊糊的窒息感减轻了不少,呼吸都顺畅了些。她看向诛星,后者正微微闭目,似乎在感应着什么。片刻后,他睁开眼,眉头微蹙:“此地风水格局……水旺木盛,但地气沉滞,隐有怨戾淤积,如顽石塞流。阴煞之气虽不浓烈,却如附骨之疽,藏于市井,溶于海风。”


    “溶于海风?”白雨妍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


    “嗯。”诛星点头,指向远处灰蒙蒙的海面,“海乃百川汇聚,亦纳万灵归墟。此地海风之中,除了咸湿水汽,还夹杂着一丝极淡、却极其顽固的……生魂不甘的怨念与溺亡者的冰冷绝望。长年累月,已浸润此方水土。”


    几人刚坐上SEA当地分部派来的车,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砸在了车窗上。雨势来得又快又急,顷刻间天地一片苍茫,雨刷器疯狂摇摆也刮不净车窗上瀑布般的水流。车子在湿滑的街道上缓慢行驶,路两旁极具闽台风情的骑楼在雨幕中影影绰绰。雨水汇聚成浑浊的小溪,冲刷着路面,卷起落叶和不知名的垃圾。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天乌乌,欲落雨……” 东北大哥看着窗外的大雨,下意识地哼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赶紧捂住嘴,一脸心虚地看向白雨妍的手腕。


    白雨妍倒是没太大反应,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青绿色的符文阵列在昏暗的车内光线下静静流转。突然,符文中央代表追踪孢子的几个微小光点,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频率极快,几乎难以察觉,而且瞬间就恢复了平静。


    “有反应?”白雨妍立刻看向玄青子。


    玄青子道长已经把他的平板连上了车载电源,屏幕上的能量图谱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几乎淹没在背景噪音中的尖峰波动!他飞快地敲击屏幕,试图锁定来源。“太微弱了!而且……一闪即逝!像是……被这大雨干扰了?或者……对方只是极其短暂地泄露了一丝气息?”他语气带着兴奋和挫败,“这‘先生’,滑溜得像条涂了润滑油的泥鳅!”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条狭窄、湿漉漉的老街深处。雨水沿着斑驳的骑楼瓦檐形成水帘,敲打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单调的哗哗声。空气中弥漫着雨水、海腥、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火混合着陈旧木头的味道。


    一扇不起眼的、漆皮剥落的木门虚掩着,门楣上挂着一块小小的、刻着八卦图案的木牌。这里就是SEA当地线人提供的地址——林阿婆的家。林阿婆是本地有名的“问米婆”,据说祖上三代都主持“送肉粽”仪式,对本地阴事门儿清。


    推开门,一股浓郁的草药味混合着线香的烟气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陈设简单古朴,正对门的香案上供着几尊模糊的神像,香炉里青烟袅袅。一个穿着深蓝色闽台传统大襟衫、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婆婆正背对着门口,在一个小火炉前慢悠悠地扇着蒲扇,炉子上坐着一个黑乎乎的小陶罐,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散发出一股奇特的药草香。


    “林阿婆?”白雨妍试探着开口。


    老婆婆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她的脸布满皱纹,眼神却异常清亮,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通透。她的目光扫过门口的几人,在白雨妍手腕的符箓和手背的符文上停留了一瞬,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和凝重,最后落在了诛星身上。


    “青城山的小道长?”林阿婆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闽台口音,语气却笃定,“还有……带着海鬼怨念标记的官家女娃。”她的目光又扫过玄青子那身沾着油渍的道袍和手里的平板,以及东北大哥那庞大的身躯和一脸“俺是啥俺在哪儿”的迷茫,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和两个怪人。”


    玄青子:“……”


    东北大哥:“……”


    林阿婆没理会他们的反应,用蒲扇指了指旁边几张小板凳:“坐吧,外头雨大,喝口茶,祛祛湿气。” 她转身从香案旁一个竹篮里拿出几个红艳艳、印着龟壳纹路的米粿,放在一个粗瓷盘里推到几人面前。“红龟粿,刚蒸的,压压惊。”


    那红龟粿颜色鲜艳得有些不自然,散发着甜糯的米香。东北大哥眼睛一亮,伸手就想拿,被白雨妍一个眼神制止了。


    林阿婆似乎没看见他们的小动作,自顾自地扇着火炉,陶罐里的药草味更浓了。她沉默了片刻,才幽幽开口,声音在雨声和药罐的咕嘟声中显得有些飘渺:


    “你们是为‘送煞’的事来的吧?城里最近……不太平了。”


    她抬起浑浊却清亮的眼睛,看向屋外连绵的雨幕,仿佛能穿透雨帘,看到某些常人无法察觉的东西。


    “绳子……又开始缠人了。比三年前……更凶。”


    “三年前?”白雨妍立刻追问,“三年前发生了什么?”


    林阿婆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三年前,也是这样的雨天……‘送肉粽’的队伍走到海边礁石滩,准备把缠了怨绳的‘替身’和煞物沉海……突然起了怪风,浪头卷得比房子还高!拴着‘替身’和煞物的绳子……全断了!东西……全被卷进了海里!连带着……两个抬棺的壮小伙,也被浪拖了下去……尸骨无存啊!”


    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后来……海边就开始不太平。夜里有渔人听到礁石滩那边传来哭声,还有人看到……湿漉漉的人影在沙滩上拖绳子……再后来,城里就有人莫名其妙被绳子缠住……勒死在家里、路上、甚至床上!死状……跟三年前那两个被卷走的小伙一模一样!”


    她顿了顿,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白雨妍和诛星,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绳子上……缠着的,不光是枉死者的怨气……还有海里的东西!是海鬼!它们在借那断掉的怨绳……还有那沉海的替身和煞物……借胎还魂!要爬上岸来索命了!”


    “海鬼借胎?!” 白雨妍和诛星瞳孔同时一缩!东北大哥吓得手里的红龟粿差点掉地上。玄青子道长则飞快地在平板上记录着,镜片后的眼睛闪闪发光,嘴里嘀咕着:“海洋亡灵能量与陆地怨念的异常耦合现象……有意思!样本!需要样本!”


    林阿婆看着他们震惊的表情,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悲悯,缓缓补充道:


    “而且……这次的‘煞’,不一样了。怨绳缠人,不再是悄无声息……绳子上……会渗出黑色的海水,又腥又冷……被缠住的人,会听到……海浪声,还有……女人和孩子的哭声……在唱……唱那首……”


    她苍老沙哑的声音,艰难地模仿着那扭曲的调子,哼出了几个破碎的音节:


    “天……乌乌……要落雨……”


    正是那首《天乌乌》!


    屋外,暴雨如注,敲打着骑楼的瓦片,哗啦啦的雨声仿佛化作了无边无际的海浪。屋内,药罐还在咕嘟作响,线香的青烟袅袅上升。白雨妍手腕符箓下的灰白印记,似乎在这潮湿阴冷的空气和那破碎童谣的刺激下,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令人心悸的……搏动感。


    海风穿过门缝,带着刺骨的咸湿和怨念,吹得供桌上的烛火一阵摇曳。


    风暴的中心,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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