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乞巧佳节。
薛婵应约同程怀珠出门过节,没想到前来接的人,直接将她们送到了画舫之上。
两人才上画舫,萧阳君已经站在船头向她们招手了。
“这儿呢,快来快来。”
待到走近,才又看见萧怀亭站在不远处同几人相互见礼。
积香寺一事虽过了许久,两人见面却还有些尴尬,倒也心照不宣地相互颔首。
不多时,方有希也上了画舫。
萧怀亭向萧阳君道:“既然都来了,我就让开宴。”
萧阳君有些惊讶:“不等六郎与江二哥他们吗?”
萧怀亭道:“六郎和遥光说是有些事来不大急,方才着人捎了口信让咱们先行,至于泊舟......”
他顿了顿,余光见薛婵站在栏边看向水面灯光,晚风吹动衣裙。萧怀亭垂眼,声音轻了些。
“前段时日他奉命离京,说是会尽快结束,但也不一定赶得回来。”
“这样啊......”
“嗯,我先过去了。”
“好”
萧怀亭从薛婵面前走过,向她揖礼,薛婵垂首回礼,他就进画舫了。
待他走后,方有希问道:“怎么萧世子同你一起来了?”
萧阳君答道:“早先说要过节,下了帖子之后我哥哥就着人订了这艘画舫。又不放心我一个人,就陪着我出来了。反正画舫这么大,咱们在这头,哥哥和郑六郎他们在另一头,也影响不到咱们的。”
说着,她就邀几人上二楼。
“东西我都着人备好了,咱们到二楼去迎着风月过节吧,快走快走。”
几人上楼,舱内小桌酒盏果肴皆备。
薛婵笑道:“倒是头一次在画舫上过乞巧,当真难以忘怀。”
程怀珠半歪在萧阳君怀里:“我也是头一遭,真好。你好,萧世子也好。可惜我哥哥到同州上任了,不然往年也都是他陪我出来玩儿的。”
萧阳君捏了捏她的脸道:“莫说你们,我也是头一遭。若不是我哥哥提议,邀上郑六郎他们,本来也只是打算在家里过的。”
程怀珠干脆直接半躺在她怀里,由着萧阳君给她剥葡萄。
“阳君,你最近一直郁郁寡欢,是怎么了?我看萧世子也不大高兴的样子。”
萧阳君不由得叹了声气:“我哥哥他......前阵子同爹娘争执了一场,随后便住进了官所,也只是三五日才回一次家。可是爹娘也和他置气,既不提让他搬回来的事,也不和他说话。哥哥搬出去之后,也就是我常常做了饭送去,也顺带看看他。”
方有希问:“为什么呀?听说萧世子最勤勉温和了。”
萧阳君垂下眼,有些伤心。
她想起萧怀亭因为婚事,在花厅和父亲吵。纵使父亲说他忤逆,说他心里没有萧家。他抄着戒尺打他,让他跪祠堂,也还是没有松口。
那是这么多年,她头一次见到自己这个一向温和的二哥那般愤然。
可是骂完打完,父亲的病又犯了,喝了药却又念着他的伤。
母亲垂泪,说一切也是无可奈何。
萧家日渐式微,也就只剩他了。
萧阳君似是有些伤怀:“我二哥原本也是喜欢玩乐的,喜好谱曲、填词、唱调,甚至有时饮了酒放怀起来,也还会自顾自地拉人跳鹤舞。”
只是自从早些年她大哥英年早逝,所有的责任都落到了他身上,便也只修得个勤谨慎行的性子。
侍女抱了鲜花与瓜果进来,低迷之气顿时散了。
萧阳君笑道:“上京的乞巧都是要制巧果和插花的,玉川和长洲有什么特别的习俗吗?如有需要,画舫上没有的,都可着人去准备。”
“其实都差不多的。”
似是想起来,薛婵唤了云生将制好的巧果送回进来。
“我和怀珠都不大制巧果,制的不好,可别笑话。”
她笑着打开食盒,里头盛着捺香、方胜样的的巧果。
“本就是应景罢了,”萧阳君取了一个吃,眼一亮,“虽说样式上不大讨巧,但吃起来却格外特别呢。”
说着她又取了一个递给方有希,她亦是点了点头。
程怀珠道:“也不知峤娘是哪淘来的方子,捣鼓了好些日子呢。”
薛婵笑了笑,饮了杯果酒。
几人坐在一处剪花、插花走到舱外摆上雕花瓜果,燃上香对月而拜。
水面起了乐声,器乐并不多,琴音清丽,瑟声柔婉。曲子并不缠绵,反倒清朴如水波晚风。
清澈柔和的歌声随着水波,缓缓而走。
“乍露冷风清庭户,爽天如水......应是星娥嗟久阻,叙旧约......极目处、微云暗度、耿耿银河高泻......”
几人向栏外探去,萧怀亭在船头抚琴,围坐在他身边的几个随从,鼓瑟斟酒。
他只唱了一大半,断断续续地弹着琴,迎风对月饮酒。
两岸有人抛花掷囊,更有甚至问他。
“怎么不继续了?”
萧怀亭举杯朗笑道:“后头的忘了!”
薛婵看向灯影重重两岸,望月轻声。
“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
萧怀亭饮酒的手一顿,蓦然笑起来,随手掷杯入水,复又弹琴唱完了后头唱词。
乐声再起之时,已是潇潇洒洒,畅然肆意。
萧阳君从栏外看向两岸华灯璀璨,热闹非凡,便笑道:“既是等他们,咱们要不下去游街如何?”
“好啊”程怀珠先跳起来应声,她揽着薛婵的手臂,“峤娘也说好。”
尚未一言的薛婵点点头:“嗯,我说好。”
几人你牵我我牵你地从画舫上下去,在各式摊子铺子前走走停停,一边说笑,一边拣选着新奇玩意儿。
萧怀亭不远不近地跟在她们身后。
因着要等人,所以也只是在画舫周围的一小处地方。
“萧兄!”
听见李雾的声音,闻声看去的时候他正从卖灯的小铺子后头绕了出来。
萧怀亭见他手上提着许多东西,有些惊讶:“遥光兄这是......”
李雾不禁笑道:“我本与少愈一同前来,他一路上看这个喜欢那个也爱的就买了许多。才要到这里,又得知泊舟回来了,便托我带着他的东西先过来,他回去接泊舟去了。”
萧怀亭一喜:“泊舟回来了呀,是该接他的。”
李雾偏移目光,落在了河畔的几个姑娘身上。
方有希正含笑看着小萧阳君和程怀珠玩闹,身侧有人走了过来。
薛婵道:“你我自半钟山一别,已有五年了。”
“你......”她突然开口,方有希不知是惊还是喜,“你终于记起我了。”
那时母亲华阳长公主自尽,她很伤心,可是又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便借口到半钟山的寺庙去礼佛。晚上偷偷出来哭,觉得的存在并不受期待。
有人和她说了好多的话。
当收到那花和压着的字笺,想要去寻人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
当薛婵入京,见到的第一面,她就认了出来。
方有希低下头:“我很矫情吧,明明可以早点说清的,非要让你猜来猜去。”
薛婵外歪头笑:“你说呢?”
两人相视一笑,程怀珠她们闹了过来,要拽着两人去玩。
薛婵一跳,没被她们抓到,反倒是方有希被拽走了。
她走上去,看见李雾正含笑看着河畔的人,便笑:“师兄对方姑娘......”
李雾低下头,笑意依旧清柔:“如你所见,如你所想。”
薛婵不禁失笑:“师兄好是坦诚。”
他却道:“又有什么好不坦诚的呢?”
薛婵看向方有希,她买了花正站在水边看烟火,此时又有年轻俊俏的小郎或直率或羞怯地上前与她搭话。
薛婵笑了笑,揶揄道:“这一路上来,同方姑娘搭话之人已经是第五回了。”
李雾笑道:“是她太好,故而有太多人青睐。”
薛婵:“可是师兄,你真的不着急不紧张吗?”
李雾却问:“着急什么?”
见李雾这样一副钝然的样子,薛婵觉得有些反常。
这可不是她所了解的李雾。
“既然师兄心悦方姑娘,而她又是如此佳人,引得他人竞折腰。师兄,你如此忍耐,难道就不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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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倒是心有所属,你们就此错过吗?这世间好儿郎,可是很多的。”
李雾笑出声:“峤娘,你从前可是一向不过问这些的。不过你担心师兄,还是要谢谢你。只是师兄可以告诉你,你多虑了。”
薛婵有些不解,长眉轻蹙。
“难道师兄就如此确定方姑娘一定会选你,而绝不会恋慕他人?”
李雾看向水边贞静柔美的少女,映着水波灯光,比画更美好。
他转回目光,仍然是那样一副清和的样子。
“是啊,因为她的身边,永远不会有其他人。”
方有希再一次打发了前来搭话的郎君,只觉累得慌,她和萧阳君一起往回走。
迎头碰上李雾,正含笑看她。她往回看了眼,此地正将水边之景一览无余。
她哑然失笑,复又对上李雾的含笑眼。
“前头卖着巧饭,怀亭与师妹她们正准备吃巧饭饮子等少愈他们过来呢。”
方有希没答,只是并着萧阳君去找薛婵她们了。
几人吃了巧饭、米团与蜜酿,又燃起了烟火,便都聚在水边看烟火了。
郑少愈和江策到的时候,只有李雾在。
“萧怀亭他们呢?”
李雾:“原本在下头看烟花,后来又游街玩乐去了,估计还没走远。”
江策顺着他指的方向拔腿就走。
郑少愈嘁了一声,叉腰道:“没良心的家伙,他换个衣裳换半天,也亏就是我有耐心等他。”
江策才走没多久,薛婵等人就回来了。
双方相见,齐齐惊讶。
“你们怎么回来了?”
“泊舟呢?”
“他去找---”郑少愈吞了吞话,又道,“去找你们了。”
李雾道:“他找不着会回来的,咱们在这儿等一等吧。”
众人又相互挨着凉饮摊子坐下,或交谈或说笑。
可是江策却迟迟未归。
薛婵和程怀珠说些什么,她起身道:“我去去就回。”
她沿着水边慢慢走着,天晚了有些暗,只要无灯之处便看不大清楚。有人经过便会抬头仔细看上一看,故而薛婵也走得很慢。
薛婵站在河岸的石栏前伸手摸了摸在晚风中拂动的长柳,轻轻叹了叹气。
身后的云生与初桃替她提灯映路,小片光晕下见得那一片衫裙,在风里不停地翻飞飘动。
用心所盘的双蟠髻簪花饰玉,所系朱红长带窈窈佻佻。
同风嬉戏,与柳缠绵。
薛婵摸了摸颈间的璎珞,垂眼看着水面上的一片粼粼波光,声音轻轻似水柔。
“早知道,就不该穿这身衣裳的。”
初桃道:“姑娘这身衣裳好看的,还特意搭了许久呢,这会儿怎么不喜欢了?”
薛婵回头笑了笑:“不是不好,只是不够圆满,有所缺憾。”
云生:“出来久了,咱们回去吧。”
薛婵点点头,同她们一起走了。
三人往灯巷里走,花灯千百盏,转动时华光耀目,如锦似绣让人有些眼晕。
待到风散,花灯不再旋舞之时,从灯巷侧边走出来个兰衫粉袍、腰系珠玉花鱼佩的小郎来。
他走到水边,挨着石栏坐下,映水自照。
“也不知,她见着会不会高兴。”
长柳柔柔抚过他的面颊。
江策叹了口气,又起身慢慢往回走。
他穿过灯巷,便绕到了明月桥畔。
一枚红叶飘落,江策伸出手去接住那红叶,顺着飘来的方向看去。桥头栽着棵多年枫,此时一半青黄,一半红得如火如荼。
江策走到枫树底下,抬头看,喃喃道:“原来是相思枫叶丹。”
桥上人流如织,花团锦簇,却没有他真正相见之人。
江策捏着那枚红叶,失魂落魄垂首。
他长长叹了口气,却又不知为何,莫名又抬起头来。
江策的呼吸瞬间停了,她在桥上,他在桥下。
薛婵站在桥头,正支着脸,歪着头看着他笑。
桥上熙熙攘攘,红叶纷飞,他却看清了她。
她盈盈一笑。
“许久不见了,二公子。”